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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脱轨(一)
狐狸移开脚,俯身捡起险些绊倒他的罪魁祸首。那是一串精致的项链,链子褪色得很,不知为何觉得它更像是别人无意中丢掉的。
“不会吧。”狐狸的表情变得阴暗,手莫名地开始颤抖。郭嘉奇怪地瞧了一眼,项链很普通,虽然是金的,不过从褪色后的铁青来看,镀金的可能性要更高。唯一独特的地方,也不过是项链的末端,挂着不是宝石,而是圆形翻盖的小物件。
郭嘉知道它,叫做相框链,估计里面应该放得照片,并不是什么常见的首饰。
“怎么了?”郭嘉紧张地望向狐狸,狐狸的胸口不断地起伏,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吐出血。在郭嘉讶然的眼神中,狐狸抽出了手中的剑,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把剑锋直指在郭嘉面前。
“喂?没事吧?你在做什么?……你不会神经错乱了吧?”有太多的事情出乎意料,以至于郭嘉在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嘴里还保持着轻松愉悦的腔调。直到郭嘉看到狐狸的瞳孔才终于明白,他并不是开玩笑,也不是精神错乱发作,那里面没有任何的迷失,相反,冷冰冰克制得让人难以忍受。
从狐狸的嘴里,吐出了简短的字节。
“快跑!”
跑?跑什么?郭嘉踉跄地向后退了两步,茫然地望着一脸严肃的狐狸。狐狸把长剑对准了他,郭嘉的后颈感到了恶寒。喂,不是吧。郭嘉想要这么说,却张不开嘴。长剑的剑锋没有任何掩饰地对准了郭嘉的脖颈。
那是杀气吧。
为什么要杀他?
狐狸的脚快速地向前一步,长剑笔直地向郭嘉的脖颈刺了过去,急若流星。郭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瞅着剑锋轻削他脖子的侧面。一时间,郭嘉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鲜血喷涌出来,飞溅了狐狸一脸。他的膝盖一软,差点被想象中的场面吓得摔倒在地上,可郭嘉没有死,剑锋只是从他的脖子旁边划过去,和郭嘉的肌肤保持了几分距离,能感觉到锋芒内敛的杀意,让郭嘉一侧的脖颈浮现大量的小疙瘩。
发生了什么?郭嘉迷茫地望着狐狸,他几乎无意识地转过头,瞳孔在一瞬间微缩。他回头的动作过于自然,以至于郭嘉根本没有任何地准备心理去接受他看到的场景。
一名穿着类似于黑色丧服的女人轻松地站在郭嘉的身后,好像从一开始的时候她就站在那里一样,距离之近郭嘉能清楚地看到她用红色口红勾勒地嘴唇。一股酸酸暖暖的香味凑到鼻尖——后来郭嘉偶然了解到那是玫瑰香水的气味——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成熟的媚态油然而生。然而郭嘉现在的心理,对这个女人只剩下惊恐。
尤其当郭嘉看到,狐狸的剑尖居然被女人纤细白皙的手指夹住时。
“哦?不错嘛。”女人嘻嘻地抿着嘴笑,眼神盯住了狐狸,“没有想过会误伤过朋友吗?”
“他不是我的朋友。”狐狸沉声说,下一句话是对郭嘉说的,“走!回到据点中去!”
女人也随之看向郭嘉,上下打量,让郭嘉难受的是,她仿佛打量货物一样瞧他,和狐狸完全不同的目光,“你这个朋友好像一点实力都没有吧,你让他一个人回去,和在这里杀掉他有什么区别?”
狐狸没有回应女人的话,而是注视郭嘉,那眼神也有挣扎,也有肯定,郭嘉几乎同时明白了他眼神中的深意,“快跑!”
郭嘉从旁边移动了几步,从两个人中间出来,他伸手重重地拍了几下狐狸的肩头,悄声在他耳边说道,“就算没有你,该干的事情我也会干的。你不会死吧?”
“啧,该担心的人是你。我绝对不会跟莉莉承认我们见过面的。”狐狸依旧用高冷的态度,这次郭嘉真切地听到了话中的暖意,“所以最好,你也别死。”
郭嘉望着两个人,然后咬住牙,头也不回地向据点的方向跑去。狐狸没有回头,仿佛之前跟郭嘉的对话都是错觉,长剑一震,女人松开手指,任由他重新取回了剑。和狐狸近乎病态地警惕不同,女人悠闲地注视郭嘉的背影。
“我真想到,你还真冷血。他一定会死的,肯定死在怪物的嘴里。不是吗?你的朋友?”
“他会活下来的。而且,我说过了,他不是我的朋友。”狐狸咬准了朋友两个字,仿佛想要咬碎那无用的字眼,他肯定地说,“我们是共犯。”
“哦?你们想要做什么?犯罪的小乖乖?”女人好奇的说,故意摆出期待的脸。
“果然是你……这个就跟你没有关系了。妖姬。”狐狸把相框链打开,里面弹出一张照片,他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看错。
道路,耳边再次响起了声音,这次不是夏雨雪的,而是他的,不要违背属于你的意志和道路。对,尤其当明确了到底什么才是意志,什么才是道路的时候。狐狸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道路。而且他发誓自己会走完这条道。
“为什么,你会有稻荷的项链?”狐狸几乎一字一句地问道。
……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很可怕。郭嘉一边跑,一边在想。可怕到让狐狸几乎方寸大乱的程度。而且那个项链,郭嘉想到狐狸阴暗的表情和颤抖的手。那是属于狐狸的道路。他的脚一不小心被什么东西绊住,身体往地面重重地摔倒,上衣被尖锐的石头划开,滑稽地分成两半。
即便在倒下去的时候,郭嘉还是听到了体内的声响在持续悲鸣。
快跑。
没错,必须跑得更快。郭嘉站起身,随手把破碎的上衣扔在一旁,露出赤裸的肌肉。因为基本上都躲在屋子里,所以身上的肤色很是苍白。幸好一年的木匠工作,让他和以往相比强壮得多。感谢这份强壮,他喘息了几口,重新迈开脚步。狐狸在走属于他的道,所以他也要走属于自己的路,才能一起达到目的。
等着我。
郭嘉重新迈开了脚步,他在废墟间奔跑,没有丝毫的迟疑。吻月的光辉就要散去,世界陷入那仅限一时的黑暗片段。在黎明结束之前,郭嘉必须赶回据点。
等着我,莉莉。
我会回去!等着我!
……
“为什么,你会有稻荷的项链?”狐狸逼问妖姬,他甚至没有去管为什么在这里能看到她。在见到项链的同时,他便知道他会见到她,所以她悄然立在郭嘉身后时,狐狸立刻便察觉到。这种感知非常玄妙,更像是预知未来。见到了“因”,自然易如反掌地推理出“果”。妖姬果然来到了这个世界。
他只是害怕,稻荷会在妖姬手上。让他松口气的是,妖姬的眼睛里露出疑惑的目光。
“稻荷是谁?这项链是我苏醒时所佩戴的。话说,你是谁?”
“还跟我装傻……”狐狸轻叹一口气,脚下却不慢,他拉近两者的距离,手里的剑猛地突刺,在即将刺中妖姬的瞬间,他的剑感觉就像是刺在果冻上,变得软绵绵,妖姬已经不见了踪影。
狐狸飞快地跳起来,凭借腰力在半空转过身。妖姬已然站在原本狐狸站在的位置上,手里拿着褪色的相框链。狐狸惊讶地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之前还在的相框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对方夺走了。连这个都可以轻而易举被拿,若是她想要他的命呢?狐狸沉住气,重新摆好了架势。
“咦?你知道我这个项链?我都不知道。”
妖姬讶然地摇晃着项链,她困惑的模样像极了小女生。
“你认识我?”
“没错。”狐狸没有理由说谎,相反,如果她会相信他的话,那么至少能搞明白很多东西,“你是和我一届的大学生,富贵人家的大小姐,父亲是上层社会的大人物……你是我的女友,曾经。”
这话说起来像是不良少年最愚蠢的搭讪。狐狸想,他很好奇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害臊,大概是触动了心里面还仅存的碎片,他很快就把悸动压下。
“哦?”妖姬正如狐狸所料,露出厌恶的表情,她不相信他的话。换做谁也难以相信吧,事实就是这么荒谬。
“最后跟你见面的时候,是在一辆玛莎拉蒂里。”
“不来坐坐吗?狐狸?”那时的妖姬,这么笑着对他说道。狐狸告别了稻荷,孤身坐上了她的车……然后车子在嗡鸣中变得通红,爆炸!大脑开始缺氧,狐狸挣扎地逃离了着火的轿车。那些人,那些高中生,统统成了一地的尸体,脚踏在血泊里,稻荷?不,没有稻荷,稻荷在哪里?
“你知道吗?我了解你,你这种人,没有动力没有压力是不太可能前进的。所以我来给你这份动力,这份压力。”
妖姬——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想这么质问你,看来,你也失去了记忆了。
狐狸看向妖姬,她正在摇晃相框链,还看什么,那是稻荷的照片,有什么可看的?!狐狸开始觉得急躁,他勉强压下火。他有过猜想,会不会是妖姬导致他来到这个世界,并且是妖姬劫走了稻荷。直至他亲眼见到妖姬,并确定她已经失去了记忆之后,狐狸才明白她确实不是幕后黑手。
“等等啊,你为什么在这里?”狐狸突然想起来,因为太多的事情,冲淡了原本的目的。这里是平原据点首领的秘密根据地,妖姬出现在这里也就是说……狐狸明悟地注视着她摇曳的身姿,眼神重新聚焦,变得越发地冷漠,“告诉我,你跟首领是什么关系?!”
“哦?你知道首领?”
声音从狐狸的耳边响起,狐狸像是炸了毛一般,脚步连退。和她取走相框链时的现象一样,她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然后诡异地站在狐狸的耳边轻声呢喃,吹得狐狸耳根子发烫。
“你还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