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书信
翌日,刚刚用过早膳秦冉便同绿袖一起前往泊南王府。
沈知珩正在后园竹林里练剑。管家前来回禀,说:“王爷,淮安王妃来访。”
坐在凉亭里的易安一副早已料到如此的神情,气定神闲地歪到在石椅上,闭起了眼养神。
沈知珩闻听秦冉来访,一个愣神,反手收剑差点伤到自己。他心中有所预料秦冉所来何事,低沉的嗓音淡淡地说:“将她们带到听风斋吧!”
听风斋是后花园旁的一个小园子,曾经的沈知意是最钟意那里。
易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秦冉一心想着把翡翠玉镯还给沈知珩,并没有在意管家将她们带到了另一个院子。
直到进入听风斋,她对泊南王府中有这么一个园子感到惊讶。
推门而进,便是一览无余地繁花乱眼,青草覆地。花地中间是一个三间室的木屋,前后大门敞开着,左右两个房间的墙壁皆开着窗户。屋子周围是石头环绕成半尺宽的小溪流,溪流中铺满了鹅卵石,有小鱼在石头罅隙中游进游出。只是不知溪流的流水源头在哪,流水也不知去了哪里。木屋的前面种了一棵樱花树,树枝上悬着秋千,树冠开满了粉色的花。树的周围是周围种了一片杜蘅,开着暗紫色的小花,和其它各色鲜花争奇斗艳。
秦冉轻轻提起裙角,微微垫着脚尖走过一块一块儿的青石板,只感觉心里一片柔软。这里让她恍若变成了幼时的自己,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躺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眯起眼睛看天上慢慢游走的云朵。
绿袖感到诧异,这里的花都是很普通的野花,甚至夹杂着一些草药,纷乱地种在一起,没有刻意的安排修理,带着一分洒脱随意让人很舒服。
秦冉和绿袖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园子,心中越看越喜欢,一时竟没有发现站在身后的沈知珩。
沈知珩随着秦冉的视线望着同样的方向,心中暗暗涌动着一些情愫。他微微俯身,先开口,语调缓慢低沉,说:“秦姑娘,看这听风斋可是满意?”
秦冉听到身后有人回转身去,便看到身着黛蓝色襕衫的沈知珩,忙福身一礼,笑道:“听风斋,风过穿堂漫花香。好名字呢!”说着,从绿袖手中接过那个檀木盒,放在了藤条桌上,“今日我来,只为了将这玉镯归还王爷。”
沈知珩打开那檀木盒,翠绿欲滴的玉镯安放在里面完好无损,看着玉镯的目光有着不经意的悲伤。
“这是王爷的传家之宝吧?秦冉实在担待不起,只得退换给王爷。”秦冉猜不透沈知珩的心意,说得也小心翼翼。
“多谢秦姑娘!”沈知珩对着秦冉拱手一礼,眼神中一扫悲哀,只剩感激不尽,说:“这些蠢奴才,错将我这传世之宝混进了那日的礼物中。真是有劳秦姑娘了!”
秦冉顿时舒了一口气,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她忧愁的眼神一下子清澈了,言语中也带着些轻快 ,嘱咐他:“这么贵重的东西王爷还是收好为妙。”
“是了。”沈知珩将盒盖扣上,神情有点悲伤,缓慢地说:“这原本是我妹妹的。”
秦冉知道梁国公主危病暴毙的事情,看着那玉镯,神情悲悯。
沈知珩微微眯起了眼看着门前树下的秋千,神色悲伤,语气更加缓慢,“说:“她名唤知意。我只有这一个妹妹,她同我一起来到南朝。她最喜欢花,想念梁国的花海。所以我置办了这个听风斋。夏天的晚上,我们一同躺在这里,看月下花开,流萤扑火。”
秦冉静静地听着他讲,听到“知意”两字心中有所触动,但是依旧恬静地微笑着。
“母亲告诉我,待到妹妹及笄之年,让我亲手为她带上这玉镯。然而……”他微微红了眼,抬起头看天空,最后发出了一句轻轻的叹息。“她的豆蔻年华却成了梁国与南朝恩怨的祭品。”
秦冉走过去给他递了一杯茶,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王爷节哀。我既与知意姑娘相似,这就是缘分。虽我们不能成为义兄妹,但是我以后会经常来看你的。”
沈知珩听了她的话深感欣慰,一时间两人敞开心扉谈了很久。
直到日上三竿,秦冉在泊南王府用了膳后才回到府中。
秦冉回到府中独自待在书房,将慕沉景的信取出来,坐在窗前静静地看。
“爱妻秦冉,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甚是思念。”秦冉红了脸,笑得满足而幸福。
信中讲到行军路过一个村庄,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女人还有小孩,劳动力都被征兵带走了。村子里有一棵很老的树,树心都空了,形成了一个树洞。一个关于树洞的传说在村子里被广为流传,将想说的话告诉树洞,渐渐的那个人就能听到。于是女人们经常去树洞前将自己的相思之情告诉树洞,希望战争快停止,让她们的丈夫早日归来。
末尾慕沉景还说随信附带一个奇特的小盒子,这个盒子十分精美,却很难打开,需要秦冉慢慢推敲。最后还细心地叮嘱:“切记照顾好自己,一切安好。慕沉景书于途中。”
秦冉看着看着湿润了眼,看他在信中写下《诗经》里的句子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得知他一切安好心中有所安慰。
为了不让他担心自己,秦冉在回信中没有讲自己生病的事,也没有埋怨他的不告而辞,只将她和沈知珩的事情写在信中,然后细细地交代慕沉景行军夜间小心风露,注意添衣,以及一些饮食起居的琐事,让他保重身体。唯恐他担心自己,信中便没有一句说起自己的相思之意。
写过信后秦冉方想起慕沉景提到的盒子,然而琴瑟并没有把盒子给她,只将信给了她。
于是叫来琴瑟,便问她:“王爷随信带有一个小盒子,可见到了?”
琴瑟一拍脑袋,恍然想起来,歉意一笑说:“奴婢真是该死!昨个儿竟把它忘在脑后了。”连忙取了拿来交给秦冉。
秦冉看那盒子竟是一个球状,由十六块黄楠木木片榫卯在一起组成,盒子表面刻着各样不一的图案,显得有点神秘。无论从哪一个木板来看都不能完整打开。强行的话只会将盒子弄得支离破碎。
琴瑟也没在皇宫中见到过这样奇特的盒子,只觉得好奇,说:“娘娘看这些图案,可是不是哪个地方的文字啊?”
“是吗?”秦冉蹙起眉头,聚精会神地仔细端详一番,然而左看右看并没有出来一个字形来,没有一点头绪。
这时,绿袖慌慌张张地从前厅跑来,神色里带着几分惶恐,一进院门便回禀:“小姐,寿康宫里来人了!”
秦冉正玩的入迷,突然听到皇宫来人心里一惊,手上一抖差点把那盒子扔在地上。稳了稳神,将那个盒子收起来,忙唤琴瑟为她更衣。
琴瑟与绿袖取了朱红对襟直领褙子,将秦冉身上的翠绿云纹半臂换下,然后三人来到前厅。
正坐在前厅喝茶的付公公一看到秦冉,忙放下手中的汉玉白钧瓷茶碗,站起了身,拂尘一掸,俯身一礼,笑得不远不近,让人很舒服,说:“给娘娘问安!”
秦冉看得出他只是尽一尽礼数,并没有显出一丝的谄媚或敬重,毕竟淮安王也只是皇上的庶子。
“公公不必多礼。琴瑟,扶公公起来!。”她忙让琴瑟将付公公搀起,笑得大方得体。毕竟是太后的人,礼数还是要有的。“秦冉好多了,多谢公公记挂!不知公公所来何事?”
付公公眼睛笑眯眯地像寺庙里的弥勒佛,语气谦卑不亢,说:“太后身体欠安,请王妃娘娘入宫陪驾。娘娘,请随老身即可移驾寿康宫吧!”
秦冉听太后召见,便立即安排琴瑟随自己入宫,让绿袖好生看家。
坐在轿子里,心里暗想太后身体欠安,莫非与慕沉景出征有关?
寿康宫。
金丝楠木雕凤戏凰卧榻上玲珑银制镂空香炉袅袅燃着安神香,太后歪在塌上闭目养神,脸色苍白,有气无力一副心烦的样子。宫女跪在塌前轻轻为她敲腿,屏声敛气唯恐一个不小心惹得主子恼怒。
秦冉站在窗外看到太后好像熟睡的样子,便没有让付公公通报,轻轻走进屋内,示意那个宫女退下,换成自己跪在一旁轻轻为太后敲腿。
毕竟秦冉学过医术,按摩的力度自然与宫女的不同。太后微微睁开眼,朦胧地看到一个身影,声音亲切带着些疲惫,问:“可是冉冉么?”
秦冉忙扶住太后伸过来的手,笑意盈盈,糯糯的声音回道:“是我!太后好聪明,一下就猜到了呢!”扶着太后坐起来,又道:“秦冉不孝,今日才来给太后请安,还望太后恕罪呢!”
太后知她在慕沉景走后便病倒了,哪里怪罪于她,只仅仅拉着她的手,语气缓慢透漏着疼惜说:“你是好孩子,哀家疼还来不及哪里还舍得怪罪。哀家老了,想着他刚回来不久又上了现场,心里甚是牵挂!”
“太后保重身体要紧,不必担心。”秦冉亲自端了茶给太后,柔声宽慰她:“王爷久经战场,所向披靡,这次必会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