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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大战起,长啸如歌
“这是什么地方?”姜漓此刻已经察觉到自己被聂羽背在背上,身上也穿好了衣裳,但睁眼瞧见的,却早已不是蓟云城中景物,“放我下来。”姜漓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离开蓟云城已经有一个时辰,虽说没有骑马,但以聂羽形意巅峰的修为,将内劲运转脚上,过不了多久便可到洛嘉城。
被洛河环绕的洛嘉城是临都同蓟云城之间唯一一座城邑,一直以来都被看做踏脚临都的前站,繁华程度虽比不过临都,在齐国境内也算可数。尤其是洛河河畔的十里街亭,墨柳垂丝,往往是行人折送之地,也传出许多诗骚佳话。
只是洛嘉城的兵力布防比蓟云城还逊,除了八千城卫,再无其他力量,若是李牧芝大军破蓟云,一日便可下洛嘉,尔后迫战临都,也不过三两日时光。
聂羽听到姜漓声音,左右望了望,想找一处歇脚的地方,才发现周围尽是荒郊野岭,大雨过后,连惊蛰虫鸣都少有听见。
“不用看了,就这儿吧,我又不是……”姜漓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察觉到了体内异状,运转内劲时,丹田经络竟被封禁,浑身提不起半点力气。若是寻常人中了丹桂香和人面蛟涎的毒,没有五六个时辰,断然是醒不过来的,可姜漓毕竟有形意巅峰的武道修为,这才能在一个时辰就醒来。
姜漓往聂羽后背一推,自己跳了下来,险些摔个踉跄,“我这是怎么了?”
“人面蛟涎、丹桂香,若再加东海青鱼骨,你怕是就……”
当然是死了,只是姜漓还是有些迷惑,“人面蛟涎?丹桂香?”但随即姜漓恍然,一声惊呼,“你是说阿晴!”
聂羽扶着姜漓朝林中一块巨石走去,一道劲气从掌中贯出,灼干了巨石上的润雨,“嗯。”聂羽点了点头,“先坐着歇会儿。”
“到底怎么回事?阿晴为什么要这么做?我跟她同生共死五年,她为何……”
为何?自然是早就潜伏在你身边,“因为她要灭齐。”
灭齐,简单二字,便道尽所有。
姜漓依旧站着,一时间宛若雷殛,“不可能,不可能。阿晴不可能这么做,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是不是?聂羽,送我回去,蓟云城危在旦夕,我必须要回去。”
质问聂羽的同时,姜漓何尝不是已经默认了他的说辞,送她回去,回去做什么?
“你功力全失,至少两三日不能恢复,这时候,李牧芝的大军怕是已经攻城,你回去就是送死。”聂羽没理会姜漓,把她摁坐在青石上,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布,缓缓张开,露出几块儿瞧着精致的糕点,“嗯,吃点儿,先垫一垫肚子,等到了洛嘉城再说。”
姜漓没有说话,盯着聂羽,突然间盘腿坐下,罡气自丹田涌上,开始灌入周天经脉之中。
“你做什么?”聂羽一把拉住姜漓,“你知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你这是在找死?”
聂羽自然知道姜漓在做什么,以丹田之气强行冲击经脉壁垒,化解人面蛟涎的药力,可这样做之后,人面蛟涎的药力很有可能浸透丹田,导致丹田碎裂,乃至于经脉俱断,到时候她姜漓,很有可能变成一个废人。就算成功了,经脉之中的蛟涎之力还在,这东西不浸透经脉还好,一旦浸透,姜漓这后半辈子,怕就要夜夜忍受蛟涎蚀骨的剧痛了。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姜漓挣开聂羽,“聂羽,我炽炎军的将士还在蓟云城,齐子川、单龙豹、白小乙……他们都在,我要是走了,算什么?我是炽炎军的军主,就算大军要撤,我也该是最后一个!”
“可你回去有什么用?你难道以为,凭你,能挡得住李牧芝的十万大军?那可是杀了百十万胡人的虎狼之师!姜漓,齐国要亡了!要亡了你知道吗?”聂羽把姜漓拽搂在怀中,不让她动弹分毫,“不要去,不要去送死,我带你去夷洲,我们避开这个乱世,就我们两个人,安安稳稳,就这么一辈子……”
“啊——”姜漓用歇斯底里地哀嚎打断了聂羽的话,一时间,泪倾如注,“聂羽,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是大齐帝女,我是炽炎军军主,君死国,臣死节……聂羽,你说临都城那位,还当得起为国一死吗?我们姜家,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要是苟且偷生,我要是在这里逃了,聂羽,你说我如何对得起父皇、对得起太子哥哥、对得起李逸勋他们?我不能让天下人说,看啊,就是他们姜家这些酒囊饭袋,葬送了大齐四百年江山!我不能的——”
静默,过了良久,姜漓叹息一声,“这个世上,本就有很多事,纵然是飞蛾扑火,也该有人去做,何况是为了国家……聂羽,姜家死国,天经地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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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云城东北方向月末二十里的地方有一处土岗,岗中林木茂盛,花草繁密,往来商客若是从此处过路,大多要停下来歇脚。
此时大雨刚停,加之蓟云城这边兵燹迭起,往日林中喧闹的景象并未出现。
马鸣嘶嘶,一众人早将蓑衣歇下,正寻着地上的石块坐下,拔出腰间长刀轻轻擦拭。这些人身着暗红色的赤甲,目光凌厉,眉宇之间尽是煞气,是从军伍中出来的精锐。
李书旗轻抚手中古色长剑,这柄样貌普通的长剑是姜漓所赠,据说乃是临都皇城中的孤品,原先名号已不清楚,只是剑身处刻有一个虚字古篆,李书旗便将这剑唤作长虚。
长虚剑饮血日久,但身上那种宛若空灵的气息并未散去,李书旗每抚剑身,似乎都能将自己带入一种玄妙平和的心境。
只是这时候,抚摸着剑身的李书旗心中却是混乱一片。远处二十里,狼烟烽火,杀生隆天,李牧芝的大军,正在攻城。
“将军,快到亥时了。”白马营副将左伊也是江湖上的游侠儿,因姜漓之名投了炽炎军,而今算来,大小四五十战,披创十余处,乃是炽炎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亥时?李书旗有些愣神,这时候了,还在攻城,怕是李牧芝已经到了吧?原本与殿下商议今夜袭营,才选了这样一处地方隐蔽,虽说稍远,却能避开敌人窥视。
可惜这样的谋划,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李牧芝全力攻城,想来蓟云城最多能挺过两日,再然后就该是溃败,往洛嘉城方向而去。
自己该怎么做?接应他们?还是援战?
杯水车薪罢了……
李书旗摇了摇头,突然间又听左伊问道,“将军,我们……”
“我们?”李书旗喃喃自语,蓦地朝左伊问道,“伊,我们俩认识有十几年了吧?”
左伊一愣,想起当年二人在北地仗剑义侠的日子,笑了笑,“那时将军不过肉身境的修为,哪里料得到今日这样统帅大齐精锐于阵前快意厮杀。”
快意厮杀……
人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那都是什么狗屁,我李书旗男儿一身,为姜漓战场杀伐,为女人快意恩仇,那才是我的侠。
身份卑微如何?配不上姜漓又如何?我只求一剑,为她战四方豪杰。只要这大齐江山有姜漓一日,我便与她逆扛天下又如何?“伊,若今日埋骨,可有恨事?”李书旗长剑入鞘,斜身跨上马背,对着左伊问道。
白马男儿,瞧着李书旗这般动作,尽皆仗剑上马。
左伊闻言,顿时放声大笑,“有恨!恨不能与将军再战八百年,看白马挥鞭,群魔避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