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平定居延海（二）

达靼人的头领很生气。自突厥、薛延陀、回鹘汗国被大唐及附属势力先后灭亡之后，整个漠北草原便再没有一个统一的大汗国，陷入了弱肉强食的无休止的争端之中。

回鹘王族南下甘州避难，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给大唐做一条看守河西的狗。达靼人在一片混乱中崛起，在他们看来，如今中原王朝内乱，正是自己到处摘果子的好时候。

这帮一盘散沙的回鹘人居然敢联合起来反抗自己，到底是谁给了他们勇气胆敢挑战新的草原王者？

带着愤怒，头领派出了先头部队开路，集结了两个大部落八千余人，已经足够他在于都斤山之南、居延海之北称雄了。他觉得自己上次太过仁慈了，只是驱逐了那支回鹘小部落，占据了这片牧场而已。看来这一次必须得给他们一个血淋淋的深刻教训了！

达靼人并不知道李弘益带着玉门关士兵前来助阵，他们气火攻心，带着傲慢和自大，恶狠狠地朝纳林河这里杀奔而来。

全体渡过河之后，李弘益立刻下令扎营。对面这支千人的达靼骑兵不断骚扰，他敏锐地感觉，应该是后续的达靼援兵就快到了，他们是为了阻止自己继续前进，妄图把战场选在自己的牧场之外。

既然如此，那就以逸待劳吧！在唐军的呼喝声中，回鹘人快速地按照要求扎好了营地，分派出游骑斥候，安静地等待着达靼人的到来。

十余里外，那只千人达靼骑兵也安下了营寨，李弘益嘲笑地说：“这帮达靼，该说他们是自信好呢，还是骄傲好呢，居然敢这么近便扎下营地来！”

曹用行自告奋勇：“十一郎，不如我带一枝兵马，夜袭踏平之，如何？”李弘益摇摇头：“不必，这一次咱们要堂堂正正地杀过去，给这帮达靼人一个难忘的教训，也叫回鹘人知道咱们的厉害！”

达靼大军来得很快，声势浩大，早有斥候飞马来报。会合了先头部队，一支四千余达靼骑兵直接朝李弘益大营杀来，观望了一阵，发现营寨整齐，防守严密，一时无法下手，便谨慎地退了回去。

看来这帮达靼人倒也没有张狂到无视一切，李弘益等人耐心地等候着，或许大战明天便要开始了。

第二天是个晴天，居延海的水鸟忙乱地飞得远远的，只留下一片肃杀的战场。李弘益昨夜没有怎么休息，他现在极为亢奋，看着队列整齐，旗号严明的队伍，眯着眼，迎着朝阳，对一旁的曹用行说：“达靼人就要来了！”

人马上万，无际无边。达靼人虽然不足万人，但是八千余骑已经足够营造出巨大的声势来。草原的东方，黑压压的人头和马匹带着冲天的气势，缓缓朝李弘益这边压迫而来。

不少回鹘头领和手下的士兵开始慌乱起来，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规模的战阵，不由得心里胆怯起来，暗地里抱怨着，早知道就不该跟着那个年幼的唐朝游击将军前来了，这不是送死嘛！

李弘益对回鹘人可一直不抱有信心的，他的手下一千人在最中间，虎蹲炮已经架好，刀盾手、弓弩手全部到位。左右两边是早早暗中投靠的两个回鹘小部落，只是他们的兵力加起来也部族一千，缅播高父子前去压阵了。

特耶乌的人马在李弘益的右翼，先前他还以为缅播骨都在李弘益面前说得上话，这一次李弘益等人是来给自己报仇的，眼前的形势让他明白，他把自己想得太高了些！

别的回鹘部落或许出工不出力，他可不敢也不能，毕竟这一次是彻底把达靼人得罪死了。特耶乌不住拿眼张望着虎蹲炮，期望着唐军果真如缅播骨都说的那样，有天神助阵，也教自己不白白壮起胆子送死一回了！

伍时杰和周成前往两翼统领那些回鹘士兵，身边跟着十多个学会了汉语的回鹘传令兵，毕竟不是每一个回鹘人都会说汉语的。

没有阵前沟通，也没有什么试探攻击，更没有截杀粮道，阻断后路什么的，两支队伍相遇，立刻做好了冲锋厮杀的准备。

李弘益越众而出，举起了手中的长剑，这把剑未必能够杀敌，倘若兵败，自刎倒还不错。他踢了踢座下马匹的肚子，大声吼道：“李卫公三千精骑，大破突厥。此乃国朝赫赫战功也！儿郎们，咱们唐军纵马四海，横行大漠，今日正是威震北狄，立卫霍不世奇功之时！杀！”

他吼得声嘶力竭，曹用行浑身颤抖，第一个跟着大吼起来，顿时千名士卒一起大吼：“杀！杀！”

有火药和火炮为依仗，李弘益或许在军队的军事管理训练方面并不突出，但至少培养了手下足够的自信，他们相信一切凶恶的敌寇，在他们面前，势必会土崩瓦解！

士气可用，有这千名玉门关唐军的鼓舞，身边的回鹘人也壮了壮胆，跟着怒吼了起来。

达靼人中军冲出了一支三千人的骑兵，缓缓朝李弘益的中军压了过来；两支千余人的骑兵从左右两翼，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

李弘益已经打听清楚达靼人的攻击手段，现在一看，还是对付特耶乌的老路数，左右两翼迂回牵引，妄图将自己的两翼兵力吸引出去，然后中路直捣。

或许对回鹘人能够起作用，但是遇到李弘益，这个套路就失效了，因为李弘益这边虎蹲炮的射程更占优势。

在他前面，一名观察炮手伸出手指，估计了一下距离，扬起了手中的红旗。曹用行早已经讨要来了火炮的指挥权，当即大吼：“虎蹲炮准备！”

三十门虎蹲炮集中布置在了中军，眼看对面的达靼骑兵已经进入了射程之内，在四百米左右的位置提起了速度，随着传令兵们的大吼，炮手们纷纷举起火把，凑到了炮尾的引线旁。

几乎在一瞬间，三十门火炮同时发作，铺天盖地的石子黑压压地朝达靼骑兵发射了出去，遮盖了半个天空。

一阵人仰马翻，李弘益举起了手：“弓弩准备！”弓弩手举起了弓弩，拉满了弦，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刀盾手立刻跑上前去支起了大盾，炮手们忙碌地清理地炮膛，来往运输着火药包和石子弹，乱而有序。

这一轮虎蹲炮立刻引起了回鹘人的巨大欢呼，许多头领和士兵们早就听说玉门关唐军有一种威力巨大的武器，可以引发天雷，眼看到炮声轰隆，凭空添了许多勇气来。

这些达靼骑兵果然悍勇，受了一轮炮击，些许慌乱之后，立刻被军官整顿好阵型，不顾一切地发起了冲锋。

李弘益大吼：“放箭！”阵中箭雨冲天而起。回鹘人通马术弓术，也随着命令，一齐将羽箭抛射了出去。

李弘益的军阵也迎来了达靼人的反击，这帮达靼人的箭术极准，不少士兵和回鹘人被射中要害，哀嚎着倒下。

曹用行不住地怒吼：“快些！再快些！”第二轮箭雨从身后射出，看到一门门虎蹲炮准备就绪，他胡乱拿手抹去流到眼皮上的汗水，大吼：“虎蹲炮，开炮！”

第二轮炮击发射了出去，达靼人已经冲得更近了，不少炮手来不及掩护，被箭射中，惨叫着跌倒在地，曹用行的眼睛都红了，这些炮手可是玉门关真正的宝贝，破口大骂：“刀盾手？刀盾手特么的在吃屎吗？”

林大端已经抱起了一个火药罐，一直盯着李弘益，看到李弘益大吼：“火药罐上！”带领百余名身高臂粗的大汉，就着插在脚下的火把，点燃了猛地抛了出去。

火药罐再一次立功，投掷出的第一轮又惊吓了达靼人的坐骑，可怜的马匹从未听过如此巨大的爆炸声响，嘶叫着不受控制地乱窜了起来。

前排的骑兵坐骑慌乱，把后面的同伴也困住了，他们收不住马，撞了上去，现场一片混乱。一批达靼人跳下马来，躲在死去的马匹和同伴尸体后面，张起了弓对射。

刀盾手立刻举着大盾迎了上去，掩护在后面的掷弹手在林大端的带领下，每人胸前挂着两个火药罐，手里抱一个，举着火把冲了过去一顿乱丢。

三千余达靼骑兵，原本还打算利用骑射技术痛击对手，不料李弘益的反击更是简单粗暴，先是远距离一轮炮击，中段弓弩箭射，近战几百枚火药罐，完全被打懵了，等到达靼头领反应过来鸣金收兵时，只有不足五百骑逃了回去。

两翼的达靼骑兵不过与回鹘骑兵交错一次，各自丢了七八十具尸体，听到鸣金声，连同伴的马匹尸体都来不及抢回，便慌忙掉马跑走了。

唐军和回鹘人立刻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李弘益立刻重新整顿了阵型，收拢了同袍的尸体，任由那些达靼伤员在阵前痛苦地嚎叫。

对面的达靼人惊魂未定，居然后退了四五里。李弘益看向曹用行：“九郎敢去叫阵吗？”

曹用行豪气冲天：“有何不敢？”带着十余骑亲卫，扛着大旗，冲到了达靼人的阵前，耀武扬威地大吼：“达靼野种，可还有胆量，与爷爷战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