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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忍辱且偷生2
CHAP 90 忍辱且偷生2
“擦一下吧。”或许是出于彼此共同受难的同情,或许是出于之前他数次维护我的感激,我攥着干布凑近他,然而,寅吉却是突然凑上前,一把将我手里的干布夺走,然后把干布揉成一团,砸到了曹岳的脸上。曹某原本是可以躲开的,但是他没这样做。
“疼吗?”寅吉笑嘻嘻地问。
曹岳也挤出一点笑容,笑嘻嘻地冲发问者摇了摇头。
“那么这样呢?”寅吉猛地扬起手,狠狠地抽了曹岳一个嘴巴,曹岳捂着被打得半边脸,沉默了片刻,居然又抬起头,笑嘻嘻地对着寅吉摇了摇头。
“贱!你真贱!”
面对寅吉戳指在他鼻梁上的手指,他居然还笑得和之前那样一脸谄媚,“是是是,殿下说得对极了!我这人就是贱!”
寅吉放声大笑,并且在笑声中,掏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给了曹岳。立即,一闪而过的激动神情从曹岳的眼底掠过,于是,我知道这药丸必定是“涣心丸”三天一服的解药。曹岳把药丸塞到嘴里,迫不及待地嚼咽,并且咽下药丸之后,好长时间如同一头反刍的牛似的,一直在做着嚼咽的动作,不过,牛是真的有东西在嚼,而他嚼的是空气。
如此这般嚼咽空气的动作重复了若干瞬间,曹岳终于缓过了神。他抓起干布擦拭手上的臭血的时候,手指已经不再颤抖。
“殿下,过了前边的吴县,我们就要进入那条……‘私货走廊’了,嘿嘿,也就是说,只要进了那条走廊,从走廊入口的桐县,一路往西,直到走廊的尽头温岭,那么,殿下返回长沙的计划就实现大半了。”
“你居然主动提起了‘私货走廊’?真是难得……我以为你因为张廷真的缘故,是不愿别人提起这条走廊的。毕竟现在这条走廊的主人,裘恨天,是张廷真的拜把兄弟。”
“噢,殿下对于曹某的事真是关心,让曹某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既然提起,就顺便问问,大元帅,那个张廷真现在被你藏到了哪儿?”
曹岳神秘莫测地微微一笑,倒竖一根手指,朝下指了指,寅吉登时会意,同时抬高了两边的眉毛,朝曹岳眨眨眼。
我十分厌恶他们这种故作亲热,又暗中彼此戒备、各自心怀鬼胎的表情,因此,我几乎把半个头都探出了车窗外,然而,身旁的对话仍然如同挡不住的潮水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的朝我涌过来。
“裘恨天这个人,大元帅以前想必见过?”
“殿下不是也已经见过,不然,何以能仅用四天半的时间,就从长沙经由这条走廊,赶到金陵?”
车厢内短暂的一阵沉默,随即,是听起来开心无比的两个男人的大笑。寅吉最先止住了笑,“哼,现在一想起这个裘恨天,我就心头有气,来的时候,为了借他这条道,让我们运送装了煤油的那些酒罐通过,我足足付了他三大车的珠宝……不过……说到这些珠宝,应该不会有人比大元帅对它们更熟悉了。因为,要知道,它们原本可是来自元帅的那位故人。”寅吉故意把末尾两个字的音拖得很长,而且一说完,脸上就露出莫可名状的神态,这种神态是在老练的猎人守在挖好的陷阱旁、看着猎物一步步靠近陷阱时才会露出的。
“嘿嘿,的确,殿下暗示得没错。笼脊镇上,我之所以弄死那个人妖(作者注:人妖,即指慬王,刘应守。),除了向殿下表现我的忠心,我还有点私心,这种私心……其实是……是……”
“不用吞吞吐吐啦,我都明白。你当初压根不好男风,表面上是借着刘应守打一面师出有名的旗号,其实骨子里,你是贪恋他丰厚的家底。这些年,他和仇忠言没少在金陵捞油水。不过,自打上个月,刘应守的十几车珠宝被我们劫走……这之后,似乎他在大元帅心头的地位就一日不比一日了。”
“殿下话说得真是委婉,什么‘一日不比一日’,我从来……从来对这个人妖都是恨之入骨,唉……总之,和殿下说句掏心窝的话,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真令我生不如死。”
“深表同情……不过,现在元帅更应该感到高兴,因为这样令元帅厌恶的人已经——”说到此处,寅吉也学着先前曹岳的那个动作,倒竖一根手指,朝下指了指。
这时,因为寅吉讲话的突然停顿,我回过了头,因此看到了这一幕。不过,我立即明白,寅吉这么做并非单纯的卖弄,或是孩子气的调皮,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刺激曹岳,让曹岳想到被其弄死的张廷真,并迫使曹岳立即想到不久之后就要面对的张廷真的把兄弟,“私货走廊”的主人,裘恨天。
“‘私货走廊’究竟是指什么?裘恨天又是何方神圣?”禁不住心头的好奇,我看向曹岳,这样问道。
不过,曹岳刚想开口,就被寅吉数声刻意的咳嗽声给打断。
“小心肝儿,你为什么不问我哩?难道……还在生我的气?气我今天没把你亲够?”
闻言,我立即转头看向窗外,然而,胳膊很快一阵生疼。寅吉不知何时凑到我的身旁,狠狠地抓了一把我的胳膊,然后朝我吐了口唾沫,骂了我十几声“贱货”。接着,寅吉朝我举起一只拳头,让我立刻乖乖地转过脸看着他,我不理,寅吉低吼一声,一拳打在我身旁折叠好的棉被上。饶是有棉被的阻隔,车厢的地板还是发出低沉的仿若一只铜钟般的嗡鸣声。为此,我们的马车稍稍减缓了速度,隔着一层壁板,传来了车夫钱三的询问,“殿下,出什么事了?”
“滚你妈的蛋,赶你的车!半柱香的时间到不了吴县,我就让宁一标剥了你的皮!”
碰了这样一个钉子的钱三再不敢啰嗦,随即,拉着我们这辆马车的那匹小黑马就发出了类似于惨叫的嘶鸣,一声接着一声;而我们的车厢也如同一只跳跃在顽童脚下的皮球,时而上下震颤,时而左右摇晃。
“该死的,我没让你发了疯的赶车!”寅吉面对车夫背靠的那块壁板扯着嗓子大叫,不过他的声音完全被车厢剧烈颠簸的声音所掩盖,于是,他只好转过身,冲我和曹岳用力地挥舞起拳头,“疯子,疯子,都是疯子!你们全都是该死的疯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进吴县,我们连红衣的先前给我们的那些让身上起红疹的药水都没用。守卫城门的几个士兵对赤竹、蓝杉、紫岩等侍卫以及宁一标都很客气,大老远地就打了招呼,热情得几乎堪比那些在妓院门口揽客的姑娘。
直到进了吴县的东城门,马车停至县城一条偏僻无人的街道,曹岳才趁着那个叫赤竹的侍卫找寅吉禀报什么事、寅吉远远走下马车的空隙,和我说了裘恨天与“私货走廊”的事。
从曹岳的叙述中,我了解到以下的内容:
裘恨天原本是朝廷戍边漠北的一位将领,早年都是他领兵抵御漠北的契丹人。五年前,因为无意中在人前说了一句抱怨仇忠言的话,就被仇忠言的耳目上报了朝廷,朝廷下令夺了他的兵权,还勒令其返回金陵述职。裘恨天临走到半道,也就是走到覆盖了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交界的“落雁山”的一处山脚下的时候,被一批黑帮的影子杀手(五年前那时,还是师父执掌黑帮。因此,我并不了解此事。不过,我还是看得出来,这次黑帮的刺杀是受命于仇忠言,虽然曹岳没有把这层意思明确地说出来。)包围,影子杀手将裘恨天所带的亲信杀了大半,打伤了裘恨天。裘恨天后来就带着剩下的亲信家仆,在“落雁山”上落草为寇,就这样持续到现在。
客观地来说,裘恨天的最大贡献,就是创建了“私货走廊”。
“私货”,就是黑市贩卖的货物,大多是朝廷明令禁止民间私自贩卖的物品,譬如粮草、药材、铁器等。正因为朝廷禁止,供应有限,私货才有巨大的暴利。
“走廊”是通俗的说法,是指只要贩卖私货的商人们走到裘恨天统辖的“落雁山”区域,并且给足了裘恨天这帮土匪甜头,那么,在这条“走廊”里,你所押运的私货就是绝对安全的。甚至现在的“走廊”更加发达,已经充当起私货集散市场的角色。据说,在走廊沿途建立了两个特大的私货集散地,一个是距离吴县极近的桐县,那儿是贩卖粮草的交易市场,而另一个则是居于这条走廊中心的庐县,也就是裘恨天土匪窝的大本营,那儿是药材的私货交易中心。据说,现在,每天都有挤破头的商贾来到这两个地方,只为了把自己手中囤积的货物卖出一个天价。
此外,曹岳还对这条“走廊”特殊的地理位置做了必要的说明,说,这条走廊实际上就是“落雁山”沿途绵延五百多里的朝阳一侧的山脚地带,是名副其实的“三不管”的真空区域。因为“落雁山”是间隔在安徽、浙江、江西三省交界的中间区域,光秃秃的一座大山,别说是树,连一根草都没有,漫山遍野的清一色黑色的大石头。早年这三省还是朝廷管辖时期,统领三省的地方长官就对这座没什么油水可捞的破山爱理不理。后来,浙江、江西被曹岳占据,安徽所有朝廷的兵力一度被抽光,被这座山隔开的三个邻近的省份更是各自为政,互不搭理。现在,虽然朝廷弄了一些乡勇跑到安徽守卫城门,但是实际上,安徽区域仍是一片空城,没有实力去对付这些山大王。而浙江这边,曹岳现在又是这副样子,留守杭州的柳城叶又哪有心思去管这些土匪的闲事?最后说江西,江西的驻军将领原本叫王青云,是曹岳手下的将领,不过曾经犯过军规,被柳城叶严厉地责罚过,为此心中记恨,前不久,被寅吉策反成功,率领江西七万士兵归降寅吉。在说到这王青云的时候,曹岳挥起拳头,用力地捶打了两下散落在我脚边的棉被。几次欲言又止,不过最后又把嘴给闭上了。
接着,曹岳又透露给我一个惊人的消息,还说他也是不久前刚刚听李小甲说的,说,这个占山为王的裘恨天,居然是我们帮派裘海龙的亲叔叔,还说,这些年,韦不笑没少和这个老土匪(虽然裘恨天才四十五岁,但是用曹岳的说法,比他年纪大的男人他都认为对方“老”)打交道。最后,曹岳又压低了声对我断言,说,听传言,说当年仇忠言和裘恨天之所以反目,极可能是为了一个女人。一个来自西北的戈壁滩的女人。对于他最后的花边新闻,我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这时,寅吉带着一脸兴奋的神情钻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