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五章 旧事难提

“东陵国那边，似乎也有了拉拢幽冥岛的意思。”零厥站在楚流璟后面。他这些天一直在仔细盯着其余三国的动向。南枫国已经决定死死的抱着东陵的大腿，对其余的事情毫不关心。想来南枫国也能料到，东陵国不会没有动作。

北越国大皇子宫无衣还在想着怎么在四国战争爆发前夺了北越皇帝宫麟之的皇位，自然宫麟之与五皇子宫无忧现在还要忙着解决宫无衣这个大麻烦。北越看起来风平浪静得很，实际上皇室争夺与内讧已经到了十分激烈的地步。

说实话，那宫无衣其实也没什么本事，这些年除了装得一个伪善的样子，他努力拉拢的那些令他引以为豪的势力实际上不堪一击。否则宫无忧也不可能在宫无衣出使西楚这短短的半个月里，便解决完了宫无衣大部分势力。

而此时的宫无衣却浑然不知，还在做着成为北越皇帝，最后一统天下的美梦。

楚流璟真正有些忌惮的还是东陵国与幽冥岛这两股力量。慕恒心思说来不比楚流璟浅多少，相反，楚流璟从来不屑于隐藏，他的阴险狡诈都露在了明面上。而慕恒，表面上仁人君子的模样，这样表里不一的人，恐怕宫无衣在他面前都要甘拜下风。

幽冥岛身为四国之外的存在，从来都是四国想要争抢的对象。他们又觊觎幽冥岛的实力，又忌惮幽冥岛的实力。

楚流璟听到零厥说慕恒也开始了拉拢幽冥岛的计划的时候，嘴角露出讥讽的笑容。果然不出他所料，幽冥岛这么大个香饽饽，慕恒怎么可能会放过。

慕恒有南宫离这个把柄，可楚流璟还有林月摇和零厥。他眼睛往后瞥了一眼，零厥心里一吓，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连忙转到楚流璟面前，单腿跪了下来。

“怎的？被吓到了？”楚流璟站起身，朝零厥走近了一步，他相信零厥的忠心，也绝对信任他的能力。这么些年，零厥为了楚流璟做了这么多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的事，楚流璟自然都是看在眼里的。

让他丢了零厥，楚流璟着实有些心疼。不过他也清楚得很，这个任务过后，零厥能够活着回到他身边的概率，几乎为零。

说来楚流璟刚开始重用零厥，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应付一下幽冥岛那边安插的眼线。后来零厥当真成了楚流璟最得力的左右手。这个老匹夫，还真是大方得很。楚流璟还以为幽冥岛白白送个暗卫给他，定然挑的是最废物的那一个。

“属下不知犯了什么错。”零厥将这些天自己做的事都想了个遍，也没想出来他到底哪里惹了楚流璟。

这么怕他了吗？楚流璟脸上毫无表情，忽的挤出一个笑容，反倒叫零厥更加心慌。楚流璟轻轻拉起零厥的手，零厥顺着楚流璟的手势缓缓站了起来。

“你在我身边，已经有些年头了吧。”楚流璟盯着零厥的眼睛，仿佛要将他心里的事看穿。零厥的身子几不可闻顿了顿。他知道了楚流璟要说些什么了。

“是的，属下在主人身边做事已经有十年了。”零厥倒没有躲了楚流璟的目光，他同样望着楚流璟，静静等待楚流璟接下来的吩咐。

两人相视了片刻，楚流璟一直没有说话，时间一点一滴的溜走。在零厥看来，这不过是他生命结束的倒计时。他不怕死，自从当了暗卫开始，零厥每次接任务都将它当作最后一次。生是幸，死是命，零厥早就看开。

楚流璟打量了零厥些时间，忽的拍了拍零厥的肩膀，转身回到椅子上坐着。“你可想回去？”

果然，零厥在楚流璟问他自己在他身边待了多久的时候，便已经多少猜出楚流璟下一个命令自己完成的任务是什么。只是让他回到幽冥岛，零厥想了想，自己的确也有十年没有踏入幽冥岛的领土了吧。

回忆追溯到零厥还在幽冥岛的训练场的时候。那个时候，零厥还叫宁怀。一个温润如玉的名字。楚流璟说，宁怀太过温柔了，叫零厥吧，零，无。厥，死。无论是南宫宣，还是楚流璟，都要他成为一个杀人成瘾，无心无情的人。

那个时候，零厥、蔷薇，南宫离是整个训练场上最优秀的学员。他们的任务，便是每日研究着武功与身手，每天都会有无数场打斗和厮杀。适者生存，弱者根本没有办法在训练场永久的活下去，每天都会有人死去。

零厥知道，自己要想活着离开这个人间地狱，就要变的强大。

强者惺惺相惜，很快，零厥认识了南宫离和蔷薇，他们三个成为了很好的朋友。每天一起研究一起比试。他们三个人约定，出了训练场，三人也要在一个主人下面做事，接任务时，也是三个人一起。

零厥在这个冷冰冰的训练场，在这个所有人都想着自己死的人间地狱，终于有了朋友。他们三个人终于也一起成为了训练场最牢固的关系，最强劲的学员。

可是，让零厥和蔷薇都没有想到的是，南宫离居然是幽冥岛少主。这也就说明了，蔷薇和零厥注定只能是南宫离的下属，他们在这训练场上厮杀是为了活命，南宫离只不过是学得一身本领也好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自卫。

南宫离离开训练场的时候，告诉蔷薇和零厥，等时机成熟了，定会将他们两个带出去。南宫离说，他不会因为自己是幽冥岛少主，就丢了零厥和蔷薇这两个朋友。

所以零厥和蔷薇依旧每日一起比试，一起解决那些想要他们命的弱者。他们三人团体因为南宫离的离开，终于只有了一个人。他们听了南宫离的话，一直将自己的性命留着，等南宫离将他们带回去。

零厥被南宫宣带出训练场的时候，他以为是南宫离来兑现承诺了。他让蔷薇放心，他离开之后，下一个便是蔷薇了。可是零厥没有想到，蔷薇也没有想到，那一次出去，零厥甚至再也没有回幽冥岛过。

他被南宫宣当作礼物送给了楚流璟。只是因为自己是南宫离的朋友，只是因为南宫离一句，蔷薇和宁怀是我的朋友。南宫宣便要零厥生不如死，要他再也回不到幽冥岛。

在楚流璟这里，他同样再次经历了与在幽冥岛训练场一样煎熬的日子。他每日担心蔷薇会不会有危险，再后来，他都有些模糊了蔷薇与南宫离的样子了。他要活下去，没有心思再去想些别的事情。在这里，他遇到了一个叫奴奴的女孩子。

奴奴生的柔弱得很，也不知为何被楚流璟看中，那时零厥还没有变成现在这般眼里只有任务的无心之人，看到奴奴受欺负，便想到了曾经在幽冥岛训练场的自己。在一次众人围着奴奴对她动手动脚，想要猥亵她的时候，零厥出手救了她。

奴奴成了零厥的跟屁虫，零厥走到哪，奴奴便跟到哪。一开始零厥觉着烦人，后来他反而觉得有这样一个小尾巴有些可爱，也就习惯了她的存在。

楚流璟说，做他的暗卫，眼中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情感存在。他当着零厥的面，杀了奴奴。零厥被挡在外面，无能为力的看着奴奴身上的血浸湿了楚流璟的锦衣，看着奴奴朝他站着的方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

楚流璟用更直白的方式，教会了零厥，这个世界上，第一重要的便是他的主人，楚流璟。楚流璟要他杀谁，他就要杀谁。纵使是他的亲生父母，零厥也不能眨一下眼睛。

这些回忆波涛汹涌的撞击着零厥的脑袋，叫他有些支撑不过来。楚流璟也望见了零厥一直皱着眉，只是叮嘱他继续盯着其余三国的动静，剩下的，便只要等楚流璟的通知。

零厥这一次是从大门出去的，抬腿的那一瞬间，零厥不自觉的用手挡住了照在自己脸上的光。他是有多久没有见着阳光了。零厥自己都算不清楚了。

零厥走后，楚流璟也站起了身，他准备去皇宫，会会传说中幽冥岛岛主南宫宣的心上人，现在西楚的皇后，林月摇。

楚流璟是懿妃所生，皇后又向来习性寡淡。平日里打理打理花草，写写字画，倒是把后宫治理的十分妥帖。后宫一向服她，也是因为她不争不抢的性子，从来不会与其余妃嫔争宠。也不会拉帮结派去打压那些深得皇上盛宠的妃子。

懿妃恰好和皇后相反，她有野心，也有手段，林月摇自打成了皇后之后，楚奕便好像一下子换了一个人，对林月摇再也不似从前那般宠溺。林月摇虽然守着了皇后这个位置，却也好似被打入了冷宫。林月摇不说，她反倒觉得自由快活。

这样的情形让懿妃钻了空子，楚奕这样自负的人，喜欢自己得不到的女人，更喜欢知道附和自己的女人。懿妃成为后宫之中最受楚奕宠爱的妃嫔，一下子风光无限，所有人都觉得懿妃一定会成为皇后，可是几十年过去了，林月摇还是皇后，懿妃却已经死去。

但是懿妃还是做成功了一件事，她让自己的儿子，楚流璟成了西楚的太子。其实楚流璟现在这般冷酷无情的性子，多少也得到了懿妃从小的一些熏陶。

那又怎样了，权力对于他们来说，才是唯一值得追求的东西。

楚流璟很少见到皇后，除了些宴席需要皇后出面，林月摇便总是待在宫殿中，顶多逛逛御花园。楚流璟觉得，林月摇恐怕是除了白落浅，这个世界上最奇特的女子了。

楚流璟见到林月摇的时候，林月摇正在御花园的亭子中画画。虽是到了深秋，许多花儿该是谢了。好在楚奕总能找到些奇特的花，再加上那些边上小城小国进贡的，御花园中的花着实开的艳。

刚好今儿个天气不错，林月摇便叫退了身边的太监丫鬟，自顾自的来御花园赏花画画。

“儿臣楚流璟，拜见皇后娘娘。”楚流璟也不等林月摇的同意，便走到了亭子里，拱手弯腰作礼到。

近些天西楚发生的那些事情，以及四国明里暗里的争夺，即使林月摇性情寡淡，没有什么朋友，身在皇宫之中，多少也听说了一点。楚流璟从未主动找过她，今日专门来御花园中找自己，林月摇也猜出了楚流璟想要做些什么。

“不必多礼。”林月摇头都没抬，嘴上说着话，手上却一直在纸上动着。

楚流璟也不生气，他早就知道林月摇的脾性，今日是他要求林月摇做事，自然身段放低一些也是应该的。

“皇后好雅兴，这般嘈杂的光景也能静下来赏花画画。”楚流璟这番话里，倒是隐隐影射出如今西楚已经不再风平浪静，林月摇身为一国之母，非旦没有为西楚排忧解难，还如此事不关己。

楚流璟说的明显，林月摇也听的明白。她点了点粉色的墨，继续描摹起纸上画的花来。

“本宫惭愧。”林月摇直到现在也没有看楚流璟一眼，“本宫自然不相信太子今日也是忽有雅兴来御花园中赏花。”

既然大家心里都清楚，那便也不用隐藏了。楚流璟依旧站在林月摇两米远的地方，“儿臣只是觉着，皇后也应该为西楚做些什么了。”

林月摇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笔，但是身子还是没有动上一分一毫，她抬头望了望面前一片花草，开的姹紫嫣红，林月摇反倒喜欢边上那朵浅粉的小花。

待再过些日子，这朵小花绝对是最后才焉了的。那些个争红斗艳的花，因为太过用力，营养都消耗待尽了，即使开的盛，可惜红颜薄命。

“本宫一介女流，也不过只会写写字，又怎能有能力为西楚做事。”林月摇的确想起了南宫宣，那个曾经放弃所有，要带她离开的男人。楚奕为了自己的野心，生生的将她锁在自己身边三十余年。现在终于有用得上幽冥岛的地方了，便要她出来帮忙。

林月摇只觉得今年的秋天着实冷，让她从头凉到了脚后跟。

“皇后娘娘有多大的本事，您心里最是清楚。”楚流璟紧紧盯着林月摇的侧脸，虽是已经过了女人最美貌的年龄，林月摇也从未刻意去打扮自己，可是单看这张只略施粉黛的脸，便知道林月摇年轻时长的有多倾国倾城，才能让南宫宣这么喜爱。

这么好看的女子，却被锁在这皇宫当中三十年，父皇还真是不知如何怜香惜玉。楚流璟看着林月摇的样子虽然一本正经，可是脑子里想着的却带着一股子玩味。

林月摇听得楚流璟这般直白，也就不多加掩饰。她手上开始慢慢将字画收起来，“幽冥岛岛主与本宫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也不会再看上本宫这副人老珠黄的样子，太子若是想要拉拢幽冥岛，还是另寻他人帮忙吧，恕本宫无能为力。”

说完，林月摇便带着字画离开了亭子，楚流璟望着林月摇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