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灯枯油尽

“那你算什么？操纵着先驱者的人吗？还是穿着白大褂，在实验室里研究猴子的社会学的动物学家？”枯木真人一边讽刺着，一边将左臂迅速地探到齐天脸颊的左侧，掌心向外，忽然开启了能量灯喷射出来的推力光束。

“咚——”的一声闷响，他的左掌中心亮出一道翠绿色的光芒，整条左臂因为这个外来的推力以人类无法做到的速度向右摆去，狠狠抽打在齐天的脸上。这一击至少也有着几百磅的冲击力，虽说还不能对齐天造成什么实际伤害，但出于让这场“图灵测试”更加真实的原因，他还是很配合地松手了。

“不能这么说吧……”齐天有些诧异地看着曲直号的头部的战术目镜，似乎是对枯木真人这种远超时代背景的话语有些不适应。他一边格挡曲直号一下又一下的进攻，一边解释道，“其实，在多元宇宙中，大多数文明都是称呼我们为神明的。恶魔族的科技实力远远走在宇宙前列，我们来这里也有自己的目的，等我们得到了我们想要得到的一切，就会……”

“那需要多久？一个三千年？两个三千年？还是无数个三千年？”尽管枯木真人无法理解“天外来客”这种设定，但毫无疑问，作为一个有妖气门派里的科研专家，他的文化水平在这颗星球上已经是位列前茅。不说第一第二吧，前十名总是能排的上的。就算是齐天那些混杂着科幻小说一样台词的自白，他也能凭借自身足够广博的知识面来猜明白大部分意思。

正因如此，他才会感到如此愤怒。

“你们自己有着悠长的寿命，便不把生活在世界上的凡人当回事儿了吗？对于你们来说，几百年可能只是弹指的一挥而已……可是对于凡人而言，那是几十代人的鲜血传承，甚至是好几个王朝更替的时间！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他们要忍受着夜不能寐的生活，忍受着天灾人祸的侵袭！如果没有你们的入侵，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你们，让这个世界饱受战火的洗礼，这种痛苦一直延续了三千年！三千年啊！就算是本该寿命悠久的仙人，又有几个活过了这三千年？！”反正曲直号的人工智能系统会给机甲设计下一个攻击动作，而在机甲壳里呆着的枯木真人，就只要顺着机甲的动作就行了，嘴自然可以空出来，“而今，我们好不容易从战火中恢复过来，你们居然又要来侵袭？想想你们的所作所为，哪里有什么神明的自觉？不过只是一群唯利是图，只想着自己的小人而已！”

“碰——”齐天好似终于玩腻了一样，伸手抓住了曲直号递来的左拳。他将拇指按在枯木真人的腕部，也未见怎么用力，左手臂上的净合金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凹陷下去，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吱啦——”声。这次枯木真人看得可是一清二楚，先是齐天五个指头抓着的地方瞬间凹下去，随着他的握力一点点增大，手掌处的合金外骨骼开始变形，里面的电路板和一些装甲也因为这如此惊人的握力而被捏的飞了出来。

“可恶……”枯木真人不顾几乎要吞没自己视野的红色提示框，再次开启了左掌心的推力光束，“现在正面接触到他的皮肤了，或许这样可以将手掌烫掉一层皮吧……”他如此美好地幻想着。

只听见一身轻响，曲直号左掌心中那盏能量灯缓缓亮起，向外喷射出一道好似是绿色焰尾的光束。这团翠绿色的亮光直接喷到了齐天暴露在外的右掌中，如同火舌一般的绿色粒子流舔舐着他古铜色的肌肤，将他低下去的头颅镀上一层诡异的光芒。光影变幻，齐天的眼睛被一层黑色的阴影挡住，看不见他的眼神。不过想想也知道，他突然做出这种动作，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吧。

“喝——呀——”枯木真人在机甲里大声怒吼着，他自知曲直号的能量来源是自己体内的真元。换言之，自己的情绪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具体的输出能量。虽说这点儿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到了眼下关头，一点点助力都是好的！他如同便秘一般大声嘶吼着，再加上机甲内的空气流通不是太好，整张脸都憋得通红。

在这种努力下，曲直号的左手终于开始一点一点在齐天的右掌中撑开，原本被捏碎的那部分金属骨骼，也得以借此重新舒展开来。自手掌中喷射出的绿色光束已经如同火球一般旺盛，它的光芒甚至要将齐天的整条手臂都吞进去了。

“……我们的大义，人类是无法理解的。”

“啪！”齐天突然收紧了右掌，将掌中已经勉强支撑开来的左手再一次捏碎，掌中的能量灯也是被彻底毁坏。但由于受到巨力压迫的前一秒，这个装置依旧在向外输出能量，一时间没能停住环流。这就使得枯木真人的真元好像烟花一般从他的左掌掌心处暴射出来，化成汹涌的绿色火星，“噼里啪啦”地点亮了草原。

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齐天趁势逼上来，一记凶猛的摆拳便将两吨重的机甲揍飞出去。他在空中滑行了一阵，便重重地摔倒在草地上，借势滑了六七米，将松软的土地耕出一道深深的印痕。

直到这时，左掌被捏碎的痛楚才传递到他的大脑中，引起一阵不可回避的神经痛楚。即便是仙人，枯木真人也无法将切肤碎骨之痛视作等闲，该疼一样疼，该喊一样喊。他疼得满头大汗，弓起背，下意识地蜷缩成虾米的形状。直到现在，他才在自己嘶哑的喊叫声中明白和恶魔族近身交战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无坚不摧的肉体，强大的肢体力量，以及无法被摧毁的要害，这些无疑都是近身搏斗者的噩梦。这样不平等的战斗，真的是毫无道理呢……

枯木真人看了看已经被捏成一滩血泥的左掌，苦笑着摇摇头，“右手是烙刑，左手直接被压成肉饼了吗……”他有些吃力地爬起来，看向已经无比亮堂的天空，“本来只是想安安心心跑个外勤，为什么会这样啊？”

“侦测到严重伤口，肢体组织修复系统开始启动！”

“警告！警告！能源供应不足！部分制动系统紧急关闭！”

他跳过这行刺眼的红色大字，略微瞥了一眼视野下方的几条数据，它们无一例外地也从原本的蓝色变成了象征危机的红色。这台机甲的一个致命缺点就是“费蓝”，从开战到现在，枯木真人实际上并没有做多少事情，但他的真元已经几乎要被抽干了。这就是初代能量利用效率低下的最好证明，仙人的真元是需要灵根来滋养的，那种一听就是慢慢悠悠的玩意儿，现在被拿来当柴火一样烧，甭管枯木真人的实力在怎么浑厚也不经用啊。

不仅如此，它在某些方面的消耗量简直是叹为观止。尤其是系统的运行，那些战术分析、动作设计，都是需要海量的计算才能完成。而驱动这样程度的运算，也必须有着相应能量源——也就是枯木真人的真元。

一旦没了能源，机甲的大部分功能就报废了。反正凭借机甲内部的“组织修复系统”根本不可能治好左手的伤，枯木真人也就狠狠心，索性把这个功能给关了，也好为其他部分的运行省出一点真元。

“这种一点点榨干自己的感觉真爽……”他无奈地耸了耸肩，可由于机甲的关节设计问题，这个动作并没有展现出来。

“恶魔族，是一个伟大的种族！你不能因为我们对你们的侵略就否认了我们的功绩！我可以将我们过去的伟大行径一并告知，尽管你可能听得半懂不懂。”齐天缓缓走上前来，认真而又严肃地盯着曲直号的战术目镜，沉声说道，“3万年前，我们联合了宇宙北面的雷霆巨人族和恒星领主萨多米，一道战胜了星空深处的法西斯种族——奥拉西斯人。这是一场旷古绝今的大胜利，这是宇宙正义的彰显，是大气的团结。”

“我们创造了星庭联邦，将宇宙中所有有能力的种族齐聚一堂，开启了大星河时代！”

“我们截获了其他多元宇宙的漂流瓶，并成功破译了一部分信息。”

“然后最近几千年，我们发现了高维入侵者。也正是为了击败他们，我们才到了这个星球，因为惊禅大人坚信能在这里找寻到有用的线索！”

一连串话说完，齐天低下头来，凝视着面前的枯木真人，说道，“你们应该为自己能够在如此庞大的计划中掺上一脚而荣幸，凡人！对于你们来说，这就相当于众神的战争！而你们恰巧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当然应该感到荣耀！等事件结束后，整个宇宙都会变得更加安全，人们会歌颂你们的付出，你们的功德。恶魔族也会将一切都还原，并将你们纳为星庭联邦的一份子。这些话我可以对你说，我敢对你说，是因为我相信，你至少能听懂大部分。除了和宇宙有关的内容之外，凭你们能制造出这种机甲的脑子，应该完全能理解过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处在一场光荣的战争中，充当着你们光荣的牺牲品和试验品。然后为了这份光荣，我们就要和傻子一样心甘情愿地付出一切，任你们杀人放火，无所不为。而最后的最后，假如你们胜利了，我们能获得的就是几句无关痛痒的称赞而已喽？”枯木真人歪着头讽道，但由于机甲的限制，这个动作同样也没能表现出来。

“……”齐天沉默了一会儿，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除此之外，还有你们种族自身的光辉与荣耀……”

“感谢的话又不要钱，说多少也不会有什么损失的！”不等齐天将话讲完，枯木真人就粗暴地挥手打断了他。或许从道义上讲，谁占理谁不占理，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而我们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损失了什么？这三千年，我们，在你们以大义为背景的侵略下，究竟损失了什么？！在正义的背后，有多少具无辜的尸体，有多少滴被迫害的血液！你们难道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吗？你的正义，在我们眼中，是灾祸和不祥的根源，是永远无法被原谅的诅咒！就算你们世界所有的人都称赞我，我的妻子也不会回来了！这就是我损失的东西！”枯木真人大声地喝骂着，而这次，齐天却没有正面回应他，而是罕见地保持沉默。

“侵略，就是侵略。别摆出一幅都是为我们好的样子，真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