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玄武门之变:谈判（一）

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海上有楼船，长约七百米，高五十米，比大玄朝最大的楼船还要大了一倍，楼船上无歌舞升华之景，唯独有假山，亭台楼阁之属，中有鱼池，池上有亭。

自高空俯视时就好像一幅山水花卷，以价值几百万两白银的楼船建造行宫，若非是傻瓜就是志趣非凡之人。

沈自由也是见惯了大世面的人，见了这样的场景依旧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不愧是海外第一家族。

亭中传来女子的笑声道:“沈公子如此早的回来，莫非东西得到了？”

此女声音清脆却不失豪放，于豪放中又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魄，只闻其声便可知道此女是如何精彩的一人。

沈自由在护卫帮助下刚刚站立在亭台走廊上，听到这声音开口道:“无非是取一些东西，中间虽有些许困难，但终究还是得到了。”

沈自由说的简单，但是其中的付出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先前勾结王船山得罪了江中鱼，现在正是给江中鱼示好的时候，为了在那一天之前到来，沈自由是一刻也不敢耽误，该用的海外关系，该使用的宝贝都用了，该牺牲的死士也死了七八成，这些可都是他未来立足沈家的根本。

亭台里的人闻言道:“不愧是大玄朝第一富商，那处地方我虽然知道，但是在林家帮助情况下依旧没有丝毫进展，公子可愿意说一下是如何做到的？”

“既然是江大人的要求，我自然尽心做到。”

亭台里的人问的是得到那些东西的过程，沈自由说的是“上有命，不敢违。”

亭台里的人问过程，是在称赞沈公子的了不起，想听听那个过程，而在那充满危险和挑战的过程里面，两个人是否会发生些什么？

沈自由讲的隐含深意，降低了自己的努力，提高了江中鱼对他的影响力。

亭台里的人闻言后，随意一笑道:“那位江大人有如此大的魅力？”

话里带有几分自豪，但是于自豪之外，又有几分戏弄嘲笑和不屑，一个“魅力”一词实在是可圈可点。

“江大人的变化沈自由的确听了一些传说，但不管大人因为什么原因如何变化，沈自由便不敢违背江大人的命令，这也是家父和老爷子特意的叮嘱，沈家不会做逆流而上之人，只会顺应时代，江大人就代表了人道洪流。”

“哦？听你说的这么好，下一次再见面我倒要好好看看他了。”说是“好好看看”，只是话语里面的冷淡就算是普通人都可以感受地倒。

“沈公子回来后便来见我，可是还有其他事情？”亭台里的人又道。

“我今天是来送礼的。”

“你的帮助就是最大的礼物，林家的船队现在都被朝廷盯着，我虽然知道了进入的办法却无法进入无法带到，沈家帮了忙以后对我而言已经是最大的礼物。”

沈自由摇头道:“这是江大人给的礼物，而我给的是一个月后圣人才会提起的礼物，这份礼物在一个月以后仅仅算是锦上添花，现在说出来就是雪中送炭。”

亭台里的人话语一顿，随后道:“没想到沈家在后唐的根基如此深。”

“沈家毕竟是第一个和海外三十六国做生意的家族，这些关系以前没有用过，今天也不过是传递了一个消息而已，那个传递消息的人已经自杀了。”

所谓自杀就是说，亭台里的人以后想调查也查不出线索，进一步就是说希望对方不要调查，这对于大家来说都好。

果然，亭台里的人没有再继续追究这件事情，而是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处境，有什么方法帮我化解？”

沈自由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带着一分自信道:“圣人所谓困境者，无非有三，一者便是日月当空，此事看似是最难的，无论是沈家还试了林家，都没有掌控圣人的具体信息，林家也是商人，哪怕圣人是林家未来的主母，他们在不知道圣人底牌的情况下也不敢把全部身家压在圣人一个人身上，但是我沈家却敢，我们沈家不知道圣人的底牌，但是我们知道圣人已经有了一张王牌，我们沈家就压这一张王牌。”

“哦？我倒是奇怪是哪一张王牌为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

“江大人的支持就是最大的王牌。”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亭台里的人显然不想提江中鱼，冷哼道:“另外两条呢？”

沈自由解释道:“二者同样出自林家，林家是海外第一商家，这商人重利但是凡是和第一沾边儿了，商人有时候也会重名誉和名声，圣人和江大人做出那种事情，虽然给最后的事情加了一层保障，但是却已经引起林家不满，林将军深爱着圣人故而一直隐瞒家族，但是这事儿最多还能瞒三天，以后呢？”

“没想到我的这种家事你们都考虑到了，沈家的工作做的很好嘛，我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你劝你们江大人留下，等我事成以后灭了林家，让你沈家做我后唐第一富商如何？”

沈自由自嘲一声道:“不说此事不可能成功，如果真的成功了，沈家不想面对宫门城和修罗宫两位圣女的追杀。”

“那就是无法解决了？”

“不，我沈家在海外还是有些根基的，我沈家无法影响林家高层的决定，但是我沈家可以帮助林家以后的选择。”

“什么选择？”

“关于林家遗产的选择，多选题变成单选题的时候，林将军就是唯一的继承人，我们可以改变这道题目的答案数目，最后的答案在圣人手中，圣人抓住了林将军就掌控了林家的未开，至于以后怎么选择，那是圣人的家事儿。”

说到这里，沈自由话语一转道:“当然，林家这样的家族谁知道会有几个赵氏孤儿呢？大人第三个麻烦，也就是最根本的麻烦就是现在，在三天以后的麻烦，一方面是利益的分配，一方面是喝大玄朝的贸易谈判，还有巩固自己的地位，最后一点儿也许圣人已经有了办法，但是沈家可以一次性帮助圣人解决所有麻烦！”

说到这里的时候，亭台里的人终于是选择了沉默，前两个算是麻烦但还不是眼前的麻烦，而此时沈自由的话才真正挑动了她的神经，良久:“怎么做？”

沈自由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真正正打动了对方，于是开口道:“以后沈家和后唐的任何贸易只有两条渠道，一方面是官方贸易，比如这一次，我们苏州商会和大玄朝一同出海，一方面是民间贸易，民间任何贸易，沈家只要圣人的商会转手的货物，以后后唐的货物想要你卖给沈家，只能通过圣人的商会，而圣人商会里面收到的货物我们沈家加价三成，其他国家想要更多的利润的话也必须通过圣人的商会，如此一来，其他三十五国商人如果想获取更多的利润就必须和圣人的商会合作，承认圣人的地位，这样的好处圣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其他的不说，就说以后圣人改革所需要的财务就可以通过这一条而迎刃而解。”

沉默，良久，凉亭里面的人开口道:“果然是好礼物，我收下来了，先生可还要进凉亭一坐？”

“这样的回礼沈自由不敢要。”

所谓“坐”很多时候也可以解释为“做”。

“既然不敢做，林家的造船技术我已经得到，抵价两百万两白银卖给沈家算是回礼，着可是王船山一直想要得到的宝物。”

“谢圣人。”

......

沈自由离开了，海风吹动帷幕，露出里面的场景，李圣人一身白色男装，负手抚琴，远望天际，如果你看的仔细的话就会发现这一身男装就是仿造江中鱼那一身而制作。

李圣人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能让沈家有如此姿态的人，你到底是怎样的人呢？王船山他们处处与你为敌，而实力最强大的沈家却处处怕你，有趣有趣，可惜你不生在后唐，否则用尽一切办法我也要把你留下身边。”

身后响起来了脚步声，声音有些缓慢有些蹒跚，听到脚步声后，李圣人便知道是谁来了，立刻离开了凉亭。

那是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李圣人就像是小孩子一样搀扶着老人，只是她和拿老人接触时，双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老人枯树枝一般的手搭在李圣人的腰上，问道:“刚才来的人是谁啊？”

“林家的那位。”李圣人撒了一个慌。

老人闻言，冷哼道:“他还是不死心啊！也罢，后天你救会明白到底是咱们书院的影响大还是林家的影响大，圣人啊，你要做就大胆做，没有人敢违背你，夫子的七十八名弟子已经决定联名支持你改革上位，现在的后唐唯有日月当空才是唯一的出路。”

“谢谢师傅。”李圣人就像是个孩子在老人怀里撒娇。

老人见到李圣人地模样，冷哼一声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让外人看到了会怎么样？”

李圣人靠近老人耳边，吹着湿气道:“放心啦，老师，现在没有人的，没有人会看到。”

“没有人”三个字落下时，一同落下的还有李圣人的衣服......

这个老人的姓名已经无从考证，因为他是太学的夫子，人们便也以夫子称呼他，当然，他还有两个称呼，一个是过去的称呼，他的学生们称呼他“天下老师”，因为后唐和周边国家多数人都是他的学生；一个是以后的称呼，那个称呼一直延续下去，“后唐改革之父”。

恐怕江中鱼都想不到，一个名声对于后唐而言堪比亚圣对于大玄朝而言的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而更多人想不到的是朝廷最反对改革的人成为了以后改革的先锋，这在后唐以后的史书里面成为了永远的迷。

......

沈自由回到沈家的货船时，二号将一份账单交给沈自由，沈自由摆手道:“这些东西不要给我看，咱们这次的生意做的太大，究竟是赚了多少还是赔了多少，我说了不算，是我爹和老爷子的事情，你回去以后直接给他们就可以了，现在的我就负责赔钱。”

二号有些不解，就算是沈家，想要准备这样规模的一次出海也至少要三年时间，为什么要赔钱呢？

沈自由拍了拍后者的肩膀，没有解释，直到其走远时，二号耳边再次响起沈自由的声音:“所有得到的火器，财务，全部和林将军的人交接，江大人不愿意见他们，我也要表明态度，交接的事情由你和二号，三号进行，机灵点儿，别让朝廷的人混进来。”

一号，二号，三号......这是沈自由对身边最信任的人称呼，数字越小代表沈自由对其信任度越高，前九号代表了绝对的信任，而前九号的排名代表了能力的大小，二号是管家，负责协助沈自由处理商业活动，三号是杀手，负责执行机密行动，而一号，则负责沈自由的包围工作，不过据说在一号之上还有一个零号，至于真假却无人知晓了。

前九号中只有九号和二号工作相同，都是处理商业活动，只不过二号有不经请示，在任何情况下直接见沈自由的资格，九号则只负责具体的事物，当沈自由离开时，九号拿着一杆火器而来，小声问道:“怎么样？”

二号摇了摇头，九号叹息道:“一点儿都不留有些可惜了，这些火器特殊保存，完整如新，威力不如咱们的快枪，但是胜在数量，若是能留下一千......”

二号打断道:“不用了，不过是千年前的坛坛罐罐而已，留给林将军的人就好了，咱们的佛朗机炮和红衣大炮比这好多了。”

“我也就是说说，咱们付出了这么多，最后......”

二号打断了九号的话道:“我同时为大公子，老爷子和少爷三人办事儿，却能成为二号，可你只为少爷一人办事儿却做了九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你能力比我高？”

“错，因为我更知道什么话不该说，这次的事情我们只做不说不要，懂了吗？”

等二号走远了，九号狠狠指着二号的背影道:“不就是靠着老爷子吗！神气什么？也敢教训我！”

有人听到了九号的骂声抬起头来，九号大骂道:“看什么看！快点儿干活，你们心里憋屈，老子心里比你们还憋屈呢！凭什么咱们出功好处都给人家！就算是给人家打工当佣人也没有不给钱的理儿！”

.....

沈自由回到房间时，已经有人准备好了热水，一个约双十的丫鬟服侍沈自由更衣沐浴，一边擦洗身子一边道:“你去了半天时间，下边的人怨气有些大。”

沈自由抓着丫鬟得手道:“他们在我十二岁以后就跟着我，做的都是赚钱的生意，这次搭进去这么对人，有怨气也是应该的。”

“有人传言说你这么做是为了讨好那位圣人。”

沈自由一怔，随后脸色一寒道:“谁说的？九号？”

“他还不至于，好不容易走到这个位置，他还是有些觉悟的，最开始说的人是十号，随后是七号，你知道的七号她......”

“告诉一号和三号，找个机会把十号做了，至于七号，把她送到鲁州商会去吧，毕竟沈家培养她也花了这么多力气，我不忍心让江大人做主吧。”沈自由冷哼道。

丫鬟手指一僵，随后道:“这不太好吧，十号只是有些怨言而已，七号她......”

沈自由猛地一拍水面道:“什么不太好，这都什么时候了？有些话能随便乱说吗？如果他们不知道厉害关系还好，这次我可是把厉害关系给前三十号讲明白了，先前我就是太信任他们才和王船山他们合谋的，现在我再不表面态度，别说赔钱，命都不够配的！”

丫鬟被沈自由突然提高的音调吓了一跳，沈自由见状，有些歉意道:“七号的事情为何尝不知道？如果她懂事一些的话，再等几十年，等我在家族里的地位稳固了，娶她为妾未尝不可，可是这次她太不明智了，这种事情一旦传开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她，相反，如果在江大人身边，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事情没这么严重吧？王船山那次咱们根本没有直接参与。”

“没这么严重？兰州成三十万人都能被误杀，你觉得为了大局江大人不会做什么更过分。事情？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更加疯狂的圣人和一个一直未表态的林家，现在的局势远远不是我们可以参与的，我在沈家还没这么大的影响力，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表明态度。”

“是，等会儿我就去安排，保证十号会永远闭嘴。”

“另外，给我发请帖，我要宴请苏州商会的诸位家主。”

“这.....”

“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如果说是以前我这么做无疑是为了接近他们，借此提高我在家族的地位，而今天在我向江大人表明心意的情况下还这么做则是为了托住他们，择天城时局变化太快，我怕他们参与太深，我托住他们就是给江大人争取时间，也是为了麻痹他们的判断，去吧，这种小伎俩老爷子都能识破，江大人也会明白我的心意。”

丫鬟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带着几分叹息，看着沈自由最近几天头上生的白发道:“你老了。”

“不，我是更像老爷子了。”

人老了，自然胆子就小了，考虑事情多了，心思更加复杂了，这是丫鬟话里的意思。

老爷子的内心里就是胆小多疑的人，但沈自由认为这样并不好，胆小和复杂是为了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