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出海
当这艘破船晃晃悠悠地开起来，慢慢驶离港口时，夜鹰还是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苍凉和悲痛。港口上的人稀稀落落，并没有几个注意到这艘停泊在这里一年的船开走了。回望人群，大家脸上都是一种麻木到不谙世事的表情。夜鹰能想象到在国力鼎盛时这个港口应该是怎么样的，人们前赴后继、热情相拥，唱着为勇敢的探险者们准备的欢歌，将他们送向未知的海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那时候胸中有锐气、仓中有余米，百姓自然是胸襟宽阔、有劲儿没处使。
再看看现在这幅惨象……夜鹰不禁摇了摇头，感叹道战争竟是如此残酷的东西。还好流川村人及时醒悟过来，尽管他们采取的应对措施还是以逃跑为主，但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能想办法保全一条生路就不错了，又拿来那么多时间和力气说什么“抵抗到底”之类的漂亮话？虽然夜鹰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上，历史的走向确实只是被少部分人拿捏在手里的。这些人是天才中的天才，精英中的精英，他们控制群众就像玩儿七巧板那么简单。而在乱世中，这些人更是如鱼得水，有了操纵天下的机会，要么成为英雄，要么成为枭雄。
或许妖仙子，就是这样的人。
既然如此，拯救世界就交给她好了，不如说她就是为此而生的。不但不觉得有丝毫倦怠，反而还是乐在其中、无法自拔。
“你以前以为战争是什么样的？”香草悬空两米，以一个俯视的视角将船头推开海浪的壮观景象尽收眼底，前方，阳光正倒映在海平线上，射出一片闪闪发亮的光晕，“在一个宽广的大草原上，两军排成整齐的队列，浩浩荡荡地从草原的两边冲过来。战鼓一敲，号角一响，军队迅速变换阵型。期间军师还得站在山头上总揽全局，调兵遣将，是不是？”
“至少我原来以为古代的战争就是这样的……”夜鹰挠了挠头发，自嘲道，“谁知道会有飞船大炮之类的东西呢？”
“战争从来就不是什么值得称颂的东西，和平的时候，人们总是幻想着炮火的声音是人间最动听的乐曲，幻想着以正义之名的战争是多么的高尚。但当炮弹真的落到自己头上，剩下的就只有哀嚎了。”香草见夜鹰还没有完全领悟到战争带来的残酷，便决定旁敲侧击地再提醒两句，“小子，你作为这个世界的钦定领袖，更应该考虑好战争的广度和深度，只能在必要的时候才可以动用它。尤其是仙人和仙人之间，如果多打几场仗，这个世界就彻底毁了。”
“放心放心。”夜鹰干脆寻了处没有灰尘的地方，直接躺了下来，惬意地望着天空，享受海风带来的独特清爽，“我这种人的性格你还不清楚？怎么可能会发动战争嘛。”他眯着眼睛，天空和海水一样是碧蓝碧蓝的，这艘小小的船就像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在广阔的天地之间随波逐流。
夜鹰突然有种全身都松下来的感觉，所有他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至少在这件事情上，他的行动都是问心无愧的。现在流川村能不能从恶魔族手中逃出去，真的只能看造化了。卸下心中的负担后，他终于有心思来看看这片三千年前的天空，几朵流云缓慢地移动着，印在夜鹰黑色的眼瞳中。他突然理解了流川村的人们为什么之前会沉溺于虚假的和平，这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的小世界，确实挺有吸引力。
带着凉意的潮湿海风吹拂过来，混合着盛夏的独特香味，催人入睡。
夜鹰当然可以想睡就睡，他是拯救了村子的英雄。而且说实话，夜鹰在航海这方面能起的作用微乎其微，几乎就是没有。这几天赶路赶得也着实辛苦，趁此机会忙里偷闲，补上一觉。在海风的轻柔抚慰下缓缓沉入海蓝色的梦乡，似乎也是件挺美好的事情。
罗烨的想法跟他差不多，他们这种打架好手一到海上就完全抓瞎了，毕竟航海可是个技术活，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不过和夜鹰不同的是，罗烨并不需要睡眠，她只是又将那件厚的不像话的夹袄披在身上，盘腿坐在甲板上，双手合十，呈入定状。
而在经历了大约十几章的无所作为后，海燕终于迎来了自己的主场，兴奋地不亦乐乎。这片大海简直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个大舞台，只见她从船长室蹦到甲板，再从甲板蹦到船尾，不时的校准和改变前方的航道。海燕的目的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被开发过，换言之，根本就不可能有地图。她只能凭借着自己对课程中3D海洋模型的记忆和对洋流判断盲开，还要将天气和涡旋之类的危险因素考虑进去。在这样艰难的条件下，偏偏时间还是有限的，这也就使得这场旅途变得越发孤注一掷。
虽说海燕对于海洋的了解程度非常高，但这毕竟是她的“处女航”，难度还是颇大的。
洋流的变动规律是靠时间总结出来的，也就是说，三千年后是什么样，三千年前也基本上是什么样。而风向之类的东西则千变万化，万一航向偏离了，极有可能和岛弧链擦肩而过。为了防止这种情况，海燕用她的水灵根制造出了一个简易的“水膜测风仪”，挂在船头。根据那层像泡泡一样的巨大水膜摆动的方向来判断风的朝向，从而时刻改变航向。这种疯狂的点子在三千年后也很少有人用，但眼下时间紧迫，海燕也只能将学到的东西尽数用上，希望能增加一些这场豪赌的胜率。
不过，好在流川村人也有着自己的优势。
在来到海上后，他们体内某种沉睡着的力量日益增强，其成长速度还在递增。每一个村民都能切身体会到这一点。海洋就像一个巨大的温床，滋养着和她命脉相连的孩子们。如果用三千年后的力量等级来划分的话，现在的江岚和杨易体内的“气”几乎已经到达了大乘巅峰的水平，接近飞升。而事实上他们这两天也没干什么事情，力量就像是突然涌出来的那样。或许，这也算是老天爷对这些苦命的孩子的一点儿补偿吧。
现今，一个村民就能够暂时扭转一部分海水的表面流向，将船按照海燕的指令推往特定的方向。而五个流川村人合力的话，甚至能在短时间内造出一个新的涡流。每当船被卷入涡流或是漩涡中时，海燕便会通知村民们，制造出反向的涡流来与其对撞或是抵消，以便将船重新掰回原航道。
在海洋学的历史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把船当做车一样开的情况。在大海中航行，很多时候都是无法让船按照自己的心意走的。但海燕开的船毕竟还载着一群超人，既然他们能扭转洋流的方向，就相当于给船装上了一个螺旋桨，少吃了很多力，速度相较于原来提升了五倍左右。其实，流川村人的力量远远不止于此，但这艘船毕竟已经老的不成样子了，如果速度在往上加很有可能会直接散架掉。
至于食物，在海上的食物可就比他们赶路的时候丰盛多了。凭他们操纵水流的能力，直接将水流呈环状抽调上来，水里面自然会有活蹦乱跳的鱼。大海广阔，船又在海域里一直航行着，完全没有必要担心不够吃的。虽说口味单一了一点，但总比饿肚子强些。这两天村民们放开肚子大吃大喝，像是要将一路上积攒的压力全部发泄出来一样，光是鱼刺卡喉咙就出现了三例。
相比于正常的探险队，这艘船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不用为了淡水而发愁。流川村人可以将淡水从海水中抽调出来，一面是水，一面是白花花的盐花儿，这些盐正好可以用来做鱼肉的调料。再用夜鹰的岩浆之躯烤一烤，就成了烟熏鱼肉，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顺带一提，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们最多只能把沉淀在水中的泥沙分辨出来。在海洋的加成之下，他们对水的操纵能力也加强了，这也进一步验证了夜鹰之前的猜测——流川村人的力量是无限的，限制他们的，只有周围环境中水分的多少。水就是他们的力量之源，现在到了海上，这种潜力被进一步激发出来，并且还在继续增长中。
说不定，先祖们真的是为了预防他们沉浸在这无穷无尽的力量中，才将村子落址在那座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吧……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这么过去了。夜鹰仰面躺在船上，他已经整整睡了一天，现在到了晚上，反而睡不着觉。这艘船依旧在黑暗的浪潮中缓缓地前行着，前方没有光，没有指路的灯塔，也没有岛屿。茫茫大海，只听见一片“哗哗”的海浪声，冲击着陈腐的船底。
船上也没人讲话，大家在半梦半醒之间前进着，驶向不知在何方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