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结盟（六）

单从体型上看，黑风衣这边简直像是从树上飘零的落叶。狂风暴雨袭来，落叶四散飘零。只是再大的风，也不可能摧毁落叶。黑风衣的脚在地上连点，衣角飞旋，险之又险却安然无恙地从大汉的身侧擦了过去。

俄罗斯人回过头，满头的冷汗，全场鸦雀无声。在半空中，一些细微的毛发跌落在地上。黑色风衣翻转手臂，把剑收了回来，如果刚才他没有手下留情，那么现在看似雄壮的俄罗斯人也不过是具无头尸首。

头目的眼角开始抽搐，他看得出来，黑色风衣的实力要比他的部下高出一大截。头目暗暗挥动左手，一边准备通知队长，一边和其他部下上前一步，企图包围对方。黑色风衣依旧纹丝不动，眼看战斗的规模就要升级，脸上缠满绷带的男子突然背过手说道。

“够了！”

这明明只是一声平凡无奇的轻喝，黑色风衣却猛地单膝跪地，把头垂下一言不发，仿佛束手就擒等候神秘男子的惩罚。头目愕然地望向那名神秘的男子，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让一名可以游刃有余胜过他两名部下的高手如此自卑自贱。

“你是想在我面前展示你的实力吗？回答我！”

男子走到黑色风衣面前，斗笠的帽檐已经磕在地上了。

“不，公子在上，小人不敢。”

俄罗斯人警惕地绕圈走到头目旁边，悄声对其说道：“看这架势，怎么这么像你们小说里演得微服私访呢？”

头目也是这个想法，可他想破脑筋也没想明白，据点里有谁会有如此威风。头目竭力去感受这位‘公子’的气息，无论他怎么去感应，还是确定所谓的公子只是一名普通人，和生活层的那些匠师没多少差别。

难道说……头目突然有一个想法，这个想法差点把他吓死。

“真是的，如果不是他非得邀请我，我也不愿意和他一样回到这种地方，结果这小子还不在。”公子自顾自地说，他无视于众人的虎视眈眈，而直接走到头目面前，声音温和地说道：“所以我要回去了，不用告诉他，既然没有见过，也就等于没有来过。明白吗？”

“是……邀请您的……是首领吗？”头目越发地肯定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他微微颤抖着身体，低头小声问道。

“啧。除了那小子，还有谁？”公子背着手直接从头目身边走过，“给我开门。”

“是。”头目一招手，据点的门拉开一道小缝。公子率先迈开步子，黑色风衣站起来，尽职尽责地跟在身后，压低的斗笠下看不清脸。头目突然间觉得十分不妥，万一被骗了呢……他把手伸进包里，悄悄拿出一把飞镖。

“再行出手试探、出言不逊者……”黑色风衣忽然说道，他把剑伸出来，剑锋在夜幕中闪着冷光，而话要比剑还冷，“杀无赦。”

头目的手一抖，飞镖掉落在地上，发出铛的声响。公子回过头，从绷带的缝隙中，头目明显感觉到似笑非笑的眼神，那眼神让他颤抖。他在门的边缘处站住身，竟然不着急走了，而作势要走回来，手里似乎捏了什么。头目吓得魂飞魄散，他差一点就要跪在地上。

“公子，得过且饶人啊！”

黑色风衣挡在了公子的面前。公子轻哼了一声，最后望了众人一眼，所有人都自觉地低下头，没有一个敢与之对视。他和黑色风衣缓缓地离开了据点，望见公子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远方，头目赶紧示意把门关上。

“呼……该死，差一点就完蛋了。”头目擦着冷汗说道，旁边拿弩的部下不解地问道，“那个黑色风衣虽然强，我们一起上也一定打得过。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

“白痴！”头目狠狠地用拳头撞了一下部下的胸口，“没听人家说吗？那个公子是首领的朋友，你难道不知道首领去过C区，听他话里的意思，他就是从C区来到我们F区的，你没听过真正的强者可以收敛自身的气息吗？还是说你可以惹得起C区的来客？一只手捏也捏死你了，小东西！”

“可他未必是……”部下的话还没有说完，在头目的眼光下就说不下去了，看着这个部下如此的愚钝，头目叹了口气，他决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新人，其他老部下都已经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俄罗斯汉子都已经开局打扑克，就等头目了，结果这小子还在纠结刚才的事。

“我问你，他们两个是来袭击据点的吗？从外面打破门进来？”头目耐心地看着他。

“……不是啊。”

“他只是想出去对不对。”

“嗯。”部下傻乎乎地点点头。

“那你跟他拼什么命啊！”头目恨铁不成钢地低声对他说道，这个乱世最容易死的，就是这种新人，“这件事谁也不许给我瞎说，人家也说了，用不着告诉首领。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我们还想多活两天呢！”

“是！”

……

郭嘉和狐狸走在废墟里，郭嘉把脸上缠绕的绷带接下来，感觉自己满手都是汗。他兴奋地对狐狸说道：“你怎么想到用这种方式出来，我都没有想过。”

“你只是不敢想而已，公子。”狐狸优哉游哉地说，他把剑小心地系在腰上，看狐狸的表情，大概很快他就要想办法淘一个剑鞘了，“我倒是感觉你蛮过瘾呢，差点不想走了。”

狐狸指的是在门口停住那会，还是狐狸给他补台阶让他们得以离开。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怀疑，或者说，就算怀疑也不敢拿命去赌。

“因为我看你不害怕，想必是有充足的信心。这算是策士的本能吧。”郭嘉摇摇头，他贪婪地望着眼下的一切，自从苏醒后被带入据点，他便再也没有出来过，每一处砖瓦和荧光草，风催动物体的沙沙声都倍感独特，让他感觉到刺激。郭嘉想起曾经有过的感觉，如同背着妈妈去厨房里偷吃蛋糕，在紧张感中享受快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样的记忆，不过感觉应该差不多。

你要是知道，我压根什么把握都没有，真想知道这张脸上会是什么表情呢？看着郭嘉满足的脸，狐狸恶作剧地想道。他可不敢肯定自己真得可以一个人打十个甚至更多，就算他能，郭嘉也死定了。

郭嘉还处于兴奋的状态，一个人跑到一旁去看地面上小遗迹的碎片。

“你倒是注意点，无论你多么强，都有可能露出破绽，那意味着死亡。”狐狸提醒郭嘉不要太兴奋，“这里是封锁区，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是吗？反正我相信你，你可以保护……”郭嘉的话还没有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在狐狸的面前消失。

不，不是消失。

狐狸扭过头，瞳孔瞬间放大。一只体格大约小轿车大小的蜘蛛兽倒吊在一处倒塌的墙壁上，口器里正甩着丝线，郭嘉的身体像玩偶般在空中‘漂移’。我相信你，这句话的话音还在耳边，狐狸几乎下意识地把脚一蹬，剑锋轻而易举地从系着的布料中斩开，被狐狸紧握在手里，直接冲向蜘蛛兽！

这一瞬间爆发的力量过大，使得狐狸的速度竟然超过了郭嘉，先一步到达了蜘蛛兽的面前。狐狸举起剑，然后重重地劈下去。剑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半圆，以他现在的力道，一剑便可以干净利落地把蜘蛛兽的口器分成两半。

可蜘蛛兽仿佛被吓傻了，眼球只是在对着狐狸一个劲转动，身体却稳坐泰山。狐狸的心底某处蓦地鸣响警笛，耳边多出了一阵恶风，他下意识地低下头，一个婴儿大小的阴影从狐狸的头上飞过去。

狐狸定睛一看，是一只猴子样的怪物，小眼睛闪着寒光，正凶狠地对着他吱吱地叫着。两只毛茸茸的手掌上，长长的爪子如锋利的小刀，上面还泛着黄色的萤光。假使刚才狐狸不低头的话，只要被爪子挠破一点皮，剧毒会一瞬间要了他的性命。

影子猴，F区的特产。狐狸听夏雨雪说过，这是种相当阴险的物种，其智商比人还要高，但是啊，从来没说过影子猴和蜘蛛兽可以联手啊。狐狸把步伐加速，快速地从中间穿插，躲开蜘蛛兽和影子猴的合击，身体往后弹跳。几乎同时，狐狸用剑锋切断蜘蛛兽口中的丝线。

迟来的郭嘉与狐狸在半空中撞在了一起，两个人纠缠着滚在石头后面。

“好痛啊。”郭嘉吃痛地喊出来，还没有等他起身，就被狐狸一脚踢出了好几米，胸口闷闷地差点吐出口水，嘴巴里尽是苦味。郭嘉刚想说什么，抬起头，见到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面。

莉莉很少在他面前展示技巧，似乎在保护他的自尊心。所以郭嘉从来没有真实地见过战斗，这本在封锁区是不可能的事情。据点保护了他们这样的人。

蜘蛛兽嚎叫着，冲向狐狸，而另一边，影子猴也跳了起来，两边再一次夹击。郭嘉看得极其清楚——狐狸在这个刹那间竟然放下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冷静，你必须冷静。郭嘉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台词——两边的速度非常快地冲向了狐狸，就在即将要接触到他的时候，狐狸诡异地把剑支撑在地上，自己仿佛在做体操般地一只手把身体横着支撑在半空，从影子猴的身下躲过，然后用力把剑摁下去。

没有看错的话，就在这个时候，狐狸的剑上升腾起淡淡的黑色气息，只是那一眨眼。蜘蛛兽来不及停下脚步，长大了嘴想要吞噬掉狐狸的口器硬生生穿过了剑身，绿色的血液喷涌出来，淋了狐狸一身。蜘蛛兽还在前进，带着狐狸和剑一起，直到撞上不远处的一块巨岩为止。

连挣扎都没有，蜘蛛兽便一动不动地瘫在地上。郭嘉愕然地注意到，蜘蛛兽从口器到腹部，呈一条直线被凶狠地斩成两半，两边像‘八’字般地分开。只是普通的剑，竟然锋利如斯吗？影子猴看到这幅惨状，像是也被吓住，在原地停了几秒后，快速地向远处弹跳。狐狸把剑当做暗器，随手向影子猴投掷，可惜明显没有准度，插在离影子猴还有几米距离的地方。

影子猴吱吱地逃入草丛，很快就看不见了。

狐狸走到剑旁，信手拔出长剑。

“走吧，小心点。”他若无其事地对郭嘉说道。

郭嘉已经呆若木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