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黑曜石像鬼

在方才的交流中，也只有夜鹰能大致听懂七号在说些什么，其余人对他的话简直是如闻天书，半个字都没明白。七号的语言措辞有一股浓浓的“未来纪元”范儿，而海燕他们归根结底都算是古代人，能听懂就有鬼了。

当然，纵然思想超前的夜鹰听了个大概，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越听越觉得历史扑朔迷离、难以捉摸，驱魔战争或许和书上记载的完全就是两码事。一个若隐若现的巨大阴谋就好像潜在水中的鳄鱼一般，时不时露一下它那覆盖着鳞片的尾巴，来挑逗岸上好奇心满满的观察者。而最关键的身体部分，却是从不拿来示人。恶魔族的身体构成、种族形态，以及他们所掌握的知识程度都已经大大超出了夜鹰的预估，可想而知，这样一场形式复杂的战争，背后还会有多少内幕可以挖！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在七号发出通牒之后，他几乎是一秒钟都没有浪费，迅速切换到了“作战形态”。夜鹰突然发现了这些家伙的一个“优点”，由于尚未完全摆脱人工智能的模板，七号在作战时会将自己的战术动作和操作一步一步喊出来，这等于是向对手暴露了下一步的动作。

“出力限定在安全输出环境内，5马力！”

“高能魔晶石停止加速！准备启用低能输出动力源……”

“可控核聚变反应炉，启动！”

“一个成年男子的动力大约在零点五马力左右，五马力的话……”还未等夜鹰完全反应过来，一具坚实无比的躯体已经横冲上来，向他的躯干挥出一记带风的重拳。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夜鹰凭着肌肉记忆的反应，将右臂略微抬了起来，想将对手的整条胳膊借机卡在自己身体的右侧。然后接一个转身，左肘部就能恰到好处地撞在他的下颚位置，造成一定的眩晕。趁机双手推掌，向上击打其喉咙位置，力求能在战斗的初期封住他下一步进攻的势头。拉开距离，再考虑用长剑进攻。

但是，夜鹰在情急之下，却忽视了最为关键的一个问题。

他凭借着惊人的战斗直觉擎住了七号的手臂，却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拉动他的身体，反倒是自己险些失去惯性，前仰着倒下去。七号一动不动，像一棵挺立着的松柏，在地面牢牢地扎下根。不仅如此，他竟然还很好心地扶了夜鹰一把，让他免于在开局之初就摔个狗吃屎的尴尬命运。

“您犯的错误是致命的。”七号平淡无比的中性声音从夜鹰耳边传来，混杂着电子音的“滋滋”干扰声，让夜鹰的心窝子猛地一抽，“您用人类的身体来估计我，而我们在各种方面都和人类有着巨大的差距。”

不论是措辞还是语气，七号都尽可能做的温柔一些，再温柔一些。这种无微不至的谦卑和关怀让夜鹰想起刽子手，他们在行刑的前一个夜晚，对即将被处死的战犯也是这个态度。恶魔族自诩位于宇宙文明的高处，哪怕是像七号这样几乎可以量产的一线士兵，都具有着人类无法比拟的高素质。别的不说，如果是为了恶魔族共同的理想，他和调查兵团的所有士兵都可以毫不犹豫地赴死！起码就是这点，人类的士兵无法每一个都做到。

“……”夜鹰猛地推开七号的身体，将熔岩之心的力量连接到拳上。一时间岩浆从他的指关节处源源不断地流出来，粘稠的半固体顺着指头渐渐覆盖满手背，使他扬起的拳好似这黑夜中的一盏指路灯，发出堪比烈日的光芒。他的手腕裂开，这些裂纹轻轻地蹦出几点炽热的火星，顺着胳膊一路盘上去，发出树枝被丢到火堆中的碎裂声。他整个人都被这灿烂的光芒照亮了半边，躯体中所蕴含的威势和能量丝毫不输于天空中发着光的任何一颗星星。

“喝！！”夜鹰猛地递出拳头，左臂护住面门，整个身体偏向中轴右侧，右脚微微勾起。这一击刺拳终于让七号感受到了可能的威胁，他的两条黑曜石手臂发出微弱的蓝光，呈现出一些精致的纹路，有轻微的电子混音传来。

他的双臂，瞬间覆盖上一层土灰色的护甲。

“哐——”的一声，亮与暗的两股力量在空气中相撞，溅出几滴炽热的岩浆。它们洒落在这片已经不成样子的乐土上，将泥土灼烧得闪闪发亮。在一声闷响之后，一股巨大的气浪震开来，将四周的灰尘一道吹散开。火星和冰屑齐齐飞出，像是上帝往人间开了一记混乱不堪的礼炮。

滚烫的蒸汽从夜鹰的腕部有力地喷涌出来，将他发着光的右臂装点得好像一发动力十足的火箭！这也是夜鹰连接到熔岩之心后获得的新能力之一，他随时都可以利用体内高温蒸汽的巨大推动力作为驱动，在合理应用身体的情况下，将肉体的一部分当炮弹使。凭借着蒸汽的推动，他的出拳速度可以累加到一个人类无法捕捉到的程度。此时夜鹰咬紧了牙，不停地用右拳逼七号的位置，在蒸汽的推动力加成下，他的每一拳都如攻城桩那样有力。

而七号则是极其冷静地避其锋芒，用两条胳膊护住面门，硬接下夜鹰的连续快速刺拳。“哐哐”的响声在面前像鼓点一般响起，他有条不紊地后退着，等夜鹰一套快拳打完，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果断地扣住了夜鹰用于发力的手腕，正好卡在熔岩和血肉的交界处，封住其喷射蒸汽的位置。七号的出手又快又狠，有道是“打蛇打七寸”，他几乎就是在第一轮的战斗中便发觉了夜鹰的致命弱点，并接上了一连串带有欺骗性质的战术性后撤，将夜鹰逼入了非常危险的境地。

在七号的资料库中，搏斗的相关资讯很少会被用到，以致于他对这些知识的掌握程度也不算太高。在扣住对手一个要害的情形下，他以为自己已是胜券在握，便在防守方面稍微大意了一下。

“刚才……是我小看你！”夜鹰咧嘴笑着，腰身一转，借着旋转的力量将右臂从七号的手掌中挣脱出来，和左掌相扣，形成环形的姿势。他用一记铁山靠，将全身的重力尽可能往七号身上压，同时抬起手肘，在他太阳穴的位置来了个重击！

“咚”的一声轻响，那是硬物相撞的声音。七号仰着脑袋，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等他缓过劲儿来，再次低下头，眼中的红光变得比之前还要亮了。

“如何？小看人类……”夜鹰甩了甩手，摆出一幅拳击的架势来，在地上踮着脚尖跳两下，“你也尝到苦头了吧！”他左臂也轰然炸裂开，变成一条流着汩汩的岩浆的胳膊。拳锋之上，不仅有炽热的岩浆，更有着比岩浆更加亮的意志。夜鹰被自己拳头的光晃得有些睁不开眼，他将眼皮半盖下来，一边适应着强光的刺激，一边寻思着下一次进攻的策略。

七号一言不发，默默地跨开双腿，摆准了钢铁般的双臂。夜鹰有所预感，这一次，他恐怕也会全力以赴了。

罗烨几次想出手，都找不到合适的切入位置，难受的简直心如刀绞。她的战斗直觉告诉她，七号的战斗节奏被打乱可以轻松复原，而如果夜鹰的战斗节奏一旦被打乱，就再也不可能找回来了。在这种程度的战斗中，如果节奏一乱，就绝对和胜利无缘了。七号的目的很简单，只要他将三人全部推开，便可以轻松地用某种远程武器射杀江川。然后他该去干嘛就干嘛，夜鹰他们也就算是彻底输了。

远处的哀嚎声渐渐又开始在夜鹰的耳中大起来，逐渐转变成一股刺耳的尖叫声，让他难受得面色一变，青筋直冒。“糟糕，听力开始恢复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

七号瞅准机会，一个箭步上前，主动发起了这一波的攻势。夜鹰此时状态不佳，只得鼓起精神往前冲，和他覆盖着铠甲的坚硬双拳冲撞在一起。双方都不停地往对方的手臂上冲拳，这种作战方式很霸道也很有力。一时间电光和岩浆横飞出来，将罗烨和海燕惊得连连后退，不敢靠近他们作战的范围半径哪怕一步。

闷响声随着两人脚步的变换不停地换着位置，在一片火光跳跃的空气中，战斗程度还在不断升级。夜鹰的牙齿都快被自己给咬碎了，他的拳头如雨点般落在七号的双臂上，而七号的拳头却比他更快、更急，落在夜鹰已经岩浆化的胳膊上，把他打得青黄不接，呼吸都快喘不上来了。理论上应该已经不存在的痛觉，再一次回到了他的神经中，不断冲击着他已有些疲惫的大脑。

而夜鹰的拳头虽然足以将普通黑曜石融化成一堆汁水，但却对七号的手臂没什么辙。打了老半天，只打出几个无伤大雅的凹痕。恶魔族的表面都有一层密实的纯能量护盾，其最大容量甚至可以在地壳深层的变动之中扛上十秒钟。夜鹰的力道虽然够猛，但还没有巨大到可以和山川之力抗衡的地步，隔着护盾打击，能将手臂打凹也算不容易了。

在这将近五十秒的拼拳中，七号用身体的优势拉开了和夜鹰之间的差距，两人的胜负也显得愈发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