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树大招风
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绿袖细心，显然将这些都察觉到了，难免担忧的开了口:“小姐既是累了，怎的这个时候还不入睡，便是赏花，这花也不会自己长腿跑了呀，用不着赶着更深夜露的。”
秦冉拢了拢肩上的斗篷，从绿袖手上拿过了方才丢给她的花儿，轻叹了口气:“绿袖，花儿会因为太过娇艳而被人折了去，你说，它接下来的命运，会是怎么样的呢？”
绿袖有些莫名其妙，一面低头打量着躺在秦冉手中将显败色的花儿，一面思索着开了口回答道:“生命再顽强的花，一旦与其根分离，纵使主人家好生照料，也必定逃不过早早枯萎的结局。”
秦冉脸上弯开了笑，明艳动人，绿袖左看右看，却偏生看出了一股凄凉。
之后的话，也的确凄凉。
“绿袖，从前父亲便告诉我，在外人面前，要愈发把自己放在低处，不露山水。可今日一事，如若不是情况危机，实非我愿。”秦冉转了眼看向她:“皇后已经拟了旨意要我进宫陪伴太后，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日父亲归来之时，便会携来一道懿旨。”
绿袖一愣，不明所以:“能进皇宫不好吗？还能呆在太后身边，小姐在怕些什么呢？”
秦冉轻轻摇了摇头:“绿袖，自古以来君王用意便深不可测，秦家虽几代忠良，可如今树大招风，皇上不得不防。”
绿袖脸色微变:“小姐，你……你是说……”
“天子心意，谁能一下看透呢？我想了许久，直到方才明白，便是今天这一出戏，怕也是提早安排好的。皇上囚禁父亲，一来可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二来也是在暗里提醒父亲提醒秦家，不要做不该做不能做的事情，就是让我进宫，也是料想好了秦家必定会坐不住，不是我，也会是母亲，他们要的，不过是为了牵制秦家罢了。”秦冉闭了闭眼睛:“可是秦家，怎么会反呢？父亲一生耿直忠心为国，皇上想要防范于未然，可是压根就没想过，这事，的的确确是然不起来的。”
绿袖惨白了脸色，一壁觉着惊诧一面却又担忧道:“那么小姐， 你此番入宫，可不是等同于身陷囫囵……”
秦冉握紧了绿袖的手，她此时并非有意吓着绿袖，只是一个人总归心里憋了太多事情，何况秦冉年纪尚轻，纵然心思缜密，姑娘家的总是不能太过沉闷。
她宽慰地笑了笑:“你不必太过担心，我入宫陪了太后，面子上还是秦家的无限殊荣，再说，若因为我皇上放松了对父亲的监管，未免也不是件好事。”
绿袖看着她，眼神间带了点儿凄楚，却不再开口说话。
秦冉转了目光看向树梢挂着的浅浅月光，她突然想起刚刚回府的那天，月光也正是如现在一般，明明太过浅淡，却偏偏在夜色里亮得不可思议。
那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周遭的环境周遭的人事让她觉得太过陌生，陌生到让她害怕，连着性子也变得沉闷。
可是失散了多年的女儿回来，父母总归是欣喜的，母亲生怕迟归的女儿不适应，日日夜夜陪伴在她身边。她夜里睡不安稳，时常会被不知名的梦靥吓得一声冷汗，母亲便会搂过她的肩膀，指着窗外裸露进来的月光哄着她。
“我们冉冉啊，就像这月光一样，虽然不如白日里的太阳般耀眼，可是等到了晚上，就会绽放光芒，我们冉冉，迟早有一天会长成一轮皎月的。”
后来的秦冉，果真便长成了一轮皎月。她纵是自小长在了乡间田野，可终归骨子里的血脉变不了，大家小姐的气质，在明月初升那一刻，已然尽数回归。
她深深地记得回来的这些日子里，父母亲对她是如何的宠爱，为了这份宠爱，母亲甚至一度不曾请过教化嬷嬷，所有的礼乐之事，一众由着自己全然揽过，也幸得秦冉天资聪颖，学着这些记忆里从未有过的东西却像做了千百次一般熟记于心。
过了许久，秦冉柔和了目光，淡淡地笑着说:“回了吧绿袖，明日一早，爹爹也就该回来了。”
……
秦良是次日的正午才回来的。
他身上昨日的朝服还未褪下，尽管衣冠稍显凌乱，突入其来的牢狱之灾却并未让他有任何颓败的气色，身形挺拔，步子依然稳稳当当。
他身后还跟了三个人，其一是李忠全，旁边有两个身穿宫廷儒服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走在一侧。
待到入了府中，全家老少已然在前院里跪了一地，李忠全假意咳了几声，这才展开手中的明黄绸布清了嗓子扬声念道:“宣皇后娘娘懿旨，秦相三女秦冉，秀外慧中，才德兼备，甚得太后欢心，现特许进宫入住寿康宫，钦此。”
说罢还指了指身边的两个宫女:“秦三小姐，接了旨就准备准备进宫吧，这两位是太后特地派来接应你的，别让太后她老人家等得急了。”
秦冉在心里极淡地一笑，天家向来喜欢把小事也弄得庄重，这份恩宠却不知道掺杂了几分真假。
她故作小心地接下了绸卷，一旁的父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末了，又转身向李忠全躬了身子作了个揖:“李公公，我今日来得匆忙还未曾与小女说过话，不知道李公公能否通融通融，让我交代小女几句。”
李忠全说:“丞相担心闺女，老奴自然理解，不过丞相还是得快些，莫让太后多等。”
“多谢李公公。”
秦家的大厅里已经清了人，秦良分外忧愁，脚步在厅里踏了几个来回也不见得停，他折身看了一眼正坐着淡淡然喝着茶水的秦冉，深叹:“冉冉，你怎的还如此镇静！”
秦冉极淡地笑了一下，用茶杯捋了捋漂浮的茶沫:“父亲，现下也没有什么法子能够解决这件事，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再者，皇宫纵然处处危险，可只要女儿小心行事，应是不会落了什么把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