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心上人
此话一出,难免震惊了在场所有人,旁着伺候的太监宫女自是不懂得这些,只是头顶上的主子沉默了,他们也没理由跟着弄些劳什子的名堂出来。
秦冉此番是经过再三斟酌才道出了这样的话,先前是温温和和的将局势大体分析了个透,直到最后,再利声笃定,一针见血直指突破口,令人再无反驳之意。
她见着在座的人没有任何意见,料想结果已经达到且令人满意,面上又恢复了之前安静柔和的样子,轻声说道:“臣女虽是一届草民,识书不多,可臣女私以为,家父将现下局势分析得如此透彻,已是尽了最大的力,虽不能替皇上分解忧愁,但也是为人臣,能够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秦冉心里转着个弯,她并不知道今早朝堂上所发生的一切,能够做的也只有拼此一把。
宣和帝却已经听出了她的话下之意,秦良忠心耿耿,若说此番真是秦良心中所想,那便是因他打乱了秦良接下来的话,错怪了秦良。如若此番只是面前这个看起来年纪尚轻的姑娘自顾分析出来的,那这秦家,也确实是藏龙卧虎。
宣和帝宁愿去选择相信前者,尽管如此,他眼中却也对秦冉升起了不少赞赏的意味,且不说这姑娘容貌倾城绝艳,就是连胆识也是一等一的,比起焦急的秦夫人,她却全程淡然自若,口中说出的话语也平静至极。
宣和帝敛了所有情绪,坐直了身子说:“这么一说,确实是朕的过失,可是君无戏言,朕说出的话,可是不会轻易地收回。”
秦冉笑,顺着宣和帝的话说下去:“皇上只说要家父听候发落,却并没有说怎么发落。”
宣和帝高扬了眉,末了大笑开来,声音里带了少有的爽朗:“好!李忠全,传朕旨意,丞相秦良,不甚自检,对待职务颇有懈怠,但念其多年以来忠心耿耿,今小惩大诫,扣除三月俸禄,令其在家自省一月再返朝堂。”
他环顾了四周,又厉声喝道:“今日寿康宫之事,在场所有人一律缄口,如有不从,斩首示众。”
声音严肃,饱含力道。
边上的太监宫女忙跪了一地,秦冉总算松下了一口气,欠身行了礼道谢。
一旁的太后算是笑眯了双眼,由着宫女扶起了身,径直走向秦冉执起她交握的手轻拍了一下,状似随意地说道:“我看这女娃娃不错,模样也惹人怜爱,哀家近来甚是无聊,妤歌那丫头又跟着沉景去了江南,如若现下能有这么一个妙人儿陪在哀家身边,那可就好了。”
皇后亲切地挨近过来:“那臣妾明日便拟了懿旨,请秦三小姐进宫多陪陪太后,秦三小姐意下如何?”
话虽是问着秦冉的,但眼神却折了个弯转向了宣和帝。
宣和帝点头:“朕也觉得甚好。”
这三人之间话语搭得极好,然而在秦冉看来,不过是为了做足戏份,本着宽慰秦家皇恩浩荡的意味同着她商量,可若是真说起来,天家的旨意一出,又到底有多少人能够抗拒呢?早在她下定决心拼死一谏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今日的结果必然注定完美不了,全身而退一词本就稀有,更何况君臣之间。
秦冉无可奈何,逃不过的终是逃不过,她面上佯装着欣喜,福了身道:“臣女有幸,谢主隆恩。”
月朗风清。
丞相府里是种了不少的山茶树的。于是每到孟春时节,枝梢绿叶探出了身子,粉红的花蕊夹在其间自外延伸逐渐扩散成晶莹的白,大簇大簇的挂在了枝头,月色如水洒了明白的光在花簇上跳跃起来,花儿一半掩在夜色的阴影下,一半却异常的剔透,竟像极了含羞颜面的娇女。
绿袖送来斗篷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子的画面。
她听过太多人对自家小姐的赞美,只是这人比花娇,竟是等到了今日才见得到。
彼时秦冉便是站在了这一片山茶花树下,手里拿了朵方才摘下的玉茗,低着头若有所思。她尚且还穿着先前的淡粉衣裙,蝉鬓鬅鬙,肩头落了不少碎发,杏眼微微低垂,浓密纤长的羽睫便在桃腮上投下了一片扇形阴影,就连沿着她脸颊一路吻过的月光也不曾将其覆盖。
美人向来总是惹人怜爱的,但如若这美人有了月光陪衬,再添生一份忧愁,眉目间便如同藏满了风情万种,芙蓉尚且不及美人妆,再娇俏的花儿也见不得了颜色,只得当做了旁的景色,注定融不了他人的眼。
绿袖拂开了挡在身前的枝桠,巧笑着走了上去,一面给秦冉围上了斗篷一面嘻嘻地调侃:“小姐在这站了许久,也不见得挪动挪动,是想心上人想得出神了吧!”
姑娘家总归面子是薄的,秦冉被她的话逗得有些红了脸,也不回声只佯装作恼羞成怒的将手上的玉茗直直砸向了绿袖。
绿袖接了下来,饶了圈又回到秦冉身前,给她把斗篷带子系紧了些,轻瞄了眼秦冉顽劣一笑:“小姐这是害羞了呀,前些个日子谢家公子派人送来的礼盒小姐还没拆呢!”
绿袖所说的谢家公子并非他人,正是长安城里出了名儿的纨绔子弟,当朝尚书之子谢楠。然而毕竟是大家庭里出来的人,即便是再怎么纨绔,终究该有的礼仪教化总归是懂的,只是因为事情尚未触及他的心底,表面功夫也就由着这样一路维持着。
按照谢楠自己的话来说便是“自从与秦三小姐在画舫相遇,我便知道,秦三小姐已然做定了我心头的朱砂痣”。
此话说得甚是煽情,谢楠或许觉得这种方式不错,于是一路煽情到了行为上,三天两头不是亲自拜访秦府,便是差人送些个小玩意儿来给秦冉,就连看着面子招待的秦良也觉得烦不胜烦,自此凡是谢家公子的拜访贴,一律找借口驳了开来。
想到到谢楠秦冉便觉得有点儿头疼,她抬起手虚扶了额头:“你可快别提他了,我都快被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