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拜见大当家

CHAP 113 拜见大当家

云飞绕过桌子，站到了裘恨天的身后。

而裘恨天突然朝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到他斜对面的座位上，我依言照办。

玉树淡淡地瞟了我一眼，抓起手边一个酒壶，给裘恨天斟满了酒，却只给他自己面前的倒了半碗酒。裘恨天一手捏起瓷碗，仰头一口气喝干，另一只手胡乱地抹着嘴，才又就着他方才的感叹把话说了下去。

“难怪……人家要这样大费周章，嘿嘿，也只有姑娘这样的人才，才能引得……引得……嘿嘿嘿……‘烂树桩’（裘恨天这时看向玉树），咱们……咱们应该说点好听的，好听的！嗯，就那句，《经诗》（注：这里，裘恨天没读过多少书，又故意卖弄，故而说错，他的原意是想说《诗经》）上那句……他妈的，怎么说来着的？‘烂树桩’，那句常说的话……他娘的怎么说来着的？”裘恨天转头问玉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奶奶的，就是这句！就……就是这句！也就是你们这些文人才想的出这么些词儿！酸！酸溜溜的词儿！不过，念叨起来，却又常常叫人不由得心里……哎哟……哎哟……”突然，裘恨天手捂着胸口，身体斜靠在桌边。他脸色惨白，五官扭曲，仿佛在忍受某种极大的痛苦。他倚在桌边又“哎哟”了一声，就一头栽倒在桌上。倒下来的同时，他贴在桌面上的脑袋和耷拉在桌上的肩膀还在不停地抽搐。

“裘兄，裘兄……”玉树扶起双目紧闭、嘴唇发紫的男人连声呼唤，同时他又对着云飞大嚷，“还愣什么？快！快给你义父倒酒！倒上满满一大碗、撬开他的嘴巴，把酒给他灌下去！快！快呀！”

云飞急忙按照玉树吩咐的去做。之后，玉树托高裘恨天的下巴，让其脑袋后仰，接着又用手来回轻抚昏迷者的胸口。玉树做上述的动作有条不紊，极为娴熟，显然今天这种突发状况他不是第一次碰到。少顷，裘恨天张开了眼睛，瞪着摆在他面前的空了的酒碗，连叹了三口气。

“裘兄，莫怪我多嘴，你这……身体可是……总之，应该找个大夫给好好瞧瞧啦！”

“滚你妈的！‘烂树桩’，老子的身体……老……老子心里有数。你……你给我闭上你的鸟嘴。”

这回，轮到玉树重重地叹了口气。不过，裘恨天却仿佛压根没听见这声长叹，他用手指指着我，然后似笑非笑地转过了头，“云飞，在寿宴之前，这位夏姑娘的安全就由你负责。记着，她到哪儿，你就到哪儿。就是去茅房，你也得在外边蹲着闻臭屁。总之，这几天，她不能出一点意外。我的话，你听见了吗？”

“是，义父。”

裘恨天这时露出了嘴角一枚小虎牙，不过，脸上却丝毫没显现出裘海龙的那种稚气，而是一副眼见自己的某个阴谋就要得逞、因而露出的窃喜的神态。

“夏姑娘，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而放眼整座‘落雁山’，整条‘私货走廊’，再不会有比我这义子身手更出色、更适合保护你的人了。”说这些话的时候，裘恨天的脸色已经缓和了许多，虽然看起来还是病恹恹的，不过脸色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白得像死人了。

我拱手向他表示感激，同时问道：“大当家能否相告，那个拜托大当家，让大当家保护我的‘人家’是谁？”我刚说完，心跳就开始加速。虽然，裘海龙曾经提过无风写给裘恨天的一封密信，不过，我还是想故意借此一问，来试探一下这个裘老大的反应。至少，我认为能借此判断出裘恨天对无风，乃至对待正义帮的态度。

试探的效果很令人满意。

裘恨天微微一愣，随即放声大笑，尽管玉树一再轻拍他的胳膊，说他现在的身体不宜大笑，但是，玉树越劝，他反而越笑得大声。

“哈哈，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胆子大得很喏，要在我们当年……哈哈哈，夏姑娘，你这么问，是不是故意想让老子把那人的名字说出来？哈……哈哈哈，可真是叫人羡慕的一对小鸳鸯，就是做神仙也不干呢！喂喂喂，‘烂树桩’，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什么鸳鸯，又什么神仙的？喂，你别净盯着人家漂亮姑娘，我和你说话呢。”

“只羡鸳鸯不羡仙。”

“X他娘，可不就是这句？瞧瞧，夏姑娘的脸都红了！‘烂树桩’，我刚刚说了那么多，她都没脸红，你只说了这一句，她脸就红了。他奶奶的，还是你们读书人好，一开口一说话，就能讨得女人的欢心。他奶奶的，老子当年可不就栽在这——”

裘恨天突然闭上了嘴，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跟前的一个酒坛好一会儿出神，似乎陷入到对某件事的回忆当中。接着，他恨恨地冷笑了一声，就两手抱起面前的酒坛，对着嘴巴猛灌起来。我刚从一默数到十三，空空如也的酒坛就被他“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上。

两朵红云在他的脸颊边浮现。他似乎又高兴起来，笑嘻嘻地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然后抓着钱袋，冲玉树大声叫嚷道：

“‘烂树桩’，咱们再来数钱！数铜钱！昨天……老子是故意让你。今天，今天老子可绝不会再让了！来来来，‘烂树桩’，咱们开始吧！”

“一定奉陪……”玉树笑着望了裘恨天一眼，然后有点莫名其妙地站起身，往我跟前走了过来。这时，他已完全背对着裘恨天和云飞。说时迟那时快，他竟突然望着我，递给我一个相当微妙的表情——他略微抬高了他的下巴，并让下巴的方向对准了包厢的大门。显然，他是在传达这样一个意思：“溜出去，夏小离，我要找你单独说话。”

作为回应，我不动声色地朝他眨了眨眼。但是，我的目光很快从玉树的脸上滑落到他的腰间—— 一块铜腰牌！他的腰上挂着一块铜腰牌！“小铃铛”在平安客栈时提到的关于那个东洋人的那些话不禁浮现在我的脑海中。一瞬间，我明白了过来。

织田家这位辅弼之臣的表演还在继续。玉树两手按在小腹上，脸上露出又着急又痛苦的表情。“哎哟，人有三急，裘兄，失陪片刻！云飞，你先替我顶一下！”说完，他就匆忙跑出了包厢。

接着，我以去拿那只会叫“洞主”的小鹦鹉为由，也很快脱了身。推开包厢房门的一刹那，背后已经传来云飞和裘恨天各自数数的声音。相较于“五、十、十五……”数得十分流畅的大当家，我的右护法的数数声听起来简直就像一个刚学会数数的孩子，他数的声音很慢，“一、二、三……”

我在二楼没看到玉树的身影，走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处却见楼梯入口竟是一道铁门，铁门上了锁。一个原本守在裘恨天包厢外的土匪这时走过来，问我在找什么。我嘻嘻一笑，说是地方太大，找不到路了。这个土匪就把我送到了通向一楼的楼梯口，随即转身走开。

我沿着楼梯往下走。刚下了几层台阶，就被早已等在楼梯中间的玉树迎住。他开口与我说的第一句话也令我啼笑皆非，他说的是——“太师父，你还好吧。”

自然，他是随着我的“徒孙”九尾青衫的口吻作戏谑之言，不过，这一声“太师父”却叫得我心头踏实了许多。

“夏姑娘，时间有限，我长话短说。”玉树再度压低了声音，“现在的局势摆在这里，眼下走廊里最重要的事不是裘恨天的寿宴，而是寿宴那天即将发生的走廊未来的权力交接。这件事非同小可，对我们织田家族而言也是相当的……唉，姑娘且听我给你简略交待一下。这件事是这样的。昨天，姑娘曾经的那位……唉，我直说吧，昨天，刘寅吉、王青云、裘恨天和我就坐在这里，大家‘欢聚一堂’，从中午吃到了晚上。姑娘别急，听我往下说。

“昨天我受了裘恨天的请托，出面做了他们的和事老。——由我做中间人，将裘恨天与王青云、裘恨天与刘寅吉之间先前的各种嫌隙都化解了。先说裘、王的过节……那自然指的是上个月那起‘酒钱池’的事件。得，昨天两场酒喝下来，裘恨天与王青云之间似乎就像没发生过‘酒钱池’那桩事了。再说，裘、刘之间的嫌隙……唉，这指的自然就是先前在吴县平安客栈那次的偷袭嘛。裘恨天当场就让云扬给刘寅吉磕头认了错。

“嗯，昨天喝完酒，裘、王、刘三人已是冰释前嫌，亲亲热热的了。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事这样。而且酒过三巡之后，裘恨天就亲自许诺王青云，说，不仅还会把王青云看作义子，而且，还会给他一个争夺走廊未来继承人的机会。不过，当然，裘恨天这话是当着刘寅吉的面说的。”

我瞟了一眼玉树腰间的铜腰牌，缓缓抬起头，低声呢喃：“机会？”

“是。”玉树冲我点了下头，“裘恨天说，寿宴那天，会在庐县的‘凌霄殿’设下擂台，让他收的三个义子比武较量，谁的武功更胜一筹，谁就是‘私货走廊’也就是‘落雁山’未来的大当家。”

“这消息已经公布了？”我提问的同时，也看清了铜腰牌上的“免费放行”的四个大字。

“还没有。不过，我估计也就是这两天。因为，要知道，刘寅吉、王青云以及陆展风等人已经被裘恨天的一队人马给‘引领’着动身前往庐县了。”

“寅……刘寅吉和王青云他们临走前对比武这件事，难道就没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