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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雅伦要走,李显说不出为什么竟有些难过。命运对这个善良的女孩来说太不公平,未婚夫死在了汉人手里,现在汉匈之间的战争又令她身负重伤,可能连日后怀孕生子的能力都失去。想到这里,他只能多准备东西,好让她路上不愁吃喝,为了保证路上的安全,李显又安排两个军士护送她们出境。
“军候是当真中意这匈奴女子了。”一直伴随左右的章和见李显用心地为雅伦打点,便笑呵呵地开玩笑。
“你知道什么。”李显有些愠色。
“军候若是喜欢,便要和那女子讲出来,你不说明白了,她怎么好意思留下来。”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位姑娘在我第一次潜入白山的时候帮过我,我也只不过是知恩图报罢了。”
“既然你俩彼此都有恩情,就更该好好珍惜一下,我瞧这女子不错,虽长在荒蛮之地,却面善心慈,留在身边,日后给您伺候着起居,还不知道有多贴心呢。”
“好了,好了,别说了。”李显真想找个东西堵住章和的嘴,好让他不再喋喋不休。
正想着,只见雅伦走了出来,李显赶忙上前道:“你伤还未痊愈,当心受风寒,还是赶快进屋吧。”
雅伦淡淡一笑,多日来第一次露出一丝喜色,只是细细看去还是有些憔悴。她用匈奴话道:“公子可否借个地儿,雅伦有些话想与公子说。”
见雅伦要求,李显便在章和不怀好意地偷笑中,带她到一个僻静地方。
“雅伦姑娘,你有何事,但说无妨。”
雅伦看着李显,又露出了曾经亲切的笑容,道:“这几日对公子冷言冷语的,你可千万不要见怪,雅伦心中对公子的救命之恩是不敢忘记的。”
“切莫说这些,姑娘上次尽力帮我和莼娘出逃,我还没好好报答。”
说到莼娘,雅伦叹了口气道:“虽然汉匈不两立,但我和莼娘一见如故、情同姐妹,知道你俩人是一对苦命鸳鸯,但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信最终你会和她喜结连理,白头到老。”
听着这些话,李显有些哭笑不得,道:“雅伦姑娘,可能你有些误会了,我和莼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那样,你是说……”雅伦也有些迷惑了。
“我和莼娘自小长大,我一直都把她当自己的妹妹看待,我想的就是把她救回去,好让她和自己的翁母、兄长相聚。”
“可是她对你好像是一往情深呢。”雅伦道。
“我知道,雅伦姑娘,我想的只是把她救回去,别的真的没想过。”
听了李显的话,雅伦叹了口气道:“你俩的事我不懂,李公子,若有机会,雅伦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
雅伦走后,李显心中竟有些空唠唠的,来了一趟西域,遇见了莺儿和雅伦两个匈奴女子,只因汉匈正处在战争期间,不然认识这么直爽和热肠的女子,也算是件幸事。
在窦固与呼延王的军队决战之前是一段让人窒息的时间。
双方搭好军营,设置好护栏,对敌方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盘算着即将到来的大战会演变成的什么状况,主帅在思考,将领在思考,连普通的士卒聚在一起也会在吃饱肚皮后闲聊这些本不是他们该思考的问题。
班超的部众虽然在后军保卫粮草辎重,但几次作战他们都立下大功,这次决战,手下的悍将们自然也不甘寂寞。
“自我部随窦都尉征伐白山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最辛苦的活都撂给了咱们,现在要决战立大功了,却让咱们保护粮草,想来真是窝心。”甘英对班超李显他们表达着不满。
“咱们打下了疏榆谷,将来论功行赏,也少不了咱们的,不过这首功可就是他赵统的了。”田虑紧跟着说。
班超见两个手下对照看粮草心有不甘,急忙给大伙解释道:“你们不要认为这仗好打,现在匈奴人居高临下,对我军形成地利上的优势,待他们休整好,抓住时机与我军搏命,胜负实难料定。我部刚打了硬仗,战损太多,而且论战力本就在别部之下,你们都不要再妄言战事了。”
听到班超这么说,众位手下不再吭声,但其实大家心中都明白,现在最憋屈的就是自己这位长官了,什么冬守、奇袭,别人最不愿打的仗、办的差他都做了,临了落一个留守照看粮草的差事,叫这位进取心极强的中年将领怎能甘心。
大伙都不说话了,一传令兵跑来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报,都尉大人派人来通报司马大人前去商议战事。”
班超听闻此言,觉得窦固总算没忘了自己,便叫上李显让他陪自己同去见窦固。
这是一次只有少数将领参加的讨论,李显作为班超的随从也得到了进帐的机会。
窦固先让耿忠介绍了当下的情况,现在匈奴人把部众牲畜都集中到西部高地,扎起营寨,进行必要的休整,带数日后他们人马不再疲惫,将会与汉军决战。
待耿忠介绍完,窦固总结说:“现在匈奴人占有地利优势,我们想要强攻怕是有些困难,大家有什么良策,可畅所欲言。”
这次会议汉族将领都很谨言,毕竟啃下呼延部这块硬骨头不是件易事,倒是羌人渠义最先说道:“匈奴人把部众都带到了西边,如果要强攻,他们的士兵必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子女财产拼力搏杀,我军未必能战而胜之。”渠义这次来的目的是在尽量不消耗自己的同时最大化地实现利益,现在鼓吹一下匈奴人,是为了避免让汉军强攻呼延部而令己方大受损失。
几位汉将面对渠义的“高论”都毫不言语,默默地等待别人发言。
赵统现在是最该起来反驳渠义的,他的部队是与匈奴决战的主力,是窦固和耿忠的希望所在。但老谋深算的赵统要先沉默一会儿,等长官一筹莫展时再出来救场,以争取最大的指挥权和利益。
“渠义将军此言差矣。”营帐里忽然传出铿锵有力的声音,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班超身边的年轻护卫身上。
说此话的正是李显,他见满堂的汉军将领都低头不语,竟不知哪来的勇气说出这等豪言。
“这军中还有没有规矩了。”赵统气得胡子都歪了,道:“我等在此商议战事,哪有你这小随从说话的份,你是什么军阶,报上名来。”
“小人李显,是班司马帐下一名曲官。”
“哼,小小曲官哪有插嘴的份,还不滚出军帐。”赵统心中是万分气恼,本来班超攻克伊吾卢和疏榆谷已经压了他一头,让奋力攻进白山的老将心中多有不爽,当下他只有消灭呼延部主力才能在窦固面前更得器重,没想到班超手下一个小小的曲官竟然来这里搅和。
“既然我说过是畅所欲言,就不必在乎军阶,显子虽然年轻,但也履历战功,我倒是想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见都尉大人都称这随从为“显子” 可见对他的喜爱和器重,赵统只能忍下这口恶气。
李显顿了顿说道:“现在匈奴人的家眷都在营中,他们为了家人的安危必定会拼力与我军搏杀,这确实是实情。但他们有亲属在军中也就增加了不稳定情绪,我们要做的就是不断增加他们这种情绪,让他们战前心理崩溃。”
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却云山雾罩,赵统不屑地问:“怎么增加他们的不稳情绪,怎么让他们心理崩溃,你倒是说说。”
李显清了一下嗓子,道:“我们可以每日都佯装进攻,在高地下集合军队,做出攻击的样子却不出兵,让他们时刻处于紧张情绪中。”
“说得轻巧,这些匈奴人很多都身经百战,打仗是家常便饭,如何能起到心理崩溃的作用。”赵统问道。
“赵将军别忘了,呼延啸营中多半是妇孺,这些女人孩子天天面对要朝他们进攻的汉军,如何能保持镇静,她们能不为自己的丈夫儿子担心,这样的情绪必然会传给就要作战的匈奴兵将。另外,数万人的大营,有军队、有牧民,挤在一个狭小的高地上,一个毡包接一个毡包地连在一起,现在又是刮东南风的季节,若是我军能用火攻,一定能给他们带来杀伤和恐慌。”
“火攻,这倒是个好想法。但谁能到匈奴人营寨里去放火呢?”耿忠问道。
“骑都尉不必为难,我有办法。”李显道。
……
第二天一早,高地上呼延啸的营帐中就有传令兵来禀报,说汉军正在下方大队集结,好像在为发起进攻做准备。匈奴老王一听立刻穿上甲衣带着众将领,集合军队来到阵前远眺,见汉军已经在高地下汇集了数千铁甲骑兵,一副时刻准备进攻的样子。
“命令所有部众,只要能拿得起武器的都准备战斗。”呼延啸给手下命令着,数万人的匈奴营寨,一万五千战兵的神经绷到了极点,大家刀剑出鞘,弓已上弦,时刻准备与汉军拼杀。那些匈奴妇女和儿童则怀着担忧的心理张望地朝高地下面瞧去,见汉军剑履具奋,甲衣冒着寒光,不禁开始担心自己在军中亲人的安危来。
可惜紧张归紧张,匈奴人傻傻地望着汉军等待了整整一上午,日头升得老高了,却不见汉军进攻。慢慢地,匈奴人紧绷的情绪变得萎靡,谁也承受不了这么高强度的心理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