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只为伊人笑2

CHAP 68 只为伊人笑2

蹲着的男人停止颤抖，抬起头，默默地看我一眼。不吭声。

“那么就是说，她也知道喽？那她对刘寅吉想活捉曹岳的事有什么反应？请原谅，我这样问，并非是故意想要戳你的痛处，我……我实在只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因为她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单纯的女子。”

“是的，是的，就因为她太单纯，所以你们就统统欺负她，你骗她，他也骗她！你和他一样，都是骗子！无耻的骗子！啊，对了，他给你写了一封信，快，交出那封信，我要看，要仔细地看，我要揭穿你和他之间的阴谋！”

男人的眼睛看向一边，完全不回答我的问题，仿佛陷进了他自己的情绪中。他说完，突然直立起身体，低吼一声对我出掌。

我急忙躲开，转身对着他的后背一拍，就把他掀翻，他仰躺在地上，半天喘着粗气。

我从怀里取出那封信，丢给他。他瞥我一眼，就颤抖着手拆开信封。他喃喃地默读着信上唯一那句话——“帮我救孩子。相公：寅吉”，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停下来，眯起了眼睛，

“‘相公’？哈哈，这么说，他心里最终挂念的人是你？他果然没有骗我，没有骗我。他真的不在意她，不在意她，哈哈……哈哈哈……”

他先是咧嘴，没笑出声，但是说到最后，却是笑得满脸通红。接下来，他恳请我把这封信让给他，还说，只要我把信让给他，再帮他一点小忙，那么，他就绝对会把最近有关刘寅吉的一切、以及我想知道的一切都说给我听。

我问他，要我帮什么小忙。

他手指戳戳我腰间的蚕丝钢线。说，“用你的这件特殊的兵器勒我一下。”他朝我伸出了他的左胳膊。

我倒抽一口冷气，“你宁肯用自残的方式，来换取她对你的关心？”

“不止如此。若是你肯用你的钢线勒伤我，那么我不止能换来她帮我包扎的温柔对待，还有——”

“还有？”

“还有她的笑脸。——她若知道我曾经和你打斗过，她必定会很开心。正如你所知道的，她恨你，原先是因为……大元帅，现在是因为刘寅吉。”他冲我卷起袖口，露出赤裸的胳膊。跟着，他脸上极度兴奋的神情稍稍减退了一些，“这也是现在我唯一能为她做的。我也只能逗得她片刻的开心，其余的……甚至可以说……我竟是连保护她都做不到。”

我的喉头哽咽住。我把信塞进他的衣襟，然后把蚕丝钢线丢给他，让他自己弄。他用嘴和右手各拉住钢线的一端，把左胳膊勒得血肉模糊，一边勒，一边笑。

我不忍他这样的笑脸，就赶紧问，“寅吉现在的兵力如何？”

“比起大元帅，还是九牛一毛。不过，半个月前，我们偷袭过他们在乌镇的粮库，劫走了一批军粮。而且，之后，陆展风还带着人掠走了慬王的十几车珠宝。听说，这些珠宝是刘应守的老底，原本是要运到杭州的元帅府充作军饷的。你也知道，最近李小甲那边的军费十分吃紧。”

就着他最后一句话，我问他是什么意思。

他嘿嘿一笑，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又说，无风利用曹岳勒索李小甲退还七百万银子的事，刘寅吉早就知道了。而且，故意掐准慬王搬出老底的时机，趁机抢夺，为的就是要让曹岳的军队因为空缺军饷而军心大乱。

“此外，刘寅吉更是让人乔装成曹军，在乌镇一带骚扰周边的百姓，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把乌镇一带搞得民怨沸腾，鸡犬不宁。李小甲大为恼火，刘应守也恨透了刘寅吉。为此，‘阴阳无形双剑’就被派到长沙，预备弄死刘寅吉。然而，这‘双剑’却是被陆展风击退……”

“陆展风？你……你在说笑？”想起当初在元帅府初见这位蓝衣少年手拿铁扇，毛躁地要来找曹岳算账的模样，我不禁疑惑地提高了声音。

“嘿嘿，说笑？你刚刚都没有注意到……嘿嘿，这姓陆的小子……哦，现在，或许不能说他是小子了……嗯，反正……反正……你若是看到他，就知道我是不是和你说笑了。”

“那么，李小甲那边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有没有什么异动？”

“据我所知，小甲主要是在金陵和杭州之间奔波，既要处理军务，也要时刻监视金陵的变化。其间，他似乎劫掠了一封无风给刘寅吉的回信。听说，看过此信后，小甲勃然大怒。紧跟着，就派了大批曹军的密探来到长沙，成天围在德王府门前，打探消息。后来，似乎，探听出一些关于德王妃与金陵的孙复兴之间的一些龌龊的纠葛。再后来，听说小甲就火速带着一批人赶到了金陵……”

“李小甲劫持走小婴儿之后，有没有向你们提出什么条件？”我打断了徐衍。

“是的。是有条件，不过，刘寅吉并不想履行这个条件。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才想到找你帮忙。”

“究竟是什么条件？”

“李小甲要无雨的那块人皮！”

“什么？”

“无雨的那块人皮在刘寅吉那儿。”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准确地说，无雨的那块人皮不是李小甲要的，而是你的左护法要的。听说，无风给李小甲下的最后通牒就是——十万两银票和无雨的那块人皮。说，只要李小甲交出了这两样，曹岳就会毫发无损地还回去。据可靠的消息，据说当时李小甲不同意交出无雨的人皮的那个条件，说什么那块人皮不在他手上。但是，无风说，这他不管，只是让李小甲想办法。”

我说不出话，半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男人。

“我们得知这个消息，是有确切的来源的。你也知道，无风近来和朝廷的宰相仇忠言、禁军的首领萧轻风都走得极近。不过，我们这边，得益于之前陆六玄在禁军里担任的要职的关系、以及刘寅吉在此地的人脉，因此，我们也能及时获取最准确的信息。”

说到此处，男人停下来，把蚕丝钢线还给我，然后，忽然冲我异样地一笑，“对了，想听听刘寅吉最近对你的这位左护法的反应么？”

我瞪着他。

“哈，别的不说，我就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吧：一次，德王府里两个下人站在梯子上悬挂灯笼。下边的那人让梯子上边的那人往‘左’挂一点。梯子上边的那人回答，说，‘已经往左了，够不够左？’我当时正巧陪着刘寅吉从灯笼下经过。结果，刘寅吉就让我割掉了两人的舌头，而且还弄断了梯子上边那人的双手。就因为，这两人说了不该说的字。其中一人还把这个不该说的字重复了两遍。”

我沉默半晌，然后告诉男人，说我不想听了，便转身要走，

“我还没说完呢。刘寅吉听说无风专门找了个别院，和你‘同吃同住’的事后，足足有三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包括她，也包括德王妃。

三天后，刘寅吉看到谁，都露出一副温和的笑脸，但是只要这人一从他眼前经过，他就用仿佛和人家有血海深仇的眼神久久凝视这人的背影，那目光仿佛是要吃人。再跟着，他突然大量采购了许多空酒坛，还高价雇佣了许多马车。不过，我到现在也弄不懂他预备要做些什么。”

“我真的要走了。不然，李小甲他们就要追不上了。”

男人忽然叫住了我，眼底流露一丝复杂的神情，“夏小离……我收回我方才说你的那些话……”他的目光落到我腰间沾染了血迹的蚕丝钢线上，声音突然低沉下去，“你连我都不愿意伤害，可见，你……你的心肠和刘寅吉是不一样的……”

我朝他做了制止他说下去的动作，迅速转身，辨明方向，迅速朝李小甲走的方向疾驰而去。

我提起真气，往南边追逐了大约半个时辰，最终在一个叫“柳叶渡”的小码头捕捉到李小甲与他两个侍卫的身影。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半个时辰当中，我数次停下来，回头四处张望。我总感觉自己被人跟踪了。但是与此同时，我又觉得这只是我的一种错觉：毕竟，放眼当今江湖高手，能够成功跟踪我的实际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武功胜我一筹的人，比如：无风、慬王的保镖“阴阳无形双剑”以及失踪了的无晴。如此一想，我又觉得若是真有人跟踪我的话，那么只可能是“阴阳无形双剑”。因为曹岳如今身陷金陵，慬王若是对曹岳足够“情深意切”的话，那么极有可能带着他的这两个保镖来到金陵营救曹岳。但是，比起跟踪我，或许“双剑”更应该从无风那边直接下手。想到这里，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所谓“被跟踪”云云多半只是我的错觉。最后，我又想到刚刚徐衍所说的陆展风打败了“双剑”的那个笑话，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抿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