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消沉

自从顾谦之死后，似乎采薇的心也跟着死了，无论多大的事，都激不起采薇的任何兴趣与动力。

采薇确实是一直将云胡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上，无人可以替代，这是不可否置的。可对于采薇而言，爱情重要，知音亦是重要，重要到不可替代。

楚恒、顾谦之、苏甘棠于采薇而言，在某些方面都与她有着相同的地方，让她不舍得失去。尤其是楚恒和顾谦之，竟然真的可以为了她而不顾及他们自己在天下人、家人心中的形象，真的令她欢喜，又替他们觉得可惜。

采薇还记得，楚恒善乐，顾谦之善礼。一个温文尔雅，一个不失风趣，让很多女子倾慕不已。

她还记得，刚认识顾谦之那会儿，顾谦之便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文雅有余，书生的穷酸讲究却是完全看不到的。

那时候的她因为一些案子与顾谓之扯上了关系，引的顾谓之穷追不舍。她正烦着，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难缠的家伙。好不容易甩掉了顾谓之一会儿，无意之中竟然又碰到了他的哥哥顾谦之，这让不认识顾谦之的采薇很是恼火。她以为，顾谦之和顾谓之一样，死板、不懂得变通，官员气息浓重。

所以，从一开始，采薇便是带着嫌弃与讨厌对待顾谦之的。可慢慢的，接触了之后才发觉，并不是这样。

采薇习惯逛街，却不怎么买东西，书柬便更是如此了。她们都不是普通的女子，懒得买东西，只对街上的风土人情、新鲜事儿有些兴趣。

不熟识采薇的人，偶尔和她结伴同行一次，便都不是很情愿和她们一起出门了。

和她们一起结伴的人，非富即贵，或者就是江湖中人。总归有很多人很是好面子。他们看着两个小姑娘东瞧瞧，西看看，不时地拿起一些小摊上的物件瞅瞅，却从来不买，甚至连价格都不曾询问，便自发地认为这两人很是小气，或者便是穷的叮当响的小人物。不够豪爽，不够大气，他们觉得，和采薇、书柬一起逛街很是没有面子。逛小摊小贩所在之所也就罢了，竟然就连那些个地方的东西也只能是看看而已，真真是……不可言喻了。

于是，尽管采薇和书柬走过很多地方，相伴之人却是除了熟识的几个，便没有其他了。

可这顾谦之倒是个例外。

采薇她们是在一次逛街时偶然遇到顾谦之的。当时采薇看上了一把被小贩放在布袋里的匕首，那摊主却因为匕首难看，不够精致而拒不售出。他说，若是采薇她们要买东西的话，他可以推荐更漂亮的匕首给她，顺便可以将那不够漂亮精致的匕首附赠给她。

可采薇看上那匕首，就是因为它不花哨，用起来又很是顺手。所以，最终她们还是没买任何东西，缠着小贩将匕首送给了她。

放在以往任何一个和她们同行的人身上，可能都会看不惯采薇这样的举动吧。可这次她们碰到了顾谦之，他对此竟然持有完全称赞的态度。

他说：“姑娘真是好眼光、好性情。看姑娘装扮，定然不是出自穷苦人家，可姑娘却一点儿也不挥霍钱财。而且，姑娘这尊重每一件物什的态度，更是让人觉得难能可贵。”

听到有人赞同她的行为，采薇有些发愣。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才发现原来是个书生。

采薇有心戏弄顾谦之一番，便接话道：

“噢，公子何出此言？”

“姑娘不愿意买其他的东西，让商贩将你看中的匕首作为附赠的物品送给你，一是不买无用之物，这二嘛，难道不是觉得你看中的物件更有价值么？你宁愿缠着商贩将它送于你，不惜被有些人误会你是贪小便宜之人，也不愿它做那些无用之物的陪衬，可不就是尊重它了么？”

“噢，那公子还真是说错了，我就是那种市井小民，很是爱贪小便宜的。不买其他东西，只是为了不付出一点点，便可以得到这个匕首。”

顾谦之的话，说出了采薇内心的真正想法，让她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可采薇却还是想再试试顾谦之，看他能有多了解她。

“话，姑娘想怎么说，便是怎么样的。可事情发生了，便是事实，永远也改变不了。姑娘若真觉得自己是市井小人，那我怎么说都是错的。”

顾谦之没有正面回应采薇的故意刁难，笑着说道。

看着顾谦之自然的微笑，采薇觉得如沐春风。

是啊，话，不同的人，不同的说法，她要否定，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的。可他真是聪明，直接不与她争论，只凭直觉和自己眼睛看到的，便做出了判断，并相信自己的判断，倒让她无话可说了。

知音难觅，有这么一个只通过一件小事便将她的想法看透的人不多。所以，采薇很快便与顾谦之成为了朋友。

之后，他们一起游玩。顾谦之帮采薇说服自己的弟弟，选择相信她，每每很自然地便能明白采薇心中所想，开导她，支持她，不离不弃。

顾谦之的关心与体贴，让采薇觉得，即使重活一世，也应该心存感激，相信命运自有安排，相信希望、美好依然存在；相信，还是有人能读懂她，懂她的心。

所以，她接受的顾谦之的爱慕。采薇觉得，有这样一个伴侣，真的算是很幸运的一件事。

可如今，顾谦之离开了，永远地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和她聊天，不会安慰她，不会她什么都不说，便有人就已经明白她心中所想了……

所以，采薇难过。顾谦之走后，采薇突然就觉得，她很累，很累。

她喜欢云胡，是非他不可的那种喜欢、在乎。可他却一直对她不冷不热，从来不会主动找她，关心她今天过的是否顺心，是否安康，从来不在乎她是否有烦心事，从来不理会她偶尔的小脾气是因为什么，从来不管她是否有按时吃饭，不饿不渴……

她也在乎楚恒、苏甘棠。可楚恒对她，还是有些话是不能说的，他们彼此都有隐瞒，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让对方知道；而苏甘棠，对她像朋友，也夹杂着谨慎。

每个人与她的相处模式都不一样，每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也不尽相同。顾谦之，同样不可替代。

所以，她无法释怀。

看着这样的采薇，书柬很是担心。

她同样为顾谦之的死感到可惜、痛心，可人死不能复生，已经逝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的。采薇如今这样折磨自己，顾谦之也是不愿意看到的吧。

她明白顾谦之于采薇而言，有多重要，所以她可以接受采薇的消沉。可采薇总不能一味地消沉啊。

除了顾谦之，她还有云胡、楚恒，她还有整个江山，所有人都等着她做决策，她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呢？

所以，她请求方士去劝慰采薇。却哪里知道，神通广大的方士在采薇面前，似乎起不到任何作用。

未见方士之前，采薇消沉、悲伤，可方士劝慰之后，采薇的情况竟更加严重了。不止心情更糟，意识、身体也出现了更严重的病态。

她竟然偶尔恍惚地说些“天意如此，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不能避免啊。”这样的话，让人听着毛骨悚然。

而且，面对采薇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书柬请御医瞧过之后竟发现，采薇的病态竟到了很是严重的地步：她的心肺功能都在慢慢衰竭，大脑神智也不甚清楚。长此下去，便无力回天了。

看着瘦弱不堪、几乎没有生气的采薇，书柬恐惧。她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将以前的采薇找回来。

一想到是方士的劝慰让采薇更加严重，书柬便迫不及待地去找方士，准备质问她，采薇为何会这样。

可到了方士的住所才发现，那里早已没人。自从见过采薇后，宫女们也很久没再见到方士。似乎，她就像空气一样，蒸发了。

可书柬并不放弃任何一点可以让采薇恢复的机会，于是她派人四处寻找方士。她想，只有弄清楚了采薇为何病情更加严重，才能对症下药。

只是，找了许久，还是无功而返了。方士似乎真的凭空消失了。

一时间，书柬感到了绝望。她不知道她还能求救于谁，她不知道，有谁还能够影响到采薇。

看着神智越来越模糊的采薇，书柬很是心疼。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杯子，为采薇倒了一杯清茶，喂给她喝。可采薇却是一把将她推开，将杯子摔到了地上，茶水洒了一地。

侍奉的丫鬟急忙过来收拾碎片。

看着小丫鬟手里的碎片，书柬突然想起了殷怀瑾。采薇最在乎的人，就是他啊。

于是书柬急忙跑去找殷怀瑾。希望他能有些作用。

哪知殷怀瑾竟是无动于衷，说是生病应该找御医，他能有什么办法？

这真是气坏了书柬，她脱口而出采薇对殷怀瑾的种种在乎，一下子说的他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