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结盟（四）

老男人随手扔下女孩，仿佛丢弃掉什么玩具，斜着眼打量杀掉年轻人的不束之客。

在老男人看来，这个人身材纤细，不高，带着斗笠，穿着黑色风衣，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对方手上的剑，锋利得寒气逼人。男人的眼神变得凌厉，他看出那把剑的门道，虽然剑锋犀利异常，仔细看剑身的话，会看出非常轻微却密密麻麻的划痕。

那一定是材质惊人的剑，才能驾驭住主人毫不怜惜的粗暴，并且经历了相当次数的战斗。

“你是想要分一杯羹……哈哈，开玩笑了，看来……你是想死了。”最后几个字老男人压得非常细，他缓缓地站起身，碧绿色的光开始内敛，像是蛇一样凝结成实体。狐狸二话不说，把剑锋斜下方固定，这是夏雨雪所授的起手式。原本是陌刀，不过长剑也可以用。

蛇在老男人的上身游走，最后围在了脖颈上，它嘶嘶地吐着舌头。这种强化型的战斗方式还是狐狸第一次见，他不禁压低了剑。

“你……”老男人还要在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一道寒光迎面而来，他狼狈地闭上嘴，用蛇身挡住剑锋，自己从旁边跳了出来。狐狸手使长剑，轻而易举地斩断蛇身，随后得势不饶人，连续不断地对着对方的身体斩击，老男人狼狈地来回躲闪，一个不小心就会像年轻人一样掉脑袋。

诡异的是，老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与眼下危机截然相反的笑容。阴狠的笑容。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不断地跟狐狸拉开距离。狐狸大步向前，长剑连连摆动，频率却慢了下来。

狐狸的脸上逐渐开始浮现碧绿的颜色，到最后，他的呼吸开始逐渐紊乱。一滴汗从鼻尖上流下来，狐狸停住手，摇晃着身体，把剑插在地上支撑不至于摔倒。

“原来是这样吗？”

狐狸低着头，嘶吼地说道。

“……当然，毒奏效了呢。”老男人冷笑着勾勾手指，空气中开始涌动一些绿色的气息，刚才长剑所斩断的蛇身，偷偷地融入空气中，被毫无防范的狐狸尽数吸去。而这，便是老男人的陷阱。

“我的毒并不是攻击肉体，所以无色无味，毫无存在感，因为它针对的是心灵。中毒的人会感觉到神经敏锐，但那不过是错觉，最重要的是，你会感觉到身体越发的沉重，疲倦，然后乖乖地听从别人的话，越是反抗，所受的心灵束缚便越大。怎么样？没有想到吧。”

他走在狐狸身边，然后肆意地把斗笠摘了下来。斗笠下的脸仅仅是一名看似稚嫩的年轻人，如果放到现实，不过是大学生的程度。老男人没有想过袭击他、干净利落杀人的来客，竟然这么年轻。

他没有机会再次惊讶了。

噗的一声，长剑贯穿了老男人的胸口。

“怎……”他张开了嘴，血从嘴巴里涌出来，不由自主地从下巴上流淌下来，溅在地上。

“怎么可能是吗？”狐狸抬起头，眼神没有任何的变化，之前的喘息都只是一种伪装。他猛然把剑后撤，在半空中一甩剑花。把肮脏的血甩干净后，狐狸把剑在腰间系好。他的另一只手，直接抓住还在主人身上游走的蛇。

蛇扭动着，翠绿色的光变得更浓，简直快要化不开了。狐狸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紧缩住手掌，活生生地把蛇捏散。

“这种软弱无力的东西，怎么可能对我的心灵奏效！开玩笑！论痛苦的话，甚至比不过夏雨雪的晨练！”狐狸转过身去，听见老男人的身体倒在地面上。

看他还睁开的双眼，想必是死不瞑目。老男人所犯的致命错误，就是太过于相信自身。

狐狸把女孩抱起来，然后给尸体留了最后一句话。

“你根本没有见识过，什么才是真正的地狱。”

……

“之后，从奄奄一息的女孩嘴里得到了有关你的住址，就把她扔在你的家门口了。”狐狸悠闲地说道，他枕着手臂，看着外面的夜幕与血红色的吻月，表现出与谈话内容完全不同的精神状态。郭嘉在一旁，两只手无力地搭在护栏上默不作声，只是听狐狸说，“之后的事情，你也清楚。你回来的也算早，不然那个女孩自己都可以洗洗睡了。”

“莉莉……”郭嘉的眼神阴沉，狐狸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我早就知道，可我不愿意相信会是这样……她是一个新人，初来驾到混在战斗层里面，很容易出现问题……这些我都知道，但是……”

“她从没有跟你说过吗？”狐狸看了他一眼，若有深意地问。

“没有。一年来，她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少来了。”狐狸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你会不知道？”

郭嘉沉默了一小会，“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喽，就是一个能用脑袋推断我躲在什么地方、敢于面对有可能是伤害莉莉的凶手而面不改色的人，胆大、心细，会没有察觉到那些细节？我不信，我怎么也不会相信。倒不如说，我相信这样的人只有会一种想法。”

“哪种想法。”

“就是用理智压抑了情感。他应该深知，除了所谓的平原据点之外，他们无处可去。他也好，她也罢，已经不能加入其它据点了。所以……就只能默默地忍受下来。为了活下去。”狐狸摆摆手，露出亲切的笑脸说道，“反正跟我没有关系了。话说回来，好像现在你似乎不想再忍下去了。”

“……嗯。”郭嘉轻描淡写地点点头，他抬起头，连之前的阴暗表情都淡化了，似乎完全没有受到狐狸的言语影响，“说起来，你也有任务呢。”

“我？”狐狸诧异地指了指自己，郭嘉也学着狐狸的表情微笑着说道。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对我们这个据点很感兴趣吧。又不像是流浪者，除了看胡安娜之外，肯定有所图谋了。可是，像我们这样一穷二白的据点有什么呢？我也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哦？”

“就是和首领有关系吧。”郭嘉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身边笼罩着阴冷的风，他故意看了狐狸一眼，“这就是所谓的杀气？”

“如果你愿意这么想的话。”狐狸已全然没有之前的悠闲，冷酷地望着他，一只手单单放在剑柄上，“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不可能有人知道我的任务才对。”

“只是猜的啊。运气好而已。”郭嘉叹了口气，在狐狸逼人的杀气面前，他完全没有动摇，“不要杀了我。而且……不感觉我们也有结盟的可能吗？”

“哦？”狐狸感兴趣地挑挑眉毛。结盟的意思，也就是说，“你想要做什么？想对这个据点复仇？”

“不，我没有。我不会因为自己的不幸去毁灭世界的，一般只是相反。只是……最近，我感觉据点里有问题，是有关于上层的。你不感觉有调查的必要吗？”

狐狸想起马丁的话：“查清楚这个据点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我找到枪的废墟草图，根据它你可以找到我当时去的地方……此外，你必须要小心首领。”

这个据点果然有问题啊，夏雨雪，说不定，这边抽中了上上签呢。

“我想，我们的目的既然是一样的，都是想要调查据点上层的问题，那么倒不如一起。相信我，我对你的什么任务完全没有任何好奇，也不想打听，我只是想要搞明白，莉莉的事情绝非有独无偶，背后肯定有什么在推波助澜。我想把这个黑暗的根源找到。从武力上虽然你更高，但我这边也有莉莉在。何况，刚才我也展示过我的筹码，相信我有能力把情报结合起来。”

郭嘉沉稳的说道，刚才所说的一切想必他早已打过腹稿，也就是说，他之所以抢夺主动权，只是为了这个目的吗？……没那么简单才对。狐狸想，他想不明白，只是，结盟一事有利无害。

“我怎么肯定你不会出卖我？”狐狸呲着牙说道，对此郭嘉的眼神变得冰冷。

“你认为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我对据点还会有一丝好感吗？”

狐狸不得不承认，郭嘉的提议打动了他。对于狐狸而言，最重要的是有熟悉据点之人的协助。而郭嘉弥补了这一点。

我只是想要搞明白，莉莉的事情绝非有独无偶，背后肯定有什么在推波助澜……吗？如果是的话，还真是理想主义者呢。

“既然如此……郭嘉，我就必须要试探你到底有没有同一水平的器量。”狐狸一个箭步翻过护栏，他站在塔的边缘，望着那绿色点缀着的黑暗大地。假使目光能越过围墙，一定也可以看到，那有如皮肤皱纹般的废墟和行进的怪物群。无数的怪物正静静地潜伏，等待其进入狩猎圈的猎物。

“你出去过围墙吗？”狐狸问。

郭嘉愣了愣，他没有设想过对方会问这样的问题，可是他知道，在这种问题上，绝对不能撒谎：“不，没有。我没有战斗力，所掌握的力量类型也不过是毫无作用、只能照明的光。所以我自从进入据点后，从来没有出去过。”

“那就带你出去吧。”狐狸的身体如同鸟一样，径自地往下跳去。他用手攀住塔每一层的突起做缓冲，如落叶般降落在地面。

能看得到，狐狸在地面对他招手。郭嘉的手心渐渐出了汗，这座塔至少要六层楼高，跳的话就死定了。狐狸会接住他……会吗？一旦没接住，郭嘉就死定了。再者说，他不了解狐狸的实力，虽然狐狸很强，非常强，不过他万一没有接住郭嘉呢？人皆有万一，这种失误也是有可能的。说到底，千言万语只有一句话。

“我可以信任你吗？”郭嘉喃喃的说。

……

在地面上，狐狸抖了抖腿，感觉麻痹的滋味好了些。即便他现在在夏雨雪的‘调教’下，可以做这种类似特种兵的行为，但还是有极限。他推断自己大概的极限也不过是七八层楼，夏雨雪显然比他强得更多，九层、十层？也就这样到此为止了。人类的强度是有着极限的，准确的说，世界上万物都有它的极限。

所以，才不存在永动机。

狐狸抬头，望见郭嘉缩回了脑袋。狐狸之所以要这样测试郭嘉，用意很简单，他必须要确定对方是不是真诚实意彼此结盟。

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这家伙拿什么来保守秘密？

狐狸失望地摇摇头，转过身，刚准备迈出离开的脚步。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