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别离
自从宣和帝命慕沉景领兵出征之后，慕沉景日日早出在兵部同众将臣谈论西夷战事，一心想着此次出征必得大胜，不允许有差池。他一定不能辜负圣望。
然而心中又放不下秦冉，知她必是很难过，自己不曾给她安稳长世，还不能常常陪在她身边。所以尽量每日早早回去，在离别之日多陪她。
但是，这一日宣和帝又派下一道旨意，由李忠全带到兵部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夷蛮族屡次犯我朝边界，边疆失地不复。今前线战况紧急，命淮安王等将领明日启程，不得有误。”
慕沉景携众人领旨谢恩，对于择日启程的突然转变心中有所震惊，但是面上平稳，不露一点声色。
李忠全走后，慕沉景才厉声命身边的人不得将这消息告诉王妃。
自从知道慕沉景三日后就要走，秦冉细细列了一张清单，让琴瑟出去采购。
秦冉却在家中将慕沉景出征需要带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又一遍，一一拿出来翻看了，又放进去。
绿袖插不上手，只在一旁看着轻笑：“小姐，你是不是落了一样东西？”
秦冉诧异，用手指点着仔细数了一遍，并没有发现忘了什么，便问：“忘了什么？”
绿袖眨眼一笑，拉起秦冉的手塞进包裹里，笑道：“忘了这个美人啊～”
秦冉恍然大悟，明白绿袖拿她取笑，不好意思了，伸手便去打她。
绿袖忙笑着躲开了，秦冉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要去追她。
这时琴瑟拎着一大堆东西，摇摇晃晃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同样的大包小包的拎着各种杂物。
一进门，便差点撞到跑过来的秦冉，吓得琴瑟不由惊呼：“哎呦！”
秦冉忙站住脚，看到琴瑟买回来那么多东西，不觉有点惊讶。
绿袖又爆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捂着肚子扶着门框，只说：“琴瑟，你看是不是少了什么？”
琴瑟放下手中的东西，拿出那张单子，仔细看过后仍不知少了什么，傻傻的问：“少什么？”
只见绿袖拿眼去瞟一旁红了脸的秦冉，顿时大悟，也不由笑了，说道：“可不是么，怎么把这个美玉忘了？”
那个小厮也跟着笑。
秦冉佯做怒样，只拿眼睛瞪她们俩一眼，便去看买回来的东西。
绿袖赏给那小厮几个钱，让他下去了。
琴瑟在一旁将物什一一拆开给秦冉看，一面有点不解，怪道：“娘娘你当真不舍就一同跟去好了嘛！何苦买这么多无用的东西呢？带着也怪累的。”
秦冉羞红了脸，仍撅了嘴，不承认：“谁放心不下？”
“还说没有？！”绿袖看着桌上一盒上好的桐烟墨，差点又要笑出来，对琴瑟说：“你看看，又不是考试去，还买了墨带着，可不是为了写信寄相思？”
说着两人拿眼睛看秦冉。
秦冉一把夺过那盒桐烟墨，眼神飘忽不敢去看她俩，只抿嘴一笑，背过身对她们，耳朵都羞红了。
主仆三人正说笑着，慕沉景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也有点吓到，问道：“怎么买这么多东西？”
绿袖和琴瑟看看秦冉，将东西收拾了，捂嘴偷笑着一同走出去了，只留他俩在屋内。
秦冉看他今日回来的有点早，也有些惊讶，抿嘴笑道：“没什么，随便给你准备一点东西。”
慕沉景看到桌上还留着一本《诗经》，有点好笑，拉起她的手一同坐下，问她：“上战场需要带这样的书吗？”
秦冉拿起那本书，娇羞一笑，说：“为什么不呢？”
“为什么？”慕沉景被她的直言不讳弄得有点不解，继续问。
“因为书中自有颜如玉。”说完，秦冉低下头去，面色绯红，少女般的娇羞从那双星眸中渐渐流出。
慕沉景突然一惊，不由想到了明日的离别。他看着低首的秦冉，想着她忙碌的一切，自是明白她的心意，目光中的深情流露出来，似一汪深潭将秦冉沉溺。但他不敢去抬起秦冉的头。她的善解人意太容易从他这一眼中看透太多东西了。
他伸手大力一揽，将秦冉拥入怀中，抚摸着她的长发，说道：“我一定早日回来。”
“嗯。”
秦冉的头落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欣慰的勾起了嘴角。
“我等你。”
晚宴过后，慕沉景坐在花园中的小庭里，对着一池月光，自斟自酌。
池水中映着一汪月光，也映着他惆怅的身影。
秦冉以为慕沉景为了战事担心，便让琴瑟拿了一件长袍，又拿了几样点心，来到庭中陪他一同坐着。
慕沉景拉她一同坐下，望着天空赏月。
硕大的月亮照的四周发亮，树木，花草，石头小径都看得清清楚楚。幽幽苍蓝的天空点点疏星。池塘中的月亮与天空的月亮遥遥呼应，这地上也仿若在空中一般了。
秦冉突然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初见那日，也是这般夜色吗？那晚的月光不亮，倒是你的眼眸亮得如月。”
“是吗？”慕沉景转过头去，望着她的脸，突然倒在她怀里，笑道：“最后是不是这样倒在你怀里？”
秦冉一下被逗笑了，抬手去点他的脑袋，却又不舍了，转而抚摸着他的脸，望着天空说：“今晚的月光真美。”
“方池映月银，芳华守佳人。”
慕沉景望着秦冉的眼眸，熠熠星光留恋翻动，他喃喃道。
就这样，慕沉景静静看着她，内心平静似这一潭湖水。
一阵凉风拂过，灯火剧烈摇曳几分。
“咳咳！”
秦冉打了一个寒颤，轻轻咳了一些。
慕沉景忙将自己的长袍为她披上，面露担忧。
琴瑟看看月亮已不知不觉中偏西，时候不早了，劝道：“王爷，娘娘，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慕沉景想到秦冉身体不适，心中不觉自责自己粗心，想到明日离别，心中更是放心不下。
秦冉看他面色难看，知他担心自己，便笑着宽慰他：“我们也回去休息吧。明日晒晒太阳又是一个好心情呢！”
慕沉景突然一把抱起秦冉，将她抱着回了房中。
秦冉知他是离别前对自己迁就，并不知离别就在眼前了。
这一觉睡得极沉，秦冉直到五更时鸡叫三遍才朦胧醒来。
她艰难的睁开眼，只觉得头更昏沉，身体乏力懒得动弹。她伸出胳膊去寻身边的慕沉景，然而空荡荡的只剩一片凉意。
心头一紧，她拖起沉重的身体坐起来，轻声呼唤：“王爷？”
屋子空荡荡的，没有回声。
“慕沉景？！”
她突然用力地喊了一声，心里泛起苦涩。
焚香炉中丝丝袅袅的熏烟断断续续的腾升，寂寥的房间更显的空旷。
听到动静的琴瑟和绿袖两人知道秦冉已醒，忙推门进来伺候她更衣梳头。
秦冉看到琴瑟和绿袖两人，忙问道：“见到王爷了吗？”
琴瑟看她脸色苍白，眼神中都是疲倦，担心她的身体。听她询问王爷的踪迹，心中猜到了什么，只是笑道：“娘娘问我们呢？只怕战事要紧，王爷先去宫内了吧！”
绿袖也感觉到气氛不对，不敢多语，只说：“小姐先梳妆吧。”说着去拉秦冉的手，突然惊讶的叫出了声：“小姐，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琴瑟伸手去摸秦冉的额头，刚刚碰到就感到非常烫，担心
不已：“是昨晚吹风，风寒加重了吧。”
说着，让人去请御医来。
秦冉不相信琴瑟的话，拂开她俩的手，努力挤出一丝轻松的笑，说：“没关系，吃点药就好了。”
说着，走下床，让绿袖为她穿戴整齐。
她急急忙忙的梳洗好，脸上飞起一些红晕，那是身体发热造成的。
秦冉不等琴瑟和绿袖两人，拖着病重的身体走出来直往马棚走去。
琴瑟和绿袖两人明白怎么回事，只是不知怎么劝阻，只得紧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马棚，一眼就看到了马匹少了。秦冉拉住马倌，有气无力，倒是掩不住语气里的焦急，厉声问：“王爷的马呢？！”
那马倌第一次见王妃发怒，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回道：“王爷今日出征，一早就牵走了。”
“哄——”
秦冉只感觉脑中突然空白，两耳边充满了嘈杂声，但是她只感觉心中沉重，仿佛昨夜的那湖月光都在她心上。
一滴泪珠缓缓落下，滴在地上砸的稀碎。
这内心的沉重让她发觉，慕沉景已经闯进她心中，在那片柔软中安稳的占据着。原来他在自己心中那么重要。
偏偏喜欢的却是一个帝王之子，秦冉凄然一笑。是谁说的自古帝王家多薄情，偏偏自己落入薄情不能自拔！
秦冉缓缓的移动步伐，然而眼前一片眩晕，她再没有了意识。
绿袖一下被吓到，当时就泪下，轻轻扶起秦冉，惊呼：“小姐，醒醒啊！”
琴瑟忙让人将秦冉抬入房中，又让人去请御医。
慕沉景带着军队早已出城。
渐渐升起的曦日将天空照得大亮，他望着这轮明媚的晨曦，不由想起了秦冉熟睡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