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贼人
秦冉坐到了软塌旁的小凳上,素指微使了力按上了太后肩处,指腹打着圈的揉捏,力度手法均是恰到好处,像是一股温流注进了心田,直按得太后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极有闲心地侃了起来:“冉冉可知道,哀家这么多皇孙中,哀家最疼哪一个?”
秦冉心里一个咯噔,心想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面上却仍然平和,轻轻柔柔地回答说:“各位王爷皇子,均是人中之龙,若说凭着天资能力来猜的话,冉冉实在猜不出来。”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若是按照人之常情来说,淮安王自小长在太后身旁,由太后一手养大,这样日日夜夜放在身边看着的人,才该是太后放不下的。”
“冉冉可真是冰雪聪明!”太后笑了笑,末了,又换上了一副细微发愁的语气:“沉景这孩子啊,母妃生下他就去世了,是哀家将他带长大的,可自从封了王在外建了府邸,却连常来探望哀家也做不到,难道还得哀家这个老人家亲自去他府上拜访他吗?!”
说话间带了点抱怨的意味。秦冉有些想笑,顿了顿还是开口宽慰道:“冉冉虽没有见过淮安王本人,可也常听父亲称赞淮安王如何足智多谋,骁勇善战,这样的人才,应是为国家大事而生,这样想来,淮安王并非故意不来看望太后的,他是一心为了南朝的江山社稷,只有南朝安稳了,百姓才会安居乐业,皇上才会声誉天下,太后也自然能够安心了。”
太后暗自想了想,觉得此话甚是有理,于是也欣慰地点了点头,说:“冉冉此话说得好,日后多多来陪陪哀家吧!”
秦冉抿了抿嘴。
“是……”
这夜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道是因为择床还是因为外面淅沥的落雨声,秦冉少有的失了眠。
寿康宫的偏殿毕竟不比主殿,树木丛生得太过茂密,叶片被雨滴打得沙沙作响,就连斑驳的树影也跟着投上了窗幕,此时竟像极了戏本里张牙舞爪的精怪。
秦冉双索性悄然便起了身,双目微动刚刚披上了外衣,便觉得窗外迅速地闪过了一个黑影,再然后,她的腰间蓦地就环上了一双手。
秦冉一惊刚想动作,身后的人指尖跳跃手速飞扬在她身上轻点了几处,便将她所有不该有的行为制止在转瞬之间。
窗外有灯火朦胧,兵戈与衣服摩擦的声音重重叠叠。睡在外间的宫女琴瑟已然转醒了,此时正点了灯前去开门查探情况。
外间本就不大,琴瑟打开门的那一刻便犹显得狭小。
一群深蓝袍子禁卫军恭敬地立在门外,尽管衣服已经湿透却仍旧站得笔直,领头的那个身上多了副盔甲,等到琴瑟开了门便微踏一步进来,抬手作揖:“这位姐姐,东宫闯入贼人太子遇袭,我等奉命前来追捕闯贼,还行姐姐行个方便,容我等搜查。”
毕竟太后宫中的人,向来自是要多受些尊敬的,而正是因着这种尊敬往往纵是为人侍婢的也多多少少会有些底气。于是现下的琴瑟,不慌不乱,镇定自若,只冷眼瞧了领头的禁卫军一眼,而后才淡淡地开了口:“我这外间尚且没得什么,只是里间的那位姑娘可是太后亲自要来的贵人,要我们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而今被你们如此折腾怕是已经扰了清梦,只是姑娘性子温和不想计较,寿康宫这地方,还能藏着什么贼人?”
领头的禁卫军显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眉头不皱分毫,又行了一礼哪料尚未开口便被后面跟着的人抢先了去。
“我们亲眼看见那贼人朝着这边跑来,你若是挡着不让搜查,便是违抗太子殿下的命令。”
软的不行来硬的,确实是个好方法。
琴瑟微蹙了眉头,半晌,却又蓦地笑开了:“这么说来,照你们的意思看,说的是我们姑娘私藏人犯了?这么污蔑太后的贵人,你们该当何罪!”
最后几字特意下了重声,琴瑟眉眼稍显凌厉,一时间竟让空气突然沉默了起来。秦冉在里间听得个七七八八,外面又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便听见琴瑟冷哼了一声,语气不善再次开口说道:“既然连太子令牌也拿了出来,你们一个个的真不把太后当回事儿是吧!好啊,既然如此,我便让你们去搜,不过,毕竟我们姑娘还在里面睡着,你且先让我进去禀告禀告,再容你进去搜查也不迟。”
话音刚落既有细碎的脚步声随着距离的增进越发清晰,身后的人解了她的穴道,一手还紧箍在秦冉的腰间,一手却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那人脸庞稍稍凑近了些,唇瓣贴在她的耳廓,声音低沉仿若鼓锤敲响了她的耳膜:“帮我应付了外面那些人,否则,你应该能想到后果。”
秦冉看不见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身后那人果然放开了箍住她腰的手,往后一退便隐在了暗处。
秦冉心中自有一番计较,那人来去如影动作迅速,显然不是平庸之辈。她不敢冒险,也无意去招惹其他的是非,只求着此事快快结束,还她一个安稳。
于是琴瑟前来敲门的时候,秦冉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将自己的发丝揉得更乱了些,身上的衣服也搓得皱巴巴的,外衣只斜斜地披在肩上,聋拉着身体变去开了门,脚步有些虚浮眯着一双眼睛绕过琴瑟便走了出来,俨然一副小姑娘家没睡醒的样子。
琴瑟看着她这幅样子先是一惊,而后便以极快的速度换过了身形遮住了秦冉,再替她系紧了外衣,转身便瞪着方才还睁着眼睛使劲儿往这边一探究竟现下却一个个收了目光的一众深蓝袍子,微微怒了神色:“姑娘家最重名誉,你们深夜擅闯寿康宫凝华殿已是大不敬之处,我念着你们要务在身原想助你们一助,可现下这情况,怕是各位禁卫将领要随我走一趟了,就算是叨扰了太后也得把这事判一判。”
领头的禁卫军尚未开口身后跟着的小将却早已炸开了锅。
“我们只是想看看屋子里的情况,谁曾想姑娘会这样走了出来。”
旁边有人悄悄地戳了戳他,小将抬起头,便看见指挥使皱紧了眉头看他,目光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