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明争暗斗
这淮安王慕沉景，出了名的心思缜密，所以就是在伤痛昏迷之前，也还能记得出示自己的腰牌。
只因为他料定了，秦冉本就不会拿他怎么样，更何况在有了这块昭示着身份的金牌后，纵是气愤，也无可奈何。
一来他是南朝淮安王，这个身份并不允许秦冉随意地上告;二来这皇子间暗潮涌动的事儿向来不足为外人相知，她现下无意间掺和进来，原就是一大不该，如若再将此事暴露了出去，只怕到时候受罪的不是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王爷，而是整个秦家。
山雨欲来风满楼，当真是祸不单行。秦冉心下暗自感叹。今夜大抵是无眠的，或许宿命早已注定，从踏入皇宫那一刻开始，就再也逃不开权谋的漩涡。
她突然想起，几年前先生送她回家的时候，父母便是喜忧参半。那时候她神智尚且还处于混沌之中，没有过去的人便有如新生，陌生的环境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秦家高大的围墙端华的庭院像极了囚禁飞鸟的金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那时觉得先生的自由洒脱是与这些不同的，不愿意让他离去，母亲便索性求了先生授予她功课，乐理医药一事，便是从先生那里通了个大概。秦冉逐渐开朗起来，却总是觉得先生看她的目光，也逐渐多了些悲悯。
于是因着这种莫名的悲悯，先生笑着告知她要离开云游的时候，秦冉心中的宽松竟生生大过了对先生的不舍。
先生像是知道她所想，只温和地对她留下了一句话。
他说:“冉冉，该属于你的命运终究是逃离不了的，那个地方，你还是得再次回去。”
那时的秦冉不知所然，可现在的秦冉不同，纵使命运曾经残忍地夺去了她所有的记忆，她依然在秦家的岁月里成长为了该有的样子。
秦冉依稀记得，先生是会观星之术的。
于是那个时候的先生，怕是早已料到了今天。那个时候的先生，也必定知晓她的前尘往事，只不过那些终究随风飘散的记忆，先生不说，定是有他的道理的。
做个没有过去的人，未必不是件好事。秦冉不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也无意过多的去猜量，她想的，只是山水明净，现世安稳罢了。
可现下看来，她的现世，注定是要平地生起一番波浪的。
那晚之后，秦冉再见到淮安王慕沉景，已是在第二日正午的寿康宫主殿内。
她不知是什么时候模糊了神识，再然后，琴瑟前来唤醒她的时候，天空已经铺满了纯透的白，日光明净地洒了进来，正好映进了秦冉微眯着的眸子里，像级了盈盈泛光的水晶，连带着也将琴瑟看得笑了起来。
“秦姑娘生得真是可人，竟连这晨起的模样也十分娇俏，难得太后这么喜欢你呢！”
彼时的秦冉尚且还处于不解当中，她四下查看了番，屋内整洁如初，仿佛昨日的一切都是一场无端戏梦罢了，只有浑身的疲惫感提醒着她这一切深深的存在过。
眼睑还有些沉重，秦冉此刻觉得这窗外的竟如此的刺眼，她抬起手在额上搭出了一片阴凉，却仍旧觉得没有丝毫作用。
琴瑟看她一副倦怠的模样，关切着开口问道:“姑娘可是昨日受了风觉着不舒服，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
秦冉摇摇头:“不过是些小事而已，只是今儿个天晴朗得过分，一时有些不适应罢了。”
“是呀，今儿个的天气仿若盛夏，定是个好兆头，姑娘猜猜，今日可是有什么喜事到来！”
秦冉一笑，难得的打趣回答说:“老天爷的心情呀，我又怎么能知晓呢！怕是你这丫头，心里头有什么鬼机灵正盘算着呢！”
“哪有！我呀，一心只为我们姑娘着想呢！”琴瑟笑着去替她捏了捏筋骨，一边又说道:“姑娘待会儿还得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需得快些。”
秦冉点点头，等琴瑟又给她捏了一会，这才淡淡地吩咐着:“昨晚你我皆睡得安宁，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待会在太后那里，切莫说出一字与其相关的话，知道么。”
琴瑟略微犹豫:“可……姑娘昨日，明明受了那么大的屈辱，他们欺负人都欺负到寿康宫来了。”
“太子将来才会是这南朝江山的主人，现如今不仅朝堂，就连后宫也是分得明白的，各位其主这个道理，琴瑟你应该懂，便是将来，你我也只能尊着这太子殿下的意。”
“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秦冉蓦地提高了音量，神色愈加严厉:“琴瑟，秦冉虽是宫外之人，可你对我的好，我分明看在眼里，不愿你去趟这些浑水。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可现下的情形，太子名分尚在，声誉两全，纵使你是太后的人，也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天家的事从来都是果断而决绝的，由不得外人插手，更何况牵扯到皇权一事，纵然旁的再怎么优秀，可定下了的，始终是有了的至高无上的名号摆在那里，又怎能肆意猜想，图惹是非呢？
秦冉知道，太后向来偏爱淮安王慕沉景，连着寿康宫的一众人等，也自然的将心偏向了他。可是恩宠是真，天子的决策却也是真的，淮安王慕沉景是作为儿子来宠爱的，太子慕沉晏却是作为未来储君来培养的，这个中深意，自然不言而喻。
只是世间多事本就不喜常理出牌，变数是早有的。慕沉景和慕沉晏，一个是战绩赫赫深得民意的淮安王，一个是政绩出彩享誉朝堂的太子爷，再加上各派各系的皇子王孙文武百官，少不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秦冉心下颇有些感怀，抬眸便见着琴瑟瞪了一双水雾的眼看她，手上虽忙着为她整理衣装不曾停歇，可秦冉却偏偏能感觉到，这小丫头的不满。
她想了想，便知道是自己方才的话有些重了，开了口安慰道:“琴瑟，我们现下呀，需得先把我们的小日子过好，才能去想其他的，况且未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故呢！”
琴瑟回过神来，撇了撇嘴:“姑娘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还生着气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