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威慑博弈

摘星子的法术师承自夜空，也就是上古时代。即便是在仙法卷帙浩繁的那个年代，研究空间的法术也是少之又少。以致于今时今日，空间仙法几乎已经失传了。至少现今为止，摘星子还没有听说过一个可以在仙法的特殊性上与他相抗衡的人。所说修仙者们被赋予了“仙人”这个称号，但其实他们也都有着自己的短板，并非是全知全能的。在探索未知世界这方面，他们和凡人并没有太大区别。那么，你怎么能指望一群社会环境和晚唐时期差不多的古人去理解“空间”这种概念呢？若不是摘星子有幸拜了个厉害点儿的师父，他也不可能学到这种堪称是“神迹”的法术。他一个化神境界的仙人，硬生生靠着法术的特殊性挤进娑婆世界的前五名，可见其有多不讲常理。

但，对于空间的探索，恶魔族早已是远远走在了前头。

如果非要用一个比较合理的比喻的话……摘星子的能力就像是精致而又高效的核电站。有着环环相扣的辅助系统，在一层一层的环流、利用之下，最终将核能转变为别的能量，供给社会所需，是一种多方面、多角度的应有，整个过程也十分精细。只要有一个地方出了差错，那么一切就得重新来过。而齐天的空间魔法，则像是简简单单的核弹头。不讲应用，不讲公益，为了毁灭而诞生，为了抹杀而存在，只需要一定量炸弹的引爆，就能发挥出巨大的威力。

核弹和核电站仰仗着同根同源的东西，但最后对人类的结果却截然不同。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造出和我的空间震动波长一样，矢量方向相反的另一层波动……看来除了那些华而不实的花拳秀腿，夜空还是教了你一些正儿八经的法术嘛。”齐天轻轻摩挲着手掌，黑色的瞳孔中散发出一种非常恐怖的威势。唯有摘星子可以用他的“星云瞳术”看见，他的掌中握着一团极度危险、易爆炸，并且扩散范围相当大的能量。摘星子无法想象这团东西炸开后会有什么后果，按照他的思想认知，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被拘束在手掌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呢？如果出现在自然界的话，应该早就炸开了不是吗？

冷汗滴落，他吞了口口水，强撑着说道，“你觉得，我们真的就没有任何反击的余地吗？”他心神一转，满头苍白的银发在瞬间披上一层翠绿色的光芒，如同苍天大树一般绿意盎然。“你们已经在这片土地上为所欲为了三千年，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们往前走很多步了！”

“……呵呵呵呵。你想做什么？除了空间魔法之外，你似乎还会一些星象方面的东西。听老前辈一句劝，这些玩意儿在你们自己的圈子里玩玩就够了，拿出来对付我……简直是做千秋大梦。”齐天并没有被摘星子的举动吓住，他的实力就是他底气的来源。事实上，“心包太虚，丈量沙舟”这个法术正是夜空在与齐天千百次的交手中，通过琢磨对手的能力而研制出来的。可以说，齐天的魔法正是其根源、鼻祖。现在用这种法术来对付他，无疑有关公面前耍大刀之嫌。

更何况，他手里还捏着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炸弹。

在摘星子的眼中，这团能量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属性在运作。像是两个由内到外完全颠倒的物质，在以一个平和、微妙的频率回旋着，由上至下翻腾，纯正的黑与白慢慢演化出太极的图景。齐天的手掌中似乎有什么约束磁场一样的东西，能让两股能量恰到好处的流转，却又不碰到彼此一丝一毫。从其中蕴含着的威势来看，若是这两者相撞，恐怕会将妖国东半部的土地直接从地图上抹去。虽说摘星子可以再将众人拉入空间褶皱中规避冲击，但还在逃亡中的夜鹰他们必然会被扩散的能量波冲为飞灰，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正面的冲突，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他与四位长老极有默契地同时举起右臂，遥遥指向了浮在半空之中的齐天。有五道不同色泽的光芒逐渐浮现出来，唤醒了空气中一直存在着的因素，它们膨胀着、盘旋着，最终在齐天身边旋转起来，像极了霓虹灯关中奔涌不息的七彩流光。这些由小光粒组成的旋风蚕食着天地间的每一寸灵气，最终汇聚到一处，成为了足以吞食天地的彩色龙卷风。“呜呜——”的风声从越来越厚的光芒之中透出来，这些像火星一般拥有质感的小光点跃动着，将齐天和满月团团围在中心，甚至遮蔽住了漫天的日光。

从这个能量的强度来看，一种前所未有的东西正在风暴的中心酝酿着。齐天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看来，林幻之前对自己的警告并非毫无道理。这个山门的个体实力并非是修仙界最强的，但……他们却通过别的手段，造就出了一场如此强大的风暴。齐天可以肯定，眼下这团高能飓风正处在一个微妙的能量制衡中。如果平衡被打破，这片大陆的东边将会被爆炸抹去，威力丝毫不逊色于自己手中的反物质炸弹。他并不明白他们是如何弄出这种强大的能量团，但至少，还没有强到可以杀死他的地步。

可是，满月也处在爆炸的中心位置，自己的能量护盾并不能让她在这种规模的能量波中幸存下来。即便是自己用肉体为她挡住第一层冲击波，随后的辐射能量也足够要了她的命……自打战斗开始以来，齐天第一次被逼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状态，他看看身旁已经有些惊恐神色的满月，再隔着厚实的龙卷风层，望向摘星子他们，付之以冷冷一笑。但这次的笑容中，却真的，带上了几分凶恶的杀气。

“原来如此……把我往这条路上逼吗？”

“这本来就是我们计划中用来应对真正恶魔的方法。只不过现在枯木真人被你所伤，我不得已才模拟木系灵根的波动，取代了他的位置。”摘星子和齐天都是实力超凡之人，莫说隔着一层龙卷风，就是再相隔三千米的距离，依旧可以听见对方说话，“五种元素灵根以一定的频率互相纠缠，互相牵制，最终会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能量，甚至，其力度还能超过你右手中的东西，将妖国一半的土地炸飞。能量会波及到海面上，蒸发一部分海水，永久地改变这个世界的地貌。我想，即便是你，要正面硬吃下这样的爆炸，也不会好受吧。”

他冷冷地宣布道，“这种力量，我们把它称为‘虹爆穿膜’。”

“核威慑……吗？”齐天摇了摇头，用一种中了圈套后的懊恼语气说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很遗憾，我确实被你们逼到了这个地步。现在双方都有能力让对方付出巨大的代价，如果毁灭了对方，也就势必会破坏对方手中精妙的能量平衡，迎来自己的毁灭。你的存在已经成为了我……至少是我徒弟活下去的一个必要条件，如果我杀了你，毫无疑问这团高能龙卷风就会爆炸，我的徒弟必死无疑。而如果你先动手，我也会引爆反物质能量团，拉上小半个国家的人和土地同归于尽。”

他不愧是恶魔族的大统帅，三言两语便理清了现在的局势，接着叹道，“这种考验双方耐性的博弈，我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

“是你将我们逼到了这个地步才对！我想，只要哪一方先轻举妄动一下，就意味着我们都会迎来一个不怎么愉快的结局。”摘星子见事态一步一步地朝着预料之中的方向走去，心情半是欣喜若狂，半是如履薄冰，“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一场友好的、理智的谈判，才是我们最应该做的吧。”

“那么，我想你也是一个足够明智的人。毕竟你可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前辈呢，一定比我们这些小年轻要理智许多。”摘星子恬不知耻地将自己四百岁的高龄抹去，自称为“小年轻”，“面对这样的局面，你是不是应该，做出些许表率了呢？”

……

高能飓风墙内部的光流已经十分紧密，让齐天觉得自己像是身处在一台高能离子对撞机的内部，有力的轰鸣声不觉入耳，带来一种如兽吼般低沉的听觉盛宴。仅仅只是悬浮在其中，他都能感受到其内部蕴藏着的能量之雄厚，一旦炸开，便会在吞没的一瞬间将满月蒸发成气态。

“你面对自己的血亲，都能下得去手吗？”齐天的声音从龙卷中间缓缓传出，一字一句，敲打在摘星子的心中，让他的神色有了些许恍惚，“满天星……你这个人，还真是和你师父一样，残忍的有些可怕呢。”

摘星子猛地甩甩头，他看不见龙卷风内的景象，只是死死盯着飓风外壁上跃动着的粒子流，下意识地开始用空闲的左手摩挲胸口的那块黑色鹅卵石，仍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而这一切，自然被身后的同门尽收眼底。

“好吧，你成功了。”在短暂的沉默后，齐天的声音再一次从中传出来，也宣告了博弈计划的暂时胜利，“虽然这只是暂时的，但不得不说，你们这一次的设想非常有趣，也成功拿到了我的软肋。或许，我先撤去反物质炸弹，能向你们表明一下我和谈的诚意。相信你们也不会因为一时之快意，而做出一些有失理智的决定吧。”

说罢，摘星子竟然真的感觉到，那团在风暴中熠熠生威的能量团忽然不见了。

他眉头一皱，继续维持着高能飓风的运转，大声喝道，“你们就站在那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