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冯志刚拎着一只皮箱走了进来，目光冷冷的扫视了一圈，在我身上停留片刻之后看向了和他正对面的龙叔，龙叔心领神会：“小飞，你先去厨房待一会儿。”

我点了点头，起身进了厨房，刚要关门就看到冯志刚坐在了我刚才坐的位置上，不禁好奇心大起，冯志刚这么晚到龙叔的小饭馆里来干什么呢？便将门虚掩上，只留下一条小缝，正好可以看到他们三人。

只见冯志刚将皮箱搁在旁边，看着桌上的饭菜搓了搓手，“龙哥，给我拿一双筷子吧，好久没尝过你做的菜了。”

龙叔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冷冷的：“我做的菜是给人吃的，不给畜生吃的。”

“人也好，畜生也好，都会肚子饿，都得吃饭不是？”冯志刚似是对这里极为熟悉，自己起身拿了一双筷子又坐下来，夹了一块豆腐塞进嘴里，过了这么长时间，菜早就冷了，但冯志刚依旧赞不绝口：“好，好手艺啊！”

龙叔和魁叔竟然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似乎在等冯志刚说话。

冯志刚不慌不忙的细嚼慢咽，一块豆腐足足嚼了一分多钟才咽下去：“龙哥，你这饭馆真该装修一下了，你手艺虽然好，可没有人上门来吃你的菜，岂不白瞎了你的手艺嘛？”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龙叔依旧冷冷的。

冯志刚没有接话，拿起桌子上的劣质白酒给魁叔面前的酒杯倒满，“魁哥，以你的身份，喝这个酒，我都替你感到委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魁叔学着龙叔的口吻。

冯志刚慢条斯理的站起来，将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收拾干净，将刚才放在地上的皮箱拿起，哗啦一下倒在了桌子上，全是一沓沓崭新的人民币！

我在厨房看到这么多钱，心都快蹦到嗓子眼儿了，这辈子都没看到过这么多钱？这得有多少？三十万？四十万？或者更多？

“有了这些钱......”冯志刚慢条斯理地说：“魁哥以后想喝什么酒就和什么酒，而且嫂子也不会再整天为难你。”冯志刚看着魁叔脸上的抓痕露出一点笑意。

“而龙哥则可以开一个比现在大得多的饭店，再凭你的手艺，日进斗金绝对不是什么问题。”冯志刚又看着龙叔，一副诚恳的表情。

“再有钱的畜生也还是个畜生。”龙叔突然站起来，身材高大的他突然散发出一股雄厚的气势，宛如千军万马杀到一般，我仅仅是站在厨房里都觉得腿肚子在哆嗦，觉得龙叔似乎下一秒就要操起杀猪刀将冯志刚千刀万剐了一样。

冯志刚竟然不生气，也不畏缩，接着说道：“我的生意现在越做越大，现在的年轻人又毛毛躁躁，没一个办起事来能让我顺心的，虽然有阿海帮我，可人手仍旧不够。”说到这，冯志刚顿了顿：“咱们兄弟以前那点小恩怨不用一直记在心里吧？我是真心想拉着咱们兄弟几个一起赚钱，临安县始终还是我们兄弟们的！”

“拿着你的臭钱，滚！”一直未说话的魁叔，突然开口喝道。

到此时冯志刚的脸色终于变了变，“魁哥，我尊敬你是因为欣赏你的能力，也因为你以前是我大哥，但是你不要倚老卖老！以我冯志刚现在的能力，对付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哦？”魁叔撇着眉，似乎极看不起冯志刚：“就凭你手底下那些虾兵蟹将？来多少我都不怕！”

“嘿......”冯志刚冷笑：“魁哥，你还真是个老顽固，那套迂腐的思想也该换换了吧？现在这个年代谁还会好狠斗勇？只要有钱，我就能玩儿死你！”

魁叔沉默了，似乎也认同冯志刚说的话。

“就算你他娘的再有钱也不过是个暴发户而已。”龙叔手指着冯志刚的鼻尖骂道，冯志刚轻轻的将龙叔的手拨开，颇为不屑地说：“龙哥，你这出了名的暴脾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

“相比之下，五哥就知道良禽择木而息。”冯志刚拍了拍手，一个穿着破布袈裟的和尚脖子上挂着一串佛珠，手掌合十的走了进来。

魁叔惊讶的看着和尚，虽然我看不到魁叔的表情，但想必应该差不多。

“老五，你怎么和他在一起？”魁叔站起身走到和尚身前，将双手放在和尚的肩膀上关切地问：“是不是冯志刚用什么事情威胁你？你尽管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和尚摇了摇头，凄苦的脸上一副悲伤之色：“魁哥，还请你原谅小弟，我实在是受不了吃不饱饭的日子了，我......我......”

龙叔“啪”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往前跨了两步站在了和尚面前。“老五，你要是吃不饱饭就来我这里！我每天管你饭，但是你怎么能和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在一起！你难道忘了就在咱们蹲苦窑的时候，这个家伙还强行把你没过门的媳妇占为己有的事了吗？！”

和尚浑身颤抖着将眼睛闭上沉默了，似乎不愿回忆起那些悲痛的往事。

“女人嘛，只要有了钱，要多少有多少。”冯志刚站起来看着眼前的三个人。“魁哥，龙哥，只要你们愿意跟着我做事，咱们兄弟还和以前一样，忠肝义胆！”

“我呸，少提这四个字，你他娘的不配！”龙叔突然暴怒，转身一拳朝着冯志刚轰了过去，冯志刚冷不防的吃了一拳，身形往后退了两步，一抹鲜血从他嘴角流了下来，冯志刚笑了笑，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已经有很多年了，很多年都没有人这样揍过我了。”

一个人影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朝着龙叔的后腰踹过去，龙叔躲闪不及，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肥胖的身体狠狠的撞在地上发出“轰”的一声，来人还要动手，龙叔翻身而起和那人对打起来，这时我才看清，来者原来是猛子！

这个家伙嘴角仍然洋溢着一股邪魅的冷笑，似乎很痴迷这种近身赤膊战，转瞬间已经和龙叔对轰了十几拳！

有句老话叫拳怕少壮，虽然龙叔的拳力很强，但毕竟年岁已大，和正值青年的猛子不同，龙叔逐渐体力不支，被猛子猛烈的攻击逼的一步步后退，后背就要抵在厨房的门上之时，只听冯志刚一声：“猛子，够了！”

猛子听闻立刻停下了攻击，身形往后急退，默默的站在了冯志刚身边，这时我才看清楚他的脸上也布满了伤痕，左眼肿的像只熊猫，周围一圈乌黑，鼻子和嘴巴也有鲜血流出来，可是即便如此，猛子仍旧一脸白痴一样的笑容，仿佛很满意这次打斗！

龙叔倚着厨房的门慢慢靠着坐了下来，我和龙叔距离这么远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魁叔走过来，“老龙，你没事吧？要紧不？”

龙叔摇了摇头：“放心吧，这点小伤我还承受的起！”

“嘿嘿......”猛子摸着拳头，“疯子哥，真不愧是当年跟着你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们，还蛮有两下子的！我感觉自己也断了几根肋骨，一会儿得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你错了。”冯志刚纠正猛子：“不是他们跟着我，而是我跟着他们。”

龙叔似乎休息够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疯子，你还是走吧，你应该知道我们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又看着那位和尚：“老五，狗是改不了吃屎的，总有一天你会被他吃的骨头都不剩！你可要想清楚！”

和尚没有说话，仍旧闭着眼睛，手中握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冯志刚哈哈大笑：“龙哥，你可以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自己还在上高中的女儿着想吗？”

龙叔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冯志刚：“冯志刚！你......你敢动我女儿一下，这辈子我和你没完！”

冯志刚摇摇头：“龙哥，你也太不把我当人看了吧，我的意思是你就这么整天潦倒的生活，难道你女儿就该跟着你一起过苦日子吗？”

龙叔哑口无言的愣在原地，冯志刚似乎捏住了龙叔的软肋继续说道：“说真的，魁哥，我看到你那如花似玉的女儿，她本该享受美好的青春豆蔻年华，可是看看现在，跟着你过贫困潦倒的生活，身上连件像样的新衣服都没有，我都替孩子感到难过！”

小饭馆里顿时鸦雀无声，冯志刚四顾了一下，继续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咱们都是粗人，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却偏偏要去当什么工人，厨师什么的，眼下也只有四哥还算成器一点，混到了个还过的去工作，每天打扮的人模狗样的......”

冯志刚这么说，我到确实想起那天在网球场时，还有一位穿西装，打领带，文质彬彬的人也和魁叔一起前来，他应该就是冯志刚说的四哥，当我正在脑中分析他们各自间混乱的关系时，耳边却传来一句清脆的女声：“疯子叔，你说够了吗？说够了的话你可以走了。”

声音的来源竟然就在我的身后！回头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相貌美丽的女孩正好从我身边拉开门走出去。

我愣了一下，我不知道她已经在我身后站了多久，而我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想来应该我是太过于关注饭馆内的情况了吧？四下看了看，只见斜后方果然还有一道门，里面应是卧室一类的房间，而这位漂亮的女孩儿就是从里面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