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城破
对于如何攻下酒泉，李弘益的部下深表怀疑。以万余兵马，其中多半是回鹘骑兵，想要攻下这样一座雄城，真是需要异想天开的勇气！
逃回城内的肃州军惊魂未定，四处宣扬玉门军有天神相助，会使霹雳，更能将石子从黑铁管内射出，二三百步之内无人能躲。
龙亦都支闻言大怒，将吓破了胆到处宣扬的百余名士兵全部砍了脑袋，明眼人注意到，这些士兵大多出自吐谷浑、达票两部，同样出言扰乱军心的焉耆人，却只挨了二十鞭子。
龙亦都支可不相信什么鬼话，眼看李弘益带着五千余人冲到城下，立刻点了一支兵出城迎战，并带着肃州的官员、各头领等上到城头，亲自观战。
李弘益很是诧异，这帮肃州军还真挺顽强的啊，刚吃了一顿打，就不记得了么？当即在城外三里处摆下阵势，依旧等着对方攻来。
战斗毫无悬念，这一次领兵出战的是龙亦都支的心腹，他接到命令，仓促带兵从酒泉南门出发，没有与先前的败军打过照面，是以不了解李弘益的战法。
正面的进攻又一次地崩溃了，比刚才那支军队强一些的是，他们送出了千余人头，并且骑兵与李弘益的回鹘骑兵打得难解难分，甚至还要占上风些。
然而手下的士兵已经被虎蹲炮和火药罐炸得失了胆魄，不得不鸣金收兵。回鹘骑兵追赶了一阵，被肃州骑兵阻拦，灰溜溜地退了回来。
龙亦都支脸色苍白，他听到了城外的爆炸声轰鸣不断，然后便看到回鹘骑兵追赶着落败的手下，一直追到城下，被手下的骑兵死命拦住，城头又射出箭雨，才将那些回鹘骑兵逼退。
身边的官员、头领们一个个失了声，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上了城墙，气喘吁吁地大喊：“报告大王，东门、北门出现一支打着玉门军旗号的军队，约莫有四五千骑！”
龙亦都支恼羞成怒：“谁能告诉我，玉门军到底是怎么冲过来的？为何到了五十里外才被发现？”
有人战战兢兢地说：“大王，我看玉门军回鹘骑兵众多，只怕是从大泽以北南下的！”龙亦都支长叹一声：“派人出城，求救！”
他把慕容阎昆支使到了福禄县，如今西、北、东三门被拦住，白亭海那里的军队怕是来不及回援，必须得求助于他了。
连接两场战斗，士卒们也是乏了，李弘益就地驻扎营地，派人四处前往周边村庄，“买”些东西回来，又叫来了林大端，仔细嘱咐了一遍。
第二天上午，李弘益派出回鹘骑兵下马，扛着云梯朝酒泉城发起了攻击。西北地区的城池，护城河普遍不宽，距离城墙根也不算远。这对攻城方来说，有些难受了，要先抢过护城河，才能搭起云梯，攀爬而上。
于是李弘益的第一次攻城草草地结束了，在护城河便丢了十多具尸体，进攻的两都士兵立刻逃跑了。城墙之上，肃州军士哈哈大笑起来，前一天的两场败仗，沉甸甸地压在他们的心头，生怕玉门军再出什么没见过的手段来。
李弘益只是不断地派兵骚扰，装模作样地攻城，士兵顶着盾牌冲一阵，立刻折返，叫肃州城头白白丢了许多羽箭。
龙亦都支大笑：“我酒泉城内别的不多，只这羽箭，便是再射上一个月，也是用不完！李小儿，便只有这点本事吗？”他已经知道玉门军的都指挥使姓李，至于和玉门关那里的游击将军李弘益是不是同一个人，肃州城内也没人知道。
到了第二天下午，在打退了李弘益的第六次进攻之后，肃州军发现了李弘益的打算，连忙回报。龙亦都支赶到城头一看，哈哈大笑：“我当李小儿有什么办法？原来是挖地道！”当即下令，士兵时刻用预埋的大瓮监听，随时准备反击。
李弘益也不掩饰，就在城外开始挖起了坑道，一直挖到距护城河一里多，开始挖起了地道，挖出的土都堆在一处，遮蔽酒泉城头的视线。
实际上自打把目光投向肃州后，李弘益就已经想好了破城的手段，他忘了是从哪里看到还是听说过，满清时期太平天国最善攻城，他们军中有一帮矿工出身的士兵，挖掘地道，然后以棺木填装火药，炸开城墙，无往而不利。
李弘益准备采用同样的办法，是以他派出的探子早就悄悄测量了酒泉护城河的深度，并回报给他。
挖到第三天，千余羌骑从洞庭山那边赶来助阵，这么一点儿兵力，显然李弘益的号召力度不够，他也不嫌弃，将羌骑调到四处巡查，阻截酒泉城中派出的游骑哨探。
这一次随李弘益前来的有两三百辆马车，玉门关库存的火药和水泥全部被带来。有了水泥，挖掘的地道就可以做护顶，再以木柱支撑，可以保证士兵们的安全。
林大端四下收集了几十具棺材，全都装满了火药，放置在了营中。为了扰乱酒泉城内的视线，李弘益依旧不断地派出小规模的攻城部队，也不强攻，只是叫城内不得安生。
到了夜里，就命火炮都时不时地发射两炮，显然是无法轰碎城墙的，就是要让城内守军时时提心掉胆，不能好好休息。
他将人手分成三班，夜里打起火把，彻夜不停，渐渐挖掘到了护城河下。酒泉城内也曾派出小股人马妄图夜袭，都被骑兵赶了回去。
曹用行在东门、北门也不攻击，只是做出围城的态势，有了李弘益持续不断的牵制，龙亦都支也不敢派太多的人马往东门那里出击，深怕一个不察，就被李弘益这边攻到城墙下。
近两里的地道，足足挖了六天，李弘益亲自钻进地道，测量了一番，大概挖到了城墙之下，然后将装了火药的棺材全部放置到位。
第六天下午，挖掘地道的士兵们疲惫地返回了营中，李弘益也不再派兵攻打，却派了二三十个士兵，有汉人、有羌人，穿得奇奇怪怪，在阵前似狂魔般乱舞。
他派了个大嗓门的士兵，跑到城下，躲在弓箭射程之外，大喊：“酒泉城里的人听着，我家将军请了雷公下凡，尔等若不早降，便要这城池天雷震殛，立时化作粉末！”
龙亦都支一直在城头督战，闻听大言，多了个心眼，看那士兵退回阵后，连忙带着亲卫下了城墙。
李弘益叫人宣扬了一番封建迷信思想，带着人后退了数里，只留林大端和两名骑兵，举着火把，点燃了铺满火药的引线，然后飞身上马，狂奔了回来。
龙亦都支才下了城墙，长舒了一口气，骑了马准备回府，便听得轰然一声闷响，身下坐骑狂厮起来。
他瞪大了眼睛，茫然地扭过了脑袋，眼中只见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飞溅而来，他连最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半个脑袋便被削去，白色的脑浆混着鲜血喷洒了出来。那匹坐骑刚往前奔了数米，整个马屁股被砸得稀烂，哀鸣一声栽倒在地上。
城外数里，李弘益看着林大端三骑飞奔，在他们身后，随着一声巨响，酒泉城西门的主门旁，一整堵的宽约二三十米的城墙猛然抖动了一下，半空跳了起来，然后在半空解体，落下了纷纷扬扬的大小碎块，腾起了好大一阵烟尘。
他用小指使劲抠了抠不住轰鸣的耳朵，看到身边的士兵个个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甚至有几个武器都失手掉落，砸在脚上，犹然不知觉。
那几个被拉来扮作神汉的羌人五体投地，不住地大声祈求着，他们还真以为是自己请来了雷神老爷，降下了雷霆霹雳呢！
李弘益忍不住大吼：“都特娘的傻愣着干什么，跟老子冲啊！”使劲拉住受惊的坐骑，翻身上马，举起宝剑，率先冲了出去。
身边的亲卫一愣，纷纷上马，跟了上去，口中大喊：“酒泉城破啦！跟着李将军，杀进酒泉城！”
到这个时候，那些士兵才反应过来，顿时爆发出巨大的欢呼，骑了马，或是撒丫子便狂奔。
倒霉的龙亦都支离爆炸点太近，尸体被落下的碎石土块掩埋，找都找不到了。城墙之上有近百名守城士兵，也随着爆炸化成了漫天的碎肉。
对于笃信佛教的焉耆、信仰藏传佛教的吐谷浑和原始宗教信仰的羌人来说，玉门军显然是真的能够与天神沟通，才请来了这雷霆震怒。那些离得近没有被波及的士兵，个个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其他离得较远的士兵，也都浑身战栗，想到前些日子那些逃回城里的士兵散布的所谓流言，以及每日听到的火炮声，心中恐惧，竟有些人丢了武器，没头苍蝇似地乱跑。
李弘益很快被一队骑兵超过，迅速地在护城河并排架起了云梯木板当作桥，他不得不下马来，站在一旁指挥。
城墙上抢杀一批人来，个个脑门上都系着红布，杀散了还有胆子抵抗的士兵，放下了吊桥，城门也吱吱扭扭地打开了。
李弘益认出当头的那名自己派到肃州来的亲卫探子，放下心来，大吼：“红头巾的是自己人，都随着他们带路，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