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娟儿的身世

娟儿笑道：“你猜对了，我们就是因为有大后台的保护才能支撑到现在。可是我们的后台既不是什么京城的大官，更不是武林中的英雄好汉，而是那些普通的百姓们。当我们被官府调查捉拿的时候，百姓们都会自觉地为我们遮掩，让我们每一次都能够平安度过危机。百姓们为什么会帮我们呢？是因为我们每一次行动得来的银子绝大部分都让我们分发给百姓了，而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让狗哥一个人挥霍掉了。说实话这一次能够每个人分到五两银子真的是最多的一次了，以前银子少的时候我们甚至只能分到几文钱，这下你明白了吗？”

我说道：“我已经明白了，可是你还是没有回答清楚我的问题。我是说你们这么做是违反大明律的，这些事根本就不是你们应该管的。我说过，有冤情可以向官府报案，而不是像你们这样私自解决。如果都像你们这样做的话，我们还要官府何用？整个天下不就大乱了吗？”

娟儿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看来你以前是一个什么事也没经历过的圣母婊啊，莫非你以为这是一个清明的天下吗？不错，我们的皇帝堪称一代圣君，大整贪腐，大杀贪官。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总是有着阳光照不到的黑暗角落，比如这里。在我十四岁之前，我的家庭很美满。父亲是一个普通的佃农，母亲会些粗糙的刺绣。虽不富裕，可是吃饱饭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很开心，即使是只吃着难以下咽的窝头。可是后来我长大了，十四岁，一个美好的年龄。就在那年，地主来我们家收租子，他看上了我。他委婉的向我的父亲提出了他的要求，我父亲没有答应。然后我们家的租子就涨了五倍，也就是说，那是即使我们不吃不喝也绝对付不起的。刚开始的时候，只是不停地来催，后来他们就让人天天来打骂羞辱我的父亲母亲。我的父亲受不了了，他想到了报官，可是你知道报官的结果是什么吗？”

听到这里，我隐约想到了一些什么，可是我又不愿意去相信这样的事情，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娟儿惨笑了一声，声音平静了下来道：“官府并没有受理我父亲的报案，因为我们没有状子。于是我父亲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心的老秀才为我们写了一份状纸，我父亲满怀希望地准备再次告状。可是就在那天，官府派人来通知我们，我们被人告了。告我父亲的，正是那个地主。他说我父亲赖他们家的租子不给，我父亲当然是要辩解了。可是根本就没有人听他说的话，青天大老爷让那帮如狼似虎的衙役对我父亲毒打不止，我父亲熬不过，终于被当堂打死。后来我的母亲明白了，我们这样的人是无论如何也斗不过他们的。于是她为了让我活命，主动把我送给了那位财主。本来事情已经过去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我应该一辈子就这么屈辱的过去了。可是我母亲没有想到的是，那位财主老爷竟然又看上了她。我母亲不敢反抗，索性就从了她。只是没想到，这位财主的夫人发现了这件事。她对我的母亲百般羞辱，毒打不休。我母亲羞愤难当，终于上吊而死。试问这些事情如果发生在你的身上，你会怎么做？”

我完全被这些事情震惊了，在娟儿身上发生的事情甚至比我想象的还要悲惨，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你是怎么做的？”

娟儿的语气越发平静：“这时的我已经彻底对这个世界失去了信心，什么官府，什么正道，全都是狗屁！我已经活够了，我决定去死。可是我不想死在那个财主的家里，我感觉恶心。于是我终于瞅准机会逃到了外面，我决定跳河而死。后来狗哥救了我，他跟我说要报仇，我记住了。反正我也是一个活够了的人，我死了也绝不能让那些恶人活得舒坦。我回到了那个罪恶的地方，然后我好好地伺候那个恶魔。我费尽心机地和他的夫人争宠，终于，他为了我休了他的夫人。后来他渐渐地已经离不开我了，这个世上只有我能让他快乐。他的家也成了我的一言堂，家里每一个人都怕我。嘿嘿，时机终于成熟了。有一天他有事出去，我给所有的家奴放了假，家里只有我一个人，还有……狗哥和在座除了你之外的所有人。到了晚上，老不死的终于回来了。我们把他绑起来带走，拿光了他家里的所有财产，一把火烧了他的整个宅子。然后我就提议狗哥他们做这样的事情，这里有许多人都有跟我差不多的经历，我们聚在一起为了自己的正义而去努力。即使我们能做到的实在是不多，可是我们，无怨无悔，现在你明白了吗？”

终于听完了，我如释重负。这个故事在我听来实在太沉重，我万万没想到在当今的天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点了点头，可我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问娟儿：“那……被你带回来的那个财主呢？你把他怎么样了？”

娟儿笑了，笑得无比灿烂，她走到屋子的一个角落里，拉开一扇暗门，暗门后的景象让我不寒而栗。只见暗门后面小小的空间里面，有一个小小的水缸，水缸里面依稀像是有一个人。这个人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他的牙齿全部被敲掉，四肢也被人给削掉了，但是没有一点血迹流出来。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恶鬼一般，泡在缸里黑色的水里。娟儿对我摆了摆手让我过去，我捂着鼻子慢慢走了过去。只见这人的那话儿也被人给割掉了，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离得近了，一股刺鼻的酸味向我袭来，我心中明了，缸里的水应该是醋无疑。

娟儿从袖子了掏出一把小刀，在那人被割掉了胳膊隐约露出了骨头碴子的肩膀上划了几下，鲜血顿时流了出来。真想不到，被折磨成这样的人的身体里竟然还能流出鲜血。那人开始剧烈地挣扎，可是一切都是徒劳，他脸上的表情无比痛苦，看到娟儿的时候他的眼神中更是露出了恐惧之色，仿佛这不是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而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魔。这时在缸里的醋也不像是加在菜里的调味品，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魔刀，狠狠地扎在他的身体里。他的嘴张得很大，可是仍然发不出任何声音。

娟儿淡定地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快感，她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他的下场！我把他抓回来之后，砍掉了他的四肢，敲掉了他的牙齿，用醋慢慢地为他清理伤口。我又为他耐心地包扎，买药为他滋养身体，才让他活到了今天。为了让他能够活下来，我每天亲自为他嚼碎食物塞进他的嘴里，为了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我会不时地重新割开他的伤口让他感受痛的滋味。刚开始的时候，他每天惨叫不止，我还会把用他的断手堵住他的嘴。后来他的嗓子喊坏了，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就把他的断肢做成美味喂给他吃掉。你看，我对他好吗？”娟儿假作的坚强再也支持不住，说到这里，已是泪流满面。

我听着她的叙述，肚子里忍不住开始翻腾，“哇”的一声，我忍不住跑出去，差点吐出自己的苦胆。我终于了解了他们的恨意有2多么的恐怖，也理解了他们的所作所为。以前发生的事情打破了他们所有对于美好，正义的幻想，他们只有通过自己的双手才能洗刷自己的仇恨。娟儿是幸运的，她逃脱了自己的命运，可她更是不幸的，在以后的生活中，她将永远生活在仇恨与恐惧之中。这时我才明白娟儿说太便宜如意客栈的老者了是什么含义，与缸里的那位想必，他还真是幸运。

在我终于吐干净肚子里的所有东西之后，我不由得开始心疼起娟儿来，这个丫头太苦了。她看似每天是在折磨害她父母的仇人，可实际上那也是在折磨她自己啊。我重新进了屋子，只见娟儿正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缸里的“人”正在抽搐着。狗子和他的兄弟们正在劝她：“别伤心了，娟儿妹子。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该放下就放下吧。如今你也报了大仇，我想你的父母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的。”

娟儿一听这话，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父亲，母亲，你们看到了吗？娟儿为你们报仇了。”

我看到这里，心中下了决定，我要帮她一把。我趁众人不注意，慢慢走到缸边捡起被娟儿扔到地上的小刀，一下子捅进了那人的胸膛，鲜血流了出来，融进了醋里。那人似乎对我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奇怪，第一次杀人我竟然没有什么恐惧的感觉。反而感觉很安心，就像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一样。

娟儿感觉到了不对，她站起来发现我杀死了她的仇人，她怒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