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得失

 采薇最近很少说话，没事的时候，就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御花园的亭子里。映入眼帘的是满院的旎景，明明景色很好，有鸟语花香，有枝繁叶茂，但在她的心里，却只有一片萧瑟，满目疮痍。轻柔的风吹在脸上也显得凛冽……

她心中隐隐作痛，紧紧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脑子里满是那天的情景：

头盔上沾着些许被风干血迹的战士，黝黑的脸上写满了焦急，他急匆匆地跑进大殿，一声“报……”被得很长很长。

脸上的大臣无不转头一看，心中暗自明了，想必，又是哪个将军战死沙场了，或者战事紧急了。

采薇坐在龙椅上，风轻轻地吹进大殿，她头上的流苏被吹得叮当作响，看着大殿下的通报战士，她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她握紧了袖下的双手，一双好看的眸子中好似是有一潭深渊，深不可测。心中有些紧张，直直的看着那名战士，静候他接下来的话。

只见那名战士扑通一声跪倒在大殿中央，背直直地挺着，拱着双手大声说道:“禀报女帝，前线最新消息，顾少将……”说到这，他停了停，强忍住心中翻滚的情绪，半晌开口接着道:

“顾少将--顾谦之，在战场上为国献身了！”他说得铿锵有力，大殿里响起了回声，震慑着每个人的心。

战士说完后低下了头，滚烫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一滴滴掉落在了地上。

得知顾谦之的死讯后，一时间，大殿上的群臣乱哄哄地议论着，采薇紧紧握住龙椅的扶手，脸色惨白，额前直冒冷汗，额前的碎发贴在了脸上。

她脑子一片空白，世界安静了，她丝毫没有听见大臣们的议论，心里有块地方坍塌了。

顾谦之，死了？！

……

回想到这里，采薇睁开了紧闭的双眼，心里很痛，她很难接受这个事实，但通报战士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的耳边响起:

顾少将--顾谦之，在战场上为国献身了。

明明前几日还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这要她如何接受？

其实，采薇身边总是有至亲的人离她而去，这种生离死别的事，她见多了，本该麻木了才对，可知道顾谦之的死讯，采薇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作痛。

慢慢的，采薇伸出了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只是一会儿又松开了手，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抓的是什么，可是总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现在她就是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一片枯叶随风飘落到了采薇白皙的手掌心里，生命的凋零，随时都在发生着，谁也不能左右，采薇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当初顾谦之来请命上战场时，自己没有答应，那么今天的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呢?说到底，这还是有自己的责任，眼前又浮起他清秀俊俏的面孔，他的眸子里总是带着温柔，好像永远只有自己，自己却终究还是，负了他……

微微颔首，采薇假装看了眼天空，把眼中的温热逼了回去，天，真是很蓝呢。

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只会哭泣、懦弱无能的女仆了，现在的自己是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女帝，她的职责，是守住这一片山河，这片用她无数至亲的生命换来的锦绣江山，她哪怕拼尽一生，也要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到底！

采薇知道，现在自己唯一能为顾谦之做的，就是照顾好他的家人，他有个很好的兄弟--顾谓之，采薇心下一动，打算去看望他。

翌日。

采薇下了早朝，早早换上一条素净的罗裙就去找顾谓之了。

当看到顾谓之的时候，采薇心里还是牵起了丝丝苦涩，他的状态比自己想象的更糟。

顾谓之的一袭白衣上有点点污浊，头发凌乱，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他脸色苍白得好像一张白纸，嘴唇干裂，眸子里没有一丝情绪如一滩死水，眼神空洞的望着的地上。

一看就知道他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滴水未沾，也没有进食，整个人都十分虚弱。

采薇摇了摇头，慢慢地走向了他，顾谓之听见了她的脚步声，转过头来，随意看了她一眼。

看见他这般颓废的模样，采薇心里很不是滋味。走到他面前蹲下，顾谓之便抬眼看着她。

一瞬间，四目相对。

采薇看着他与顾谦之有几分相像的面容，鼻尖酸酸的，她心里还有很多话想对顾谦之说的，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了。

顾谓之则一直陷入在深深的自责中，他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戳穿顾谦之对采薇的感情，顾谦之就不会自请上战场，也就不会战死。他是被自己害死的……他被自己害死了！

见顾谓之什么也没说，眸子里闪过了自责、痛苦和绝望，以及一丝的恨意，采薇回过神来。

“逝者已逝，顾公子请节哀顺变吧。”她的声音轻轻响起。

“节哀？呵……”顾谓之干裂的嘴唇翘起，嘲笑道:“女帝殿下说得简单，我可没您那么大义！”

采薇眉头微微皱起，对他的嘲笑闻之不顾，反问道:“伤心有用吗？顾谦之看得到吗？难道像你这样颓废，他就会高兴吗？！”

顾谓之被堵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垂下眼逃避开采薇的眼神。

采薇又冷冷地添道:“你这只是懦弱的表现罢了，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应该担当起顾家的责任，而不是在这里，一个人消极堕落！”

采薇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却跌进一个冰冷的怀抱，顾谓之一把把她拉进了怀里，“够了！什么都不要说了，就让我抱一会儿吧…”他紧紧抱着采薇哀求到。

采薇停下了手中挣扎的动作，安静地呆在他的怀里。只感觉肩上有些微凉，顾谓之的泪水一滴滴滑过他清瘦的脸，顺着落下，点湿了采薇的肩。

他好像被困在了漆黑的树林里，怎么样也找不到顾谦之，喊哑了嗓子也得不到回应…怎么样都看不了光明。      

 屋子里很安静，只隐约地听得见顾谓之小声的啜泣声。采薇知道，对于顾谦之的死，他很伤心，也很自责。

于是，采薇的手轻轻地抬起，拍了拍顾谓之的后背，想给他一些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顾谓之才放开了禁锢着采薇的双手，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失礼了。”

采薇没有说什么，只是拍了拍裙子上沾着的灰起身，启唇道：“愿顾公子早日走出阴影，节哀顺变。”说完转身就准备走了。

她与顾谓之不同，她的悲伤只会藏在心里，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坚强的话，没有人会可怜自己，除了嘲笑还是嘲笑。

那些不怀好意的人还会找到漏洞，抓住机遇死死地打压自己。但是受伤的会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真正的强者，就是把别人心中的苦痛隐忍在心，依旧可以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走自己的路，永不回头。

见采薇一直表现得这么平静，好像顾谦之的死对她没有丝毫影响。顾谓之恼怒地对着采薇的背影的大喊道：“顾谦之死了，你不难过吗？”

采薇没有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好像没有听见他问的一样。

“你明知道，他有多爱你…”顾谓之的声音有些颤抖，也变得小声。

采薇心里有些酸涩，我何尝不懂他的心意？只是这份情，自己今生注定是还不了了…

虽然心里早已被顾谓之这句话搅得翻滚，但采薇还是假装没听见，悠然地继续迈着自己的步子。

“你这个冷血的人！”顾谓之的吼声在背后响起，采薇嘴角扬起一抹自嘲，是啊，自己一直是一个冷血的人！她不解释，径直离开了。

看到那抹白影渐渐消失，顾谓之缓缓起身，双手紧紧握成拳。这样的人，凭什么得到你的爱？谦之，你太傻了！

回到宫里后，书柬走近采薇，在她耳边说道：“主子，顾老将军失踪，顾少将战死，此时北伐无主将了。”

采薇听后眉头一蹙，紧紧抿着嘴，神情认真，仔细地思考着带兵北伐的最佳人选。

楚桓是断然不行的…

书柬见采薇久久不语，低头认真地说道:“主子，属下愿带兵一战！”书柬心里有些苦涩，她希望，自己能上战场，替顾谦之报仇！她眼里快速的闪过了一抹恨意。

采薇没有看到，眉头舒展开来，笑道：“你个小姑娘，上什么战场…”随即，眨了眨眼，开心道：“我心里有人选了！”

书柬一愣，抬头望着采薇，不解地问到：“不知是谁？”

采薇朱唇里吐出两个字，“魏省！”

随后采薇便下旨宣布：顾老将军失踪，顾谦之战死，此次北伐兵权交由魏省。

魏省领旨后，来到采薇跟前，拱手单膝下跪，低头脸上满是认真，“属下定不负使命！”

采薇满意地笑了，好看的丹凤眼微眯，“我相信你！”

书柬见魏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虽有不愿，还是什么也没说，只要能给顾谦之报仇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