第九十四章 迷茫
这次回家，与以往不同，可以说是衣锦还乡。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驾着一辆崭新的欧宝。
他跟家人说，自己现在虽然算不上是事业有成，可也小打小闹地干了点营生，开了花窖和观赏鱼基地。还在乡下开办了养鸡场和养猪场。
这些都是事实，他并没有说谎。他自嘲地想，以自己的能力，也许只适合做一个养殖专业户了。
回家之后，他说要把这辆欧宝送给父亲，作为代步工具。
父亲虽然嘴上说用不着，却围着那辆车转了好几圈，看来也许是心里有些发痒了吧？
石磊心中好笑，提醒父亲说，您老人家先把车票办下来吧，等车票一到手，这辆车就立刻归您了。
与父亲的驰心旁骛不同，母亲一见到他，没别的，又是唠唠叨叨地嘟囔开了：“都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张罗找对象，你说你愁人不？你到底是咋想的啊？想当和尚吗？”
石磊解释道：“妈，我不正在处着嘛。”
“和谁？”母亲顿时瞪大了眼睛，两眼放光。
“不就是和那个卖眼镜的段红袖嘛。”
“得了，拉到吧。”母亲好不泄气，知道他又是在敷衍了事，就拆穿道：“你们俩成年累月地不见面，处什么处啊？你当老娘傻呀？再说了，我觉得……那个段红袖好像已经有了男朋友呢。你们之间哪，没戏啦。”
呃，段红袖有男朋友啦？石磊颇感诧异，因为他一直隐隐地觉得，段红袖对自己好像有点意思呢。不过这下好了，既然她已经有了男朋友，那自己也就彻底解放了，不必再为此劳心费神了。
虽然心里挺轻松，但在母亲的面前，他必须装得像那么回事似的。于是，他瞪大了眼睛说：“啊？能吗？难道她脚踩两只船？不行，明儿我留意一下，看她有没有给我绿戴帽子？”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的表现太拙劣了，根本就没有让人感到他有一点点的痛苦和悲伤。于是，母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伎俩，因此气就更加不打一处来了，申斥道：“行了行了，你小子就别跟我装蒜了。”
见自己说服不了儿子，母亲就去动员婆婆来做工作了。
于是，奶奶就出面了。这位家族中的泰山北斗稳稳当当地往椅子上一坐，就开始跟石磊絮叨开了，讲古论今，纵横捭阖，说起了种族繁衍的重要性，差点把中国几千年来的历史都翻腾个遍。最后老人家感叹道，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孙子娶上媳妇，更希望能亲手抱上重孙子。
这番谆谆教诲啊，长篇大论，絮絮叨叨的，简直把石磊给说崩溃了。他赶紧缴械投降了，连连点头，称是是是，好好好，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保证满足您这个愿望。只不过，男子汉大丈夫，要先立业，后成家。奶奶，您也得匀我点时间吧？让我再奋斗一番。然后呢，我一定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他非常想回家看望父母和奶奶，可又对他们的絮絮叨叨无可奈何。他扪心自问，结婚娶媳妇，难道真的那么重要么？自己还没着急呢，他们着哪门子急啊？
这期间，他又看到了陈卓的母亲。虽然每次看到这位老妪，他心里都不得劲儿，但尤以这次为甚。这妇人又苍老了许多，头发已经花白了。看样子，她的衰老正在加速进行。
而且，她的性情大变，再也不像以往那样，见到谁就跟谁打听陈卓的下落了，而是变得木讷迟钝，痴痴呆呆的了。每天出来进去的，见了谁也不说话，如同幽灵一般，或者说如同一缕空气，无声无息地飘过去。谁也不知道她的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石磊还听说，这老妪因为精神状态实在太差，已经提前办理了病退手续。
于是，石磊的心中就泛起了一阵刺痛的涟漪，就好像那妇人之所以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一样，自己简直不敢直面于她了。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查清陈卓的下落，给这妇人一个交待。同时，也算是给自己心灵的一个慰藉吧。
一时间，他的心情变得无比沉重了，就像雾霾一样，久久不散。
由于心情烦闷，他干脆驾着欧宝出去散心了，也没个确定的方位，完全是漫无目的，信马由缰。
这时，忽然接到了徐明的电话，对方肯定地告诉他，向阳还活着！
石磊一听，心中不由得一震，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徐明说，这件事说来也有些离奇呢，自己在调查的过程中，本来还没查出个什么头绪来呢，这时却有人主动来找自己了，说他是向阳花钱雇来的，想通过徐明向石磊转达个口信儿：陈卓不是他害死的。
石磊听了心中一蹦，呀，好厉害的向阳啊，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清楚？就连自己聘请私家侦探的事儿他也知道了？
那么，按照向阳的这个说法，陈卓确实已经死了？可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另外，他说陈卓不是他害的，那又是谁害的呢？
向阳的这番表白，反倒是让人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起码说明，陈卓的死因他是知情的。这样一来，反倒是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更加说明了这件事与他有关了，让他更加脱不了干系了。
“那……陈卓到底是怎么死的呢？”石磊沉思道，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徐明。
徐明摇摇头，“那个人没说。”
石磊又问：“那……向阳为什么不露面呢？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徐明回复道，据捎话的人说，向阳不便露面，因为向阳现在已经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他没法出来见人。
石磊点头，这倒是直言不讳啊。看来，向阳目前的处境跟自己的梦境极其吻合，难道自己具备特异功能了吗？能预知看不见的事情？如此说来，向阳的现状与自己在马路坍塌的现场看到的那个身影也对上号了。
他若有所思道：“那……向阳是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呢？”
徐明回复道，据向阳所说，他是遭人暗算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石磊，他忽然意识到，向阳之所以躲起来，除了没脸见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那就是他害怕有人继续暗算他。所以，他必须躲起来，防备对手会再次置他于死地。
不过……他忽然想到，不对呀，向阳一向挺精明的呀，怎么会派人捎信给自己，解释陈卓的死与他无关呢？他怎么会做出如此弱智的事情来？难道他向自己这样表白一番，自己就会相信他吗？他拿自己当三岁的小孩了？
另外，做一番如此表白，难道是表明他惧怕自己不成？
石磊摇了摇头，绝对不会。恐怕在向阳的心目中，捏着半拉眼角也不会瞧起自己的。那么，他为何会突然降低姿态，主动示弱，这也不符合他的一贯风格啊？
既然不是这么回事，那他就是另有所图，他图的又是什么呢？
种种迹象表明，他对自己了解很多，那么……他是否也了解自己跟韩汇慧之间的关系呢？很有可能啊。
咦……他眼前豁然一亮，问题的关键找到了。向阳之所以捎这个口信，并非是他想向自己表白什么，而是只想表明他还活着。他想让自己把这个信息传达给韩汇慧，告诉她，你不是想害死老子么，哼，偏偏老子命大，没死了。有种你就来吧，老子等着你，咱们一决高下。
向阳之所以这样做，是想引蛇出洞，利用自己，找到韩汇慧？最起码，引诱韩汇慧现身？
想到这，他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说来，向阳与韩汇慧之间，还有着一场生死较量不成？
这样想着，他忽然觉得周围的景物变得陌生了，自己这是到了哪儿？刚才光顾了跟徐明通话了，竟然迷路了。
他缓缓降下车速，继续问道：“嗯……还查到了什么？”
徐明却莫名其妙地冒出了一句：“我觉得……不能再查下去了。”
“为什么？”石磊诧异道。
“因为这里的水太深了。”
石磊不屑地笑了，虽然他不知道徐明说这话的动机，但他却觉得这话有些小题大做了，简直是危言耸听。这家伙是什么意思啊？
徐明解释道，并非是自己夸大其词，真的是这样。他担心弄不好，会引火烧身，甚至会危及生命。比如说那个韩汇慧吧，她虽然年轻，却非常有城府，她绝不像她的外表那样单纯。在她的家族中，有那么多人因腐败而落马了，她却会没事？至少她手中的财富就来历不明，没准她的背后也有保护伞呢。
石磊听罢，感到非常诧异，“老徐啊，我让你查查向阳的下落，你怎么却扯到韩汇慧的身上去了？”
徐明解释道：“石老板，这并非是我牵强附会啊，想当初，你曾委托过我调查韩汇慧。而如今，你又委托我调查向阳。我忽然发现，向阳跟韩汇慧之间，有着纠缠不清的瓜葛啊。所以呢，在我调查向阳的过程中，自然而然地就牵扯到了韩汇慧，这一点儿也不奇怪啊。”
哦，没错。对此，石磊也无话可说了。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却并不希望徐明过多地了解韩汇慧。
他正这样患得患失地想着时，徐明又开口了，而且有些不自然地笑道：“石老板，我觉得，你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