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故人归来
大红的灯笼还是燃着蜡烛，红绸还悬在圆石底座高柱上，红毡还铺在前厅与后院连接的长廊上。一切都还是喜气的痕迹。前厅忙碌的仆人收拾了茶碗，桌椅，管家赔礼笑着送走了一批批的客人。渐渐的嘈闹的空气中安静下来，笼罩着些许的凄惨，哀凉。
后院新房里，伏太医坐在床塌边为秦冉细细把脉，观看一番，只是眉头紧锁，思索良久。
皇后在一旁等得焦急，便问慕沉景:“这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吐血了呢？”
慕沉景沉默不语，紧锁眉头，好半天才慢慢说一句:“听伏太医的诊断吧。”
正说着，伏太医从里面出来，慕沉景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太医。
伏太医对着皇后，淮安王俯地一拜，语气愁苦::“请皇后，王爷恕罪！臣愚钝，不知王妃中的是何毒，罪臣该死！”
皇后凤眼愁云，说道:“这脉相如何？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慕沉景愣了一下，眼睛里的光一下暗灭。
琴瑟跪在秦冉床边，低声啜泣，哀怨:“我家娘娘向来待人温和，是谁害的这般可怜？”
“脉搏虚弱，依臣查看，王妃已经是中毒良久，并非一日造成。”伏太医细想一会儿，又道，“这毒并非中原之毒，我也只是未入朝前曾听一山野游夫讲了一两句，并未详知。宫里的文献并没有相关记载，罪臣实在束手无策，望娘娘恕罪！”说罢惶恐拜在地上。
“中毒已久？”皇后感到诧异，说道，“秦府应是有人知道此事，怎的没人去请人来？”
慕沉景想来也是这样，差人去请秦丞相。然后一个人低落着走到秦冉身边，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看他甚是苦闷，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让旁人都退出屋外不去打扰他们，自己也到前厅等着秦府人来。
琴瑟看到慕沉景走过来，忙拉着他叩头哀求:“请王爷救救我们秦姑娘吧，她这般一个好人怎么就任由人害了去？王爷你想想办法吧！”
躺在床上的秦冉额前的发早已被痛出的冷汗打湿，手脚冰冷，神志不清，口中断断续续的叫出:“……痛……景哥哥……我……”
慕沉景听到她能说出话来，心中一喜，凑近了，轻声问她:“冉冉，你说什么？”
“……痛……景哥哥……”
弱弱的气息声，含含糊糊。但是慕沉景听得分明。
那一句，仿佛多年前的那个女孩也是这般轻轻唤他，“景哥哥。”
景哥哥。这一声柔情只要有她才唤得真切。
慕沉景因这一句心中又是惊喜，又是诧异。那一日为她桃花醉只为保她性命，虽知那桃花醉可能会令她一生痛苦。那个给他桃花醉的游士告诉他，服下桃花醉的人若日后闻得或沾染跟桃花有关的东西，必引得毒发，痛苦不已。虽然剧毒不能根除，但也有办法缓解。
冉冉突然唤出景哥哥，那她是不是那个人？现下这般情形和那桃花醉的毒发状况相似，莫不是……
慕沉景想到这里，让琴瑟取来纸砚。他写下一张药方，又唤来自己的近身侍卫卓木，细细嘱咐一番，便让他去取药。
琴瑟诧异，问道:“王爷所写尽是蛇蝎剧毒之物，怎么解得王妃的毒呢？”
慕沉景不语，只让她退出去，等要买来给秦冉煎下。
那游士曾告诉他，桃树住仙人，仙人酿了桃花醉，断情绝义。然而最妖最媚之物反而令那情思断不了，灭不尽。
慕沉景轻轻握了秦冉的手，不敢稍稍用力唯恐弄疼了她，满眼都是心疼，他不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只能一句:“冉冉，等我一会儿就好……”
尽是无奈和自责。
王府的人到了秦府，将秦冉吐血中毒之事同太医的诊治推断都说了，又问王妃的顽疾秦府可是有什么办法。
秦良同秦夫人听了大骇，秦冉哪里曾有顽疾，又怎么会吐血中毒？
两人同坐了马车急忙忙赶到王府。
皇后看他们来了，一边安慰他们不要着急，一边问他们:“太医说冉冉身染剧毒多年，你们可是有什么办法缓解她的疼痛？”
秦夫人听得心里焦急，几欲落泪，“哪里有什么办法？我们也并不曾得知她有中毒，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平安无事，怎么今日就……”说着，哽咽起来。
秦良扶着她坐在一旁，也只道:“并不曾知道中毒一事，敢问娘娘，不知现在里面如何啊？”
皇后让人上了茶来，说道:“秦丞相请先坐下等一等，景儿刚刚得了一个药方，正命了人煎了药来。先略等一会。皇天保佑，但愿无事！”
秦良夫妇心里念的只是看女儿平安，有别无他法，只得坐在前厅等候。
卓木将那药方上的四毒三良之药一一寻来，交给慕沉景。
慕沉景让琴瑟捧来小炉，药罐，木炭，放在门前廊下，自己亲自守着炉火煎熬。
一杯山泉之水加入蟾毒，蜈蚣草煮沸，分三次滴入蛇津，一次只得滴入一颗珍珠丸大般。待到汁水煎去三分之一，倒去残渣，又令加了红景天，白芷，灵芝。小火慢慢煎熬。约半个时辰后，熄火，将一枝晾晒半干的荷叶浸入汤汁，一刻钟后取出，汤汁翡翠，充满荷叶的清香。
慕沉景将那药渣用白纱滤过，才端到秦冉窗前。
琴瑟轻轻将秦冉扶起，靠在自己怀中，沙哑着嗓子唤她:“娘娘～”
秦冉任由她搬弄，只靠着微弱的气息哼出一些声音作为回应。
慕沉景看她有些意识，将药靠近她的嘴边，轻轻推送。
秦冉凭借那一丝力气，吞咽下去。只觉没有苦涩，只是清润如玉。
慕沉景看她喝了下去，心中稍稍安慰，冰霜的眼目也渐渐柔和。慢慢将那一碗汤药给她全部喂下。
过了一会儿，秦冉渐觉轻松，皱起的眉慢慢舒缓开，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柔软下去，气息开始平稳。
琴瑟感觉到怀中的人慢慢平稳睡去，喜极而涕。
慕沉景瘫坐在一旁的床榻上，看着安静的秦冉，手都是微微颤抖。他不知如若不能将她救回，这一世是否还能再遇到一个同她一样的人。也许这一世自己必是为当初的因慢慢偿还这以后的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