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一舞无忧
泊南王府。
华灯初上。窗外一轮明月耀空，凄冷的月光照的屋瓦发暗，大地惨白，时不时的一缕风曳动枝丫新发的树。
屋内昏黄的一盏灯，亮出一张桌子，桌上一杯，一壶。
沈知珩自饮自酌，目光深邃，望着窗外的月色陷入沉思。
那慕沉景听见缅怀亡妹之意没有言语，可见当日他是无情至极，枉负了一番深情。御花园内初遇的秦姑娘和知意难得的相似，如若今日的知意也应是这般模样。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两人？那时慕沉景派人找回的玉牌虽是知意的，但是并没有见到知意的尸首……
想到此，他仿佛知道了什么，伸手将屋梁上的人唤下来，轻声安排几句。
那人便身手矫捷的翻出屋外，没入夜空。
太后命人传信说让淮安王留下小住两天，过了上元节日再回去。彼时，慕沉景拉了秦冉在院子里赏月作乐。
琴瑟端了小菜放在院中央的石桌上，将一壶青梅酒温了拿来，又拿来一壶黄酒放在慕沉景的面前，笑着对秦冉嘱咐:“姑娘可不能由着性子玩闹，今日可累了一日呢！”
慕沉景自先倒了一盅，递到琴瑟面前，煞有介事的赔礼道:“琴瑟姑娘辛苦了，小生替秦姑娘给你赔罪。请饮一杯吧！”
琴瑟“噗嗤”笑出声来，“王爷真是折煞我了。我先回去了，姑娘陪王爷赏月吧。”
秦冉拿起酒壶为自己倒了一盅，又为慕沉景斟满。自念了一句“金樽满琼浆，银光绕前堂。”
慕沉景看她吟诗，胡诌了一句:“古月照今人，今人似故人。”
秦冉听得奇怪，笑他:“什么故人似什么今人？真是该罚！”
慕沉景自己也是笑了，“姑娘说的是，我自罚三杯赔罪。”
“算了吧，你都喝一壶了。”秦冉抬手压下他的酒盅，想了一下说，“你唱支歌，白天唱的那个。”
“白天唱过的……”慕沉景回想起来，随手拿起筷子在桌子上打出拍节，张口唱到:
“春风十里花满堤，月如玉，
染青丝，不知船至是哪日？
红绫长……”
秦冉随着他的节拍，缓缓道出最后几句:
“古一曲，今一曲，古人舞无忧，今人歌别离。”
慕沉景呆住。
第二日，也是上元节。
早几日前宫内开始上上下下忙着装饰，准备。各宫门前，长廊上都悬挂红灯笼，各式各样的花铺出半里。大大小小的官宦贵族，带着各种奇珍异宝来朝进贡，前门整日里车水马龙。乐舞府进行着紧张而有序的排练着，莺歌燕舞，甚是华丽。
琴瑟为秦冉梳妆时说起林妤歌，“今日恐怕会见到安宁郡主，姑娘同她小心处事，万不敢惹着她，她最是嚣张跋扈的。”
秦冉默记在心，嘴上说道:“她是郡主，太后的孙女，我们敬她三分是应该的。”却让琴瑟换掉了刚拿过来的紫罗兰飞袖长裙，穿上一条简单的水粉轻纱裙，发间也换了一枚银巧绿瑙钗，清新脱俗。
同慕沉景来到寿康宫给太后请过安，才得知这个安宁郡主为了给太后一个惊喜要等到晚上宴会上才相见。
她心中舒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并不想与安宁郡主相见。陪着太后听她讲了一些淮安王与安宁郡主小时候的一些事，用了膳后又回到院子里和慕沉景说笑几句，日子晃晃悠悠就过了大半。
墨色初染夜空，几点星星若隐若现。
秦冉随太后来到太和宫。
正殿宫门檐下座有一班乐师，吹奏着一些轻缓的乐曲。进了宫门来到大殿，偏堂里又是一班乐师，一道幕布将他们与大堂隔开，他们都是身着华服，正襟危坐，鼓瑟和鸣，比外面的乐曲更是庄重。
太后缓缓走过，一干众人俯身跪拜:“拜见太后，太后吉祥！”
太后坐在上座，抬手道:“平身吧。”又拍拍秦冉的手，对她说:“你坐在景儿的旁边吧，离我近一些。”
秦冉点头入座。刚坐下，慕沉景就靠过来，想要同她说什么，但闻一首乐起，打断了他。
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从半空落下，飞袖甩出，似一朵牡丹哗然绽开，脚尖轻点，好似一只蝴蝶轻盈地绕花飞舞。曲调欢快，她转的飞快，随着乐曲的抑扬顿挫，脚下左划右转，裙摆飞扬，宛若一只山野小鹿欢快奔跑，无忧无虑。
“秦姑娘～”
秦冉正看的入神，忽听见左手边慕沉景唤她，她便转过头去。
慕沉景问她:“昨晚我唱的歌你可曾听过的？是谁教你的？”
秦冉看看太后，太后正看着跳舞的人，她便压低了声音说:“我也不知，好像是听过，可能是以前的先生唱过，也可能是市井之中听来的。”
慕沉景心想我这首歌并不是市侩之中的，为了弄明白他又说:“这种宴会最是无趣，一会儿我们找个清净的地方像昨晚那样饮酒唱歌吧。”
秦冉看着这支舞心中莫名感到熟悉，不想理他只得胡乱点头答应。
慕沉景心中暗喜，扯下腰间的玉牌偷偷的塞入秦冉手中。
一曲终了，跳舞的人得意的望向慕沉景，刚好看着这一幕，心中不悦。她摘下面纱奔到太后面前，福一福身，声音清脆:“妤歌给皇祖母请安！给皇上，皇后请安！”
宣和帝看到是她，哈哈大笑，拍手称道:“安宁这丫头真是伶俐乖巧，让人惊喜不断啊。”
“我跳的是《无忧》呢，皇祖母觉得如何？”林妤歌拉起太后的手，眨着大眼睛讨要赞赏。
“不错不错，”太后任由她撒娇讨喜，又道:“如今宫里又来了一个比你乖巧可人的呢，以后你们可要好好相处。秦冉，你过来。”
秦冉上前福身一礼:“秦冉给郡主请安。”
林妤歌一看正是刚刚和慕沉景拉拉扯扯的女子，眼珠一转，央求太后:“皇祖母，让我和秦姐姐共同跳这支舞吧！”
秦冉大惊，面露难色，刚想婉拒，谁知那安宁郡主不等皇上和太后发话，拉着自己就往在台上去，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上。
琴声奏起，安宁郡主娴熟自在的舞动绫带，轻移莲步，轻巧灵动。秦冉第一次看《无忧》，之前只是听说这是梁国亡故公主所做，并未得见过。今日在台上只能有样学样吧，心想着这样，手上却舞出了一样的动作，甚至比她更显的怡然自得。
秦冉手中没有绫带，但她手指灵活，脚步矫健，飞跃，旋转带动衣角翻飞，仿若对这支舞了然心中。
一曲舞罢。四座哗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