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猩红之月

姬炎在这几个月得到了他这么多年来从未得到的东西，平静。

对于他来说，乱世之中的和平和内心的平静是异常珍贵和短暂的，他十五岁便从军，即便是得胜归来也得在朝堂上听着父王跟朝臣辩论，有时父王还会让他发言说说自己的想法，下朝回家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王府和一堆唯唯诺诺的佣人，往来的宾客看重的都是他的身份，去宫内看望母亲还要做好跟自己纨绔的弟弟吵架的准备。

像这种耳根清静，不用考虑跟自己的弟弟吵架，不用考虑对外国的政策，不用考虑如何行军打仗，不用考虑如何搞掉对手的日子对姬炎来说简直是梦寐以求也同样不可多得，所以他才能够忍受一直呆在凌香阁里，弹弹琴，作作画，偶尔还会想起一些平常根本不会想起的事情，比如说西门雨晴。

姬炎的琴艺了得，多半是拜姬如期所赐，而姬如期的琴艺也并非一朝一夕养成，姬炎曾经好奇的问过叔父关于谁教他弹琴的事，姬如期并不愿意过多谈论这件事，同时眼中透着一丝哀伤，后来姬炎通过多方打听隐约知道了姬如期在长乐开的那间名叫洛雪轩的茶馆里有一个精通琴艺的美人，美人有着一头耀眼的淡蓝色长发和淡蓝色双瞳，姬炎的第一反应就是婶婶，可是婶婶和他的妹妹都已经葬身战场，这是叔父永远的痛，那那个美人究竟是谁呢？姬炎非常好奇，当他偷偷跑到叔父的店铺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一时间恍惚了。

这时姬炎才记得，曾经长乐还住着一个他的家人，也是他的叔父，而这个叔父同样迎娶了一个蓝发美女，也是他的婶婶，这两个婶婶是双胞胎，而这个从战争中幸存的婶婶便是曾经以琴艺超绝名满天下的西门萤霜。

萤霜公主还活着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毕竟长乐屠城的事太骇人听闻以至于没人会相信一个相貌特征如此明显的世家公主会幸免于难…

萤霜虽然没有看着姬炎长大，却能一眼就认出姬炎的相貌，萤霜先是惊讶然后将姬炎迎入室内招待，当时如期已经被贬谪，姬炎虽然想见一见叔父还是被萤霜劝住了，萤霜说现在姬晟余气未消，姬炎来此若是被姬晟知道难免会出问题，莫不如大家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也就不存在这些问题了。

姬炎走的时候萤霜特意叮嘱姬炎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许向别人提起她，就连西门世家也不行。姬炎虽然不知道婶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答应了，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姬炎阴差阳错遇到雨晴之后曾听雨晴感叹她的两个姑姑，姬炎差点就说漏了嘴，只能安慰雨晴说或许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更好呢？毕竟没有尘世间的痛苦。

再后来姬炎跟萤霜提起的时候，萤霜笑着摸了摸姬炎的头道“如果你有一天有幸娶了一个西门氏族的人，一定要好好对她啊。”萤霜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姬炎知道她说的就是雨晴，那一天萤霜跟他说了很多西门氏族的事情，姬炎明显感受到西门氏族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是姬炎生于秦国王族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姬炎也明白了萤霜不回唐国的真正原因…

姬炎刚陷入沉思一只核桃便向他飞来，姬炎轻轻一侧头核桃便掠过姬炎的脸颊掉在地上。

姬炎回头看见了撅着嘴的烟云，然后姬炎也露出了近乎小孩子的申请追逐着自己的前婚约对象，不亦乐乎。

“我！饿！啦！”伊小曦大声的在哥哥耳边吵吵着，即墨释有些手足无措，伊瞬华则拿起桌子上的几颗冻梨，可是伊小曦并不买账。

正当伊瞬华叹气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阵嬉笑道“好可爱的妹妹。”

循声望去一袭红衣的红发美人立在门口，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托盘上尽是丰盛美食。

染妍踏进屋内将好吃的放在桌子上好奇的打量着伊小曦，半晌问瞬华道“瞬华公子，这位是？”

“哦。”伊瞬华起身拽了拽完全不顾自己形象拿手抓吃的东西的伊小曦，可是伊小曦全然不管哥哥。

“这是伊小曦，我的妹妹。”伊瞬华尴尬的解释道。

染妍愣了一瞬有些惊讶的说道“瞬华公子居然有一个妹妹，小女子还以为公子无依无靠…”

“算是吧。”伊瞬华有些伤感的说道“嘿，小曦，跟染姑娘打个招呼啊。”

“哦。”伊小曦似乎有些吃饱了她抬起头，一双黑色的眼瞳似乎透着些许血红色，染妍微微一笑自我介绍道“小女子染妍，见过小曦姑娘。”

“染姐姐好。”

“小曦乖。”

话音刚落只听见扑通一声，小曦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染妍刚想转身去找药却发现伊瞬华抱起小曦放在床上，小曦的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一旁的即墨释一动也不动。

“我去找大夫。”

“不必了。”伊瞬华说道，此时伊小曦依偎在伊瞬华的肩头，眼睛已经变成了可怖的血红色…

“哥哥…不要离开小曦好不好…小曦会乖乖听话…乖乖睡觉…乖乖吃饭…小曦…再也不会说讨厌哥哥的话…小曦好怕…小曦…………小曦好疼…好冷……………哥哥…………你在哪………………”

“……………”染妍望着不知为何变得很奇怪的小曦缓缓关上了门。

“妍儿，你去哪啦？”老鸨的声音从转角处传来，打断了染妍的思绪。

“妈妈，我在这。”染妍说道然后径直朝转角走去。

阳光明媚的午后，喜鹊正在树枝上吱吱鸣叫着，染妍望着喜鹊发着呆。

“染姐姐早。”身后传来少女甜美的声音，染妍回头看见了有着一头乌黑长发身材高挑的女孩，不是别人正是伊小曦。

小曦蹦蹦哒哒的来到染妍面前顺势坐在她的旁边，抬头正好望见了喜鹊，小曦指着喜鹊道“染姐姐快看，喜鹊耶。”

“是啊，也到春天了呢。”染妍笑到。

“染姐姐是怎么认识我哥哥的啊？”小曦忽然问道。

“这个，说来话长，倒是你…之前没跟着你哥哥一起来帝都？”

“我？我比较喜欢玩啦，哥哥也不管我。”随后伊小曦望着喜鹊道“就像鸟儿一样自由…只可惜…再自由的人也有无法逃脱的宿命…”随后伊小曦对喜鹊伸出了手，瞳孔中的颜色再度变成了血红色，喜鹊着了魔一般飞到小曦的手心里，小曦顺势让小鸟跳上染妍的肩头随后微笑道“染姐姐做的菜真好吃，这个就当是谢礼了。”

“你的眼睛…”染妍刚要开口问小曦则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会变成红色…我讨厌红色…哥哥也不愿意告诉我原因…小曦的眼睛一定很令人讨厌吧？”

染妍摇摇头摸了摸小鸟的小脑壳对伊小曦说道“不，我很喜欢。”

小曦愣了一瞬随即笑了笑“我去吃饭啦。”

这回轮到染妍愣住了“啊？谁给你做啊？”

“烟云姐姐呀。有这么多会做饭的姐姐在身边真是太好了。”小曦回答道。

烟云么…染妍微笑着在心里说道。

夜空中的月亮泛着血红色的光芒，这是三界比较罕见的天文现象血月…刑王朝历代出现的血月都会跟一些悲惨的事情同时出现，由此血月被星象师们冠以不祥之兆的代名词。

到处都是血红色，伊小曦沉沉的睡在被窝里，不一会门吱呀一声打开又被轻轻地关上，一袭红衣的女孩轻轻走到伊小曦的床边坐下看着女孩熟睡的身姿低吟道“看来我们都是怪物呢。呵呵呵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