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苦寒之地

六个月后，极北苦寒之地。

自从景衫与沈灵韵在枭那里得到了狐十九的行踪之后，来到此间已有数月之久。但是任凭二人如何寻找，狐十九就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寻不到踪迹。

“哈——你说，枭不会是在，哈——骗我们吧？”沈灵韵穿着一身棉衣，一边往手上哈气一边问道。

“不会的，她骗我们能有什么好处呢？”景衫穿的也同样厚重，脸上已经有些冻伤。回答了沈灵韵的问题之后，景衫轻轻地把手盖在沈灵韵手上，并且将它们从沈灵韵的嘴边按了下来：“这样哈气，手上只会越来越冷的。”

嘟了嘟嘴，表示了一点点的不满之后，沈灵韵说道：“怎么不会？万一她一早已经和别的候选者合作了，故意借我们的手杀了铁无极，再把我们骗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想要活活冻死我们，那我们现在岂不是已经中了她的计了！”

景衫呲的一乐，他虽然听出了沈灵韵话语中的胡搅蛮缠，但也明白，这只不过是她太过无聊，故意找些话来说说罢了。因此景衫也一本正经的给耐心解释道：“怎么会呢，要是真有这么个候选者，多了不说，枭怎么会同一个连对付其他候选者都需要她来帮忙的人合作？”

沈灵韵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她小女人心性作祟，就算想和景衫对着干：“怎么不能？万一枭就是想找个软弱无能的合作伙伴，到时候把隼一杀，她不是就能独掌毒喙大权啦？”

“枭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河，怎么可能还做这么冒险的事情。”景衫揉了揉沈灵韵的头顶：“而且就算我们杀了隼，她到时候照样可以对我们发难，这样夺回大权岂不是更加稳妥。”

沈灵韵头上的棉帽被景衫揉歪，不开心的把头顶的手打到了一边，扶正了帽子：“对啊，你这样一说我才想起来，万一到最后枭来一手过河拆桥，我们该怎么办？”

“嘿嘿！”景衫阴笑一声：“她有她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且不论她会不会过河拆桥，我们辛苦这么久，难道你愿意跟枭分享我们的胜果么？”

“难道你……？”沈灵韵仰着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景衫眼神坚定，看向远方。

“嗯……”沈灵韵想了想，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毕竟……”

“傻丫头！”景衫不置可否的一笑：“别忘了咱们的身份，我们难道是正人君子么？”

“噗——”沈灵韵冲着景衫做了个鬼脸：“不管是什么身份，难道你以后就不想当正人君子么？”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这年头当正人君子哪有一个得了善终的？”景衫语气轻佻，也不知这段话是否出自真心。

“嘁，说的好像你能见到几个正人君子一样。”沈灵韵翻了个白眼。

“谁说…… ”景衫刚想反驳，可忽然想起好像的确如沈灵韵所说，他认识的“正人君子”实在有限，就更别说跟他关系好的了。思前想后景衫只好悠悠地叹了口气：“唉，都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看来咱们这类人的确不太容易接触到那些正人君子啊。”

“那是你，我遇到正人君子的机会多了去了！”沈灵韵抬起小脚，想踢景衫屁股。可无奈腿短，再加上衣着厚重，这一脚只抬起二尺，堪堪踢在景衫的膝窝之上。

二人在雪地里嬉笑着，却不知已经有一双眼睛在身后盯了他们许久。

那双眼睛的主人身上披着一袭白皮，除了两只眼睛之外没有半点皮肉暴露在空气之下。这人身上的皮氅看起来应该是此地多有的白狐皮缝制而成，盖在雪地上了无痕迹。更难得的是这人皮毛之下只穿着一套紧身的皮衣，却匍匐在雪地之上，好像丝毫感觉不到此间刺骨的寒冷。

这个暗地里窥视着景衫二人的身影，自然就是他们苦苦寻找了许久的狐十九。

狐十九生性谨慎，打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和其余候选者硬碰硬。他想了许久，终于在塞北大漠、福州仙岛等去处中选择了这片冰天雪地作为藏身之所。

按照他的想法，别的候选者即便找不到他，左右也不会当一回事。反正等他们内斗一番之后，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全力搜寻自己，也很难在一两年里找到他。

待得三年之期一到，哪怕隼派人到处猎杀他们，多半也是先找到自己的对手。而这个对手无论再怎么强大，也不可能在毒喙的围追堵截中生存下来。不战而胜说起来虽然难听，但也是胜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在此之前不得不与其他候选者正面交锋，久居此处的狐十九也能更比其他的适应这片寒冷。

说到底，在其他候选者都在想着“怎么淘汰其他候选者”的时候，狐十九早开始思索“要如何活到最后”了。

让景衫始料未及的是，他和沈灵韵进入这片苦寒之地的第三天，狐十九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影。可让狐十九也没有想到的是，不但有人掌握了他的行踪，而且是两个人一起来这里找他。

谨慎的狐十九放弃了偷袭的想法——就算他能将其中一人重创，结果还不是要和另一个人正面交锋。

可是这并不代表狐十九不会主动出击，事实上在此间潜伏的两年里，狐十九已经同此地的几个部落搞好了关系。这所谓的关系虽然不能让着些部落的勇士为他豁出性命，但是在重诺之下，帮他杀一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前提是，这些部落勇士不知道他的对手是两个什么样子的人。

如此环境恶劣的地方平时很少有客商来往，所以别说是客栈，就算驿站都要隔着数百里才会有上那么一两个。景衫和沈灵韵肯定不能住在荒郊野外，所以这些日子里都是去各个部落里面借宿。

此地虽然寒冷，可部落中的男女倒都好客的很。虽然他们一年里都未必能见到一个客人，可每每把景衫和沈灵韵迎进门后，无不拿出珍藏的美酒招待他们。

由于此间寒冷，能吃的东西不多，所以肉食干粮肯定好吃不到哪去。但也正因为此地之寒冷非常人所能承受，所以无论男女老少总会随身携带一个酒壶，里面装着高度烈酒，以为驱寒只用。久而久之，此间部族都养成了嗜酒如命的爱好。

而烈酒虽多，但大部分都是粗制滥造的。每个村落里珍藏的好酒都是偶尔有中原客商经过才能买到，这些好酒在中原可能还算常见，但在这里，每一坛都要留在村中有大事发生时才能开封。

贵客临门，在这些村中就属头等大事。

极北之地天黑的较中原早上许多，而夜里气温之寒冷，就算景衫和沈灵韵有内力护身也不敢硬抗。好在前方已见灯火，二人加紧了脚步扣响了一座村落的大门。

说是村落，但其实就是由数十顶帐篷组成。此地气候无常，若是天降大雪等闲一个时辰之间便足以将一座二层的小楼淹没。所以这里很少有人兴建建筑，而是把全部家当放在一张由熟牛皮缝制而成的大帐篷里。牛皮帐篷既能隔绝风雪，携带起来也颇为方便，遇到风雪更不至于把家当都丢在地上。

当然，再怎么气候无常，也不至于让这些人三天两头的搬家。说起来距离他们上一次全村的转移，已经过去三十来年了。

在全村九十七座帐篷之外，还竖有一圈巨木围城的栅栏，权当是作为城墙。而在围栏的空缺处还竖着一座大门，上面有个精铁所铸的兽头，里面衔着一枚铁环，也可当做门环。

景衫敲响的，便是这座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