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兄妹情深

侗哲刚走，门外就传来明玉的声音。

“殿下，崔侧妃提出想见见您？”

盛玄闭目仰躺着，嘴唇紧闭。

“殿下？”

“你告诉她，本太子不会追究她私见明殊一事，但不想再见她。”

“是。”过了许久，明玉的声音有点怪异，很快就听到她离去的脚步声。

就在脚步声逐渐消失时，盛玄突然睁开眼，警觉的站起来，朝内屋低声喝道：“谁？”

一个白色的人影倒不惊慌，他慢慢走了出来。

盛玄瞧着，不禁吃了一惊：“青杨，你，你怎么这幅模样？”苏青杨顺着盛玄的眼光，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见衣袍上满是尘土，难怪盛玄会如此讶异。苏青杨客套的用手拍了拍衣袍，满不在乎道：“急着来见你，快马加鞭，难免沾了些尘土。”

盛玄不语，心里却多了几分害怕。他太了解苏青杨，他是典型的世家嫡长子，他的教养不会允许他如此风尘仆仆的来见他所效命的主子。此刻，他如此反常，唯一的解释就是事关焮赩。

“盛玄，听说赩儿在这里？”果然，问出口了。

盛玄不语。

苏青杨继续低着头，又拍了拍衣袍，抱怨道：“怎么都拍不掉呢？”

“你见到苏馨了？”

苏青杨的身子一僵，手停顿了一下，续而又无力的垂下，头微抬，别到一边，仅留下半张落寞的脸。

“盛玄，别再找赩儿，就这样收手吧。”

“苏馨跟你说什么了？”盛玄的心似绷紧的弦般，想都未想，直接问道。

“苏馨有什么需要说的吗？”

苏青杨不答，反口问道，盛玄听之愕然，瞳孔扩散，一下子就将内心的恐慌尽数泄露出来。

“还是，你已经知道了什么？”苏青杨继续追问一句。

盛玄不语，脸色十分难看。

心里却据实答道：知道，赩儿的遭遇，我当然知道。

“盛玄？”

“青杨，苏馨的身体能恢复到几成？”盛玄害怕苏青杨继续追问，只得顾左右而言他。

苏青杨面色一沉，眼睑微微下垂，有点落寞道：“盛玄，你既然都已知道了，何必再问？”

“莫神医如何说？”

“莫神医能治其外，难治其内，说与不说，都不由他。”

“当初，你不愿去荒芜山，我应该依你的。”盛玄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执意派苏青杨去荒芜山的决定。

“若换成侗哲，那才是灾难。”

“别说了，青杨，无论你听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都不要再提，埋在心里就好。”盛玄突然有点恼怒，冲着苏青杨脱口而道。

话一出口，两人都有点被吓到的表情，气氛骤然凝固起来，苏青杨只觉得呼吸有点困难，他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口气，不痛不痒道：“盛玄，竟然你已知晓，为何不就此放过赩儿？”

“你的意思是，因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就应与赩儿从此陌路吗？”盛玄似乎真的动怒了，他一把冲上去，揪住苏青杨的衣领：“你就如此看待赩儿吗？”

苏青杨没有料到盛玄会如此动怒，反变得有点手足无措，最后无力的摇摇头，悲情道：“正因为我了解赩儿，才会如此劝你，若你真心不移，就更应体谅她，至少，给她一段时间，让她冷静，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步步紧逼。”

此话说得十分理性，一下子就让盛玄冷静了下来。他循着这句话，细细想着：依赩儿的性情，她确实不是这么快就能够将过去翻篇的人。也正是如此，报复崔疏音得逞之后，她就避开自己，选择消失，其目的无非就是逃离自己。

道理很浅显，一想就通，但人的心从来不是这么容易说服的。盛玄慢慢松开苏青杨，拍了拍他的胸膛，苦涩的笑道：“此事到此为止。”

“盛玄？”

“眼下，最重要的是拿到崔立与明殊暗通的证据。”

苏青杨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盛玄，只好顺着他的话，回道：“在荒芜山时，我已听说了。但盛玄，我不相信丞相会谋反。”

“你不相信？”盛玄眉头紧锁的盯着苏青杨冷峻的脸，似乎不敢相信此话出自他口。

“我相信丞相结党营私，也相信他有掌控朝廷的野心，但谋反，他不会。”苏青杨还是一口笃定的说道。

盛玄越发觉得奇怪：“你这股子自信，到底是从何而来？”

“从你这里得来的。”

“我？”盛玄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苏青杨点点头，继续说道：“崔立老谋深算，城府极深，普天之下，谁的江山他都有可能谋算，但唯独不会要了你的江山。”

这个回答，再次让盛玄感到意外，崔立待他如何，他自然清楚，只不过，他待他的情份里，几分是亲情，几分是因了他太子之身，倒真是没去细分过。

“你是何时有此想法的？”

“你当着他之面，毁崔疏音之容那日。”

“我以为那日是我与他决裂的开始。”

“当初我也如你这般认为，但，那日离开荒芜山时，莫神医不知为何，拉住我说了些事，让我对很多事产生了怀疑。”

“莫神医？真是难得他竟然也会对朝廷的事上心。”盛玄忍不住揶揄起来，认识莫神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他正经过。难得的是，苏青杨却还相信他。

真是呆子遇上了疯子，什么话都当真了。

苏青杨好似早就知晓盛玄会有如此反应般，无心与他计较，继续说道：“莫神医说二十多年前，有一个背着妹妹到处寻医问药的哥哥，也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这对兄妹竟然找到了他师父崔老鬼。崔老鬼的医术在当时，可是跟现在的莫神医这个名头一般响亮。只不过，性情古怪，医病救人不讲医德，完全凭心情好坏来决定。但是，无论那位哥哥如何哀求，崔老鬼就是不答应替妹妹治病。哥哥无法，就在崔老鬼的木屋前不吃不喝的跪了三天三夜，这崔老鬼觉得厌烦，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替妹妹施诊下药。”

“这个故事，与我与崔立有何关系？”盛玄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嘴问道。

苏青杨抬眼瞧了一下盛玄不耐烦的脸，温和的笑道：“别急，你慢慢听我说。”

“都这个时候了，我哪有什么心思听你说这些？”

“哎，盛玄，若我说，那对兄妹就是崔立与你母后，你作何感想？”

“这怎么可能？”

苏青杨摇摇头：“容不得你不信。那位哥哥待妹妹真是好得让人嫉妒，日日床前小心伺候着。只是可惜，妹妹患的是一种极为罕见之病，根本无法断根，只能以汤药续命。崔老鬼给那位哥哥开了药方子，并告诉他，这剂汤药中有一味药材只有宫内才有。听到这番话，哥哥似乎十分痛苦。第二日，他带着妹妹、带着药方拜别了崔老鬼。接下来的事，就不需我再说了，从此成国皇宫之内多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哲敏皇后。”

“呵。”盛玄突然报之冷冷一笑，半信半疑道：“我真不知你说这些，到底是想证明什么？”

“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莫神医说，哲敏皇后于丞相而言，是比尊严、比性命还重要的人，那么重要的人所生的唯一的儿子，他是舍不得无伤害的。所以，他希望你不要与丞相太过对立。”

“他是这个意思吗？”盛玄的眼神不知何时，已发生了变化，言辞也变得尖锐起来：“你就不觉得他此番，更令人怀疑吗？在我获知崔立可能叛国的情况下，突然说出这个发生在二十八年前真假未定的故事。”

苏青杨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坚定道：“我不觉得莫神医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倒是盛玄，你为何一点都不感到吃惊？”

“为何要吃惊？比起这个，你就不想知道莫神医为何会如此不遗余力的助我吗？”

“你不是说过莫神医顽童心性，做事毫无章法，或许是他觉得好玩。”

“哼。”盛玄听罢，冷冷哼了一声，并不认同。

苏青杨没料到盛玄会如此反应，有点拿不住主意，想了半天，才又冒出一句：“盛玄，你是不是听陛下或者哲敏皇后说过什么？”

“那倒没有。但是青杨，二十八年前，莫神医虽未竖起自己的招牌，但他已经出师，并未在崔老鬼身边，他为何会知晓那对兄妹求医之事？你想过吗？”

这一问，但真把苏青杨问住了，他蹙着眉，此事，莫神医倒未曾提及过，自己也未细想过，难道这中间还有什么，被莫神医隐瞒了？

盛玄瞧着，冷笑不断，只见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敲着身边的桌面，语气却缓和了几分：“我母后的身体确实孱弱，需要长期服用汤药来调补，但她所食汤药中那味只有宫内才有的药材，却不是真的，一切只不过是崔老鬼的恶作剧罢了。”

“恶作剧？”苏青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虽然在莫神医口中已知崔老鬼不是个正经大夫，但没想到竟会如此不正经。

“崔老鬼在临终之时，突然良心不安，觉得有愧于母后，这才一一告知了莫神医。莫神医为了遵师训，才会一次次的听命于我。”

“你，你早就知道了？”

“怎么会。”盛玄握紧拳头，转身面向苏青杨：“你今日若不说，我还真不知崔立与母后如此兄妹情深。”

“那你？”

“此事以后再说吧。眼下看来我有必要在回成国之前，去一趟荒芜山。一者，有些事我需当面问问莫神医；二者，侗哲也该去看看苏馨了；三者，赩儿……”

话未说完，盛玄突然停住，半响之后，才补充道：“想来，她要去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