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封城令

“分股而治。”眼前的情景，实在不容白落浅多思，“小月城已无力多养杂人，必要时，可以迁出流民。”

她眼神中的狠绝和坚定，让司马攻眯了眯眼睛。这样的目光，很久很久之前他也见到过一次。

不过，在那儿，在那种情景，倒真的想不起是否看过那样一个身影了。

时光飞逝得可怕，漫长的一生，他的记忆里只有燕塞的滚滚烟尘。

他稳了稳心神，在后辈面前，依旧艰难地维持着一个大将的尊严和风度。

“城里粮草不足，给朝廷的求援信呢?”

白落浅面色极淡极浅，“派去的驿使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收到朝廷的回信。”

“知道了。”司马攻重新合上双眼，“你先下去吧。”

如白落浅所料，封城令一出，那些老将军又开始抵制。

夜晚开的会议因为白落浅一句“封城”，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张元楼第一个提出异议，语腔凶戾:“封城?我张元楼纵横沙场几十年，就没做过这么孬种的事情！”

白落浅没有反驳，只是定定听着，拧紧了眉心。

南宫离出来戏谑道，“小将军封城并非不可行，如今西楚军再越过寒陵关便可抵达西境，封城才好防御，张将军你就是气量太小，怎么也容不下后辈。”

这番话说出了众人的心声，张元楼气噎，白落浅却是极淡地笑了，明净的脸庞恰如清晨之雾。

接下来，仿佛刻意要吓破这些老将军的胆子，她就公布了一个更为惊世骇俗的决定。

“不仅要封城，还要把城里的流民赶出去。如果事情棘手——”手里的酒盏晃了晃，白落浅极爽快地仰头饮尽美酒，“就执行杀胡令。”

“杀胡令?！”

这一下，连一向沉默寡言都虎冀中郎将陈嘉也坐不住了。“小将军，这万万……”

“不可?”白落浅眼锋一扫，阴鸷道，“先封城，再严控关口。小月城不收胡人的流民。谁要做滥好人收留流民，谁便收去。”

一时间，在座的老将都哑口无言。

“怎么，还有人有异议吗?”

……

听说了郡守府的事情，阿忍实在是钦佩这小将军的气魄。因此，一见到白落浅的身影出现在东城墙，就摇着尾巴一般贴了上去，身子站得笔直。

“回禀小将军，属下已经将城中民籍都整理了一遍，除了住在客栈的南枫北越的商队，那些无民籍的流民，都已经清理出去了。”

白落浅到底还是心软，忖度了一瞬，“你把他们安排到了哪里?”

“十三州互为引援，我把他们迁到了附近的州县，与当地人一起从事耕织，浅浅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阿忍看见来人是南宫离，立刻匆忙地行军礼。白落浅闲闲打趣道，“他就不是一个重礼的人，你向他行礼，无异于对牛弹琴了。”

南宫离正是一副敛声正色的样子，听到她一番话，顿时破口为笑。

白落浅摊手，表示很无奈。

“南宫离，你来这里做什么?”

南宫离忽然纵声大笑，笑得白落浅一头雾水。

也不管在众军士的注目中对方有多难堪，他一把拉起白落浅的手，“浅浅，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诶?

站在空荡荡的听声楼前，白落浅表示莫名其妙。寒风刮过这栋空徒四壁的楼阁，白落浅觉得有些瘆人。

白落浅看着南宫离露出解恨而快意的眼神，摸了摸手背上的疙瘩。

“南宫离，你不会是把听声楼里的人都杀了吧?”

“杀?”南宫离顿时从嘚瑟变成了十分的委屈，“不把这帮孙子请走，他们还想杀了小爷我！这次要不是我生得玉树临风，让他们不忍心下重手，媳妇你早就看不到我了！”

白落浅抽了抽嘴角，一脸黑线。谁有能耐，敢惹您这尊大佛呐。

“你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南宫离这人，哪都好，就是醋劲太大。白落浅心神一晃，脑中描绘出他气冲冲地提着剑到听声楼，大开杀戒的画面。

实在是……残暴至极。却很符合他原本嗜杀的性格。在真正认识他之前，幽冥岛的少岛主，众所周知，就是这样一个人呢。

“也没什么。”得到媳妇的关心，南宫离自然更加偷着乐，手不自觉地环住她娇小的身躯，眼中是盈盈爱意，“张元楼那个老狐狸也敢怂恿流民暴动来烦我。弄不死他！”

“噗嗤”一声，白落浅更加无语，却是不自禁笑了出来，面上有如冬雪消融。

“师父，师父……”白落浅正沉浸在南宫离温暖的怀抱之中，忽然听到了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正从自己身后传出来。

南宫离忽然就火了，恨不得掐死打断他和媳妇的人，对着她身后不耐烦地道，“谁是你师父！”

白落浅不解地回过头，便在雪地里看到了一粒孱弱的身影。

不远处的少年，浑身脏兮兮的，衣衫褴褛，半边裤角卷起，实在孱弱得可怜，定定地看着他们，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

南宫离急冲冲地朝少年挤眉弄眼，少年仿佛看到了什么便宜，就是雷打不动。

白落浅疑惑地抬起头，便对上南宫离尴尬的眼神，“他他他……就是一个胡人。”

“胡人?”

南宫离一向心略大，慢慢的，只觉得身边的气氛都安静到了冰点。

“谁说我是胡人的！我是东陵人！”少年不依不饶。

“对对对，他是东陵人，胡人收留的一个小叫花子。”

白落浅神情没什么起伏，慢慢地，挣开了南宫离的怀抱。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南宫离心里慌乱，恨不能狂扇自己几个巴掌。

让你多管闲事，活该吃到苦果。

少年倔强地立在雪地里，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白袍女将军走近，白落浅面色冷冷的，正要抬手，忽然一个落空。

少年双膝一弯，头重重地扣地，“拜见师父！”

白落浅被他吓了一跳，此时心里是凌乱的，几分好笑地看着他。

“你你……做什么叫我师父?”

少年抬起头来，正看到南宫离在白落浅身后，朝他继续着挤眉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