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温柔的男人

“你说的……是回怀柔？”商紫墨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喊他，静默好一会儿才语气有些不稳地问出来。

“嗯，我想让爸知道，无论如何，家里还有我在，我会守着我们的家，直到他回来为止……还有妈，你若是在天有灵，也是希望我和爸能开开心心地在你能看到的地方生活下去吧！”我说完之后，这才把自己手里的花放到妈的墓碑前。

“音，别哭！妈她看着我们呢！”商紫墨轻声在我旁边说，脸却依旧朝着墓碑的方向。

我以为我不会哭，我以为我在唐唐面前能忍住不流泪，可是商紫墨开口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早已挂满了泪。

为什么任芊芊要那么做，我妈妈她人已经躺在床上了，难道任芊芊还不能解气么？

而且那次任芊芊突然在我家里附近出现，也不过是为了要让我妈多受一点刺激罢了，为什么突然之间，任芊芊会做到这么绝的地步，非要置我妈妈于死地？

那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不过是一场医疗事故，她如此记恨我妈妈，难道现在我妈妈死了，她心里就得到了解脱，她心能安吗？

“妈！”商紫墨握紧我的手，然后接着面对墓碑说道：“我会对音好的，现在，我在您的墓碑前发誓，我会用自己一辈子的时间来照顾她，照顾唐唐，我们一家人会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永远也不分开，以后只要有时间，我们都会过来看您，与您分享我们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虽然我们见不到您，但是我相信，您可以看到我们，能感受到我们，因为您在我们心里，永远也不会离开。”

商紫墨说的话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说一辈子照顾我，难道他答应跟我离婚是假的吗？

难道他折磨我还不够，看到我家里现在的惨状觉得还不解恨，到底他还要折磨我到什么程度？

不过这些问题我都只是放在心里，并不想在妈的墓碑前跟他说出来。

我们又站了一会儿，后来唐唐睡着了，因为陵园有风，我怕会冷着了她，便和商紫墨离开。

到车上，商紫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块黑袖杖，然后给我套在手上。

我看到，他动了动嘴，好像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

商紫墨从昨天晚上回到四合院之后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直到现在，我依旧有这种感觉，只是他不说，我也无从问起。

我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商紫墨答应跟我离婚，不过要等到半年后，可是……

还不到两天的时间，他就对着我妈的墓碑发誓说要永远照顾我，他到底这两天都经历了些什么……

到家的时候，我们都没想到，熊伟正站在西苑门口等着我，看到车里坐着我的时候，熊伟向我走过来几步，似乎他来这里，就是为了等着和我见面。

他居然来我家门口堵我，甚至连打个招呼都没有，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站在四合院门口。

而且，他明明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商紫墨，他却完全没有顾忌地开找我，他想做什么。

他不是口口声声都为我好吗？为什么他要做这样的举动，这让我觉得很不理解。

“小美，你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不是说我们可以做朋友的吗？只是一个电话，你为什么对我避如蛇蝎，你不是说要离开他的吗？你不是说要离婚吗？你还说要让我陪你一起演戏，直到他跟你离婚。小美你为什么骗我，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以为我很好骗是吗？”熊伟说话的时候，嘴里一股浓浓地烟味呛鼻子，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不知道是否昨天没换，整个人看着也颓废。

我看了眼地上……一地都是烟头，少说他站在这里也抽了两包。

“我跟你最多只是合约关系，而且，合约被你否定了！”

我对熊伟实在是没有什么话可说。

我知道，他说帮我肯定不会是毫无目地的，若是没有商紫墨后来跟我说的家变，我跟熊伟约定的计划还是会如常进行，可如今……

唐唐没有了外婆，也基本等于失去了半个外公，如果再没有了父爱，那会是多么残忍的生长环境。

我不管商紫墨是否已经相信我说的，唐唐不是商紫墨亲生女儿的话，我只希望，唐唐能得到更多的关爱，我只想让唐唐以后能尽量活得正常一些。

而这些，我没有必要跟熊伟说，更加没有必要对他有任何的解释。

如果他非要纠着我跟他谈过的这件事，那么我给他钱，算是钱货两讫。

“小美，你从前不是这么冷血的，你是个很热情的女孩，而且你对我，如果不是你太小，那时候我们的孩子若生下来，现在也有五岁了，小美，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好吗，我受不了！”

商紫墨坐在驾驶座，我坐在他旁边，手里抱着唐唐，熊伟站在车窗外面，对着我说话，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商紫墨的存在，又或者是看到了，只是当做没有看到而已。

熊伟说出 刚才那番话的时候，我听到，车里的气息加重，有人已经开始坐不住了。

“我说了，我不是小美，是你自己一直这么喊我，我有纠正过你！”我感觉到熊伟的出现对商紫墨的情绪影响有很大的关系，更加不愿意再多跟熊伟纠缠下去。

“你是，你是不是九三年出生的，你的生日是不是九月二十五日，而且，我还有你的照片，很多很多，我不管，小美，你亲口承诺的，要和他离婚，我等着你，如果你不离婚，我就来帮你离婚，你一天不离婚，我就一天不让你好过，小美，你知道，我有这个能力的，对不对？”

最后那三个字，说的我心头一跳 。

我转头看他的时候，我看到，他眼里带出的狠戾。

阿飞、阿富还有眼镜在我脑子里还留着深刻的印象 ，我相信……熊伟说这些不只是开口玩玩的。

“那你就不让我好过好了，反正我的生活本来就多灾多难，多你一个算不了什么。紫墨，我们进去。”

“不行，你不能跟他进去！”熊伟站在车前，面不改色地说道。

“紫墨，开车！”我又喊了一声。

我这才注意了商紫墨的眼神，我看到，他也同样在看我，而且，他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看着十分凝重的感觉。

“她真的不是小美！”商紫墨看了一眼熊伟，嘴里淡淡吐出一句话来。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除非……”熊伟对商紫墨好像有着一种别人看不懂默契，又或者，他们早就认识了。

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熊伟的语气也让我感觉，他对商紫墨并不陌生，不当如此，他们之间还有我不知道的关系。

“就是你想的那样，音有个从出生开始就失散了的双胞胎妹妹，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这件事的，而她妹妹，我也一直在找，只是目前还没有消息，其实你心里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也不想承认，音她从小的生活都是在家庭良好教育的熏陶下走过来的，你和小美在一起的年份里，她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所以，你对她，可以死心了，我们夫妻有一点误会，不过我会解决这个问题的，她永远都不会跟我离婚，就是你想要重新追求音，我也不会答应！”商紫墨说这些话的时候， 眼皮一直都眯缝着，不让人看到他心里在想什么。

熊伟彻底地愣住了。

他的表情告诉我，他已经相信了商紫墨说的话，而且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她那么好，她要离开我，我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小美，小美……”

我听到，从熊伟喉咙里溢出沉恸而低徊的悲泣声。

商紫墨说完之后，便开始重新启动引擎。

熊伟后面似乎还有话没说完，不过商紫墨已经把车开到了我听不到的地方。

晚上，商紫墨出去了一趟，我坐在床头休息，桑娜抱着唐唐，还给她唱田纳西当地的民歌。

桑娜的嗓音很厚重，而且还带着一些难得的金属，听起来极有磁性。

小家伙好像听得很投入，睁大着眼睛一直瞅着桑娜，好像也想跟着一起唱的感觉。

“申小姐，先生他今天打电话给我了！”桑娜似乎是故意挑了个气氛比较好的时候对我说。

“嗯…………”

“你不想知道先生都说了什么吗？”桑娜有点失望地问道。

“不想知道！”我是真的不想知道。

如果我还会想着容允上，我绝对只会把自己的想念停留在我们相爱最美好的阶段，而不是猜测此时他在做什么，他今天见到我之后会怎么样……

那些，我都不会想了，不是不愿意想，而是那种感觉已经没有了，就在容允上说到他妈妈之后，彻底地消失了。

“先生问我，你和商先生之间的感情如何……申小姐，你知道，我还没有谈过恋爱呢，我怎么会知道你们那些可以意会不能言传的事情呢？”桑娜有些遗憾地说道。

“哦……”

“申小姐，商先生好像很喜欢你，不过，我觉得先生对你也很不错，为什么你还是这么闷闷不乐的样子，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桑娜见我始终提不起精神，干脆直接问起我来了。

“没有什么，就是觉得没什么力气，提不起精神来！桑娜，我想睡一会儿，你不要吵我了！要是唐唐想喝奶了，你就喂点奶粉给她吃！”

我知道，桑娜跟我说那些话都是想让我开心起来，可是她越说，我心里就越是沉重，仿佛铅块压着，连呼吸的空气都带着伤感的味道。

很久了，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吧！段紫渊都没有再来梦中骚扰我了。

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知道，段紫渊对我来说已经成为了我脑子里永远都挥之不去的记忆。

妈妈的离开让我突然变得有些无所适从，我觉得她有很多事情压抑在自己心里多年，都没有告诉我。

我不知道妈临走的时候是什么场景，我没有勇气问商紫墨，只是会心里默默地想着，妈会不会在那个时候特别想见我一面。

或者，妈更想见到的人是小美，妈和小美分隔二十多年，她一定很想见到她的。

我甚至听到 ，妈在叫着小美的名字，她在很大声的叫着……

突然，小美出现了，我感觉妈在喊着小美的时候，妈面对的方向突然在那远远的地方多了一个又瘦又小的身影。

那个身影好像听到妈妈的叫唤，回过头来看妈妈。

妈妈的声音变得更大了，而且还夹杂着抽噎的哭泣声，因为叫唤的声音过大，那抽噎的声音让闻者落泪，让见着更是伤心。

我听到妈妈在叫着小美，一遍又一遍地叫着。

小美好像是被妈妈吵得有些不耐烦了，便转过身子来看。

妈妈说：【小美，我是妈妈，你见到了我，为什么不认我，你明明早就知道我是你妈妈，你为什么不早些回来，你知道我找了你多少年吗？】

小美穿着一身紧身潮服，眼里透着轻蔑的笑容。

她走了好些时候，才走到妈妈身边，我听到她在说：【你是我妈妈？我有妈妈吗？】

妈妈说：【小美，不是妈妈不要你，是因为容家，是容家人把你抱走的，这些年你都去哪里了，容家人对你好吗？】

小美说：【容家人抱走的我？是吗？这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说你是我妈？你养育过我一天吗？就算我是你生的又如何，那是我不会投胎，如果我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身在申家。】

小美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不等妈妈再开口，小美又接着说道：【你看看我身上 ，这些都是什么，这是烟头，是那些男人在我身上烫的，你看到了吗？还有毒品，他们给我注射，为了防止我逃跑，那些人逼我吸毒，让我身患毒瘾，即使逃出去了都要自己乖乖的回去，然后再一次次的被他们玩弄，这些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你有关心过吗？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你妈妈？如果我是你，早就自己一头撞墙了！还有脸说找了我很多年，证明什么，证明你很爱我，只是因为你杀了容家的女儿，所以才不小心丢了我，并不是你故意这么做的，闫真，你是全世界最没有资格做我妈妈的人，我就是认一条狗也不会认你。】

【小美，小美……】

“小美，你别走，你等等……小美，小美……”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满头大汗地躺在商紫墨的怀里。

他的包搁在床头上，显然，他回来不久，可能是进门之前听到了什么，才会急急忙忙地走到我身边。

平时，他的包都是放在衣帽架上，要不就会搁在柜子里。

“音，你在做梦……”商紫墨抱着我，低低的声音仿佛缓解了我不少紧张的情绪。

“小美真的是我妹妹？紫墨，真的是，对不对？”

“我想……是的！”商紫墨顿了下，才说。

“那，你……以前见过她吗？”我想说的是：【你以前爱着的人，也是小美吗？】

不过，我还是没有问出来。

“有可能，不过我并不确定！”商紫墨说这句话的时候，把我搂得更加紧了。

“那你曾经有没有把我和她……弄混过？”我被他这么抱着，感觉有些不自然，大概是受到情绪的干扰，我问出了自己原本在理智上不会问的问题。

“我……有过，我曾经以为……你就是小美，直到我确定你们是两个人之后，确定你只是你，和她没有关系之后，我对你……音，我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我想永远留在你身边……”说到最后一个断句的时候，商紫墨突然改了口气 ，好像不想再继续那样的话题了。

“我累了！”我打断他。

“我抱着你睡！”

“我想自己睡！”

“那我陪着你！”商紫墨不容分说，坐在我床头，还往外挪开了一些位置。

看着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我心里划过一抹异样的柔软。

我还有好多事情要问，可是刚刚那个梦实在是给我太大的惊吓，我差点以为，我妈妈的死，根本就是小美做的了。

我不想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可是昨天一晚都没睡的我实在是觉得累了，商紫墨不时地在我背上轻拍几下，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眼皮变重。

我跟商紫墨提出想要工作，商紫墨却坚持让我休息完一个月之后再说。

商紫墨每天都是早上出去，晚上回来，然后周末双休他就陪着我在四合院里带唐唐，有时候会提议带我出去转转，不过只是走走路，并没有带我去太远的地方。

商紫墨对我和从前完全不同了，若是以前，他这么对我，我晚上就算不会做恶梦就是胡思乱想的。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明明还是一样温柔，可是在我感觉看来，他是真正在对我用心付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