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机械的尚菲

在明净如雪，充满了淡淡药水味道的办公室内，身着干净白大褂的尚菲一边来回踱着，一边看见梅迟永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自己办公室的门口之处···。

“尚菲，我病了，来找你看病。”梅迟永坐在了患者的位置上，对尚菲可怜楚楚的说道。

尚菲急忙走上前去，顺手摸摸梅迟永的额头，发觉他的头部滚烫，便着急起来，急忙拿出放在桌角处的体温计，催促道：“你赶快先量量体温吧。”

“嘻嘻···。”梅迟永笑了，旋即用手刮弄了一下尚菲的鼻子，戏谑的说道：“傻瓜，我没病，刚才逗你呢。”

“那你怎么那么烫呀？”尚菲狐疑的问道。

“我刚刚在进来之前故意使了个小伎俩，额头用了热毛巾敷过了···。”梅迟永对尚菲拌着鬼脸。

尚菲放下心来，不由嗔怪道：“你到这里来干嘛？”

“想你了，过来看看你···。”

尚菲于是彻底的放下心来，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面，眼里充满了盈盈的笑意···。

“尚菲，你现在终于当上大医生了，样子真威风呀···。”梅迟永夸赞尚菲道。

“嘻嘻，嘻嘻，嘻嘻···。”

尚菲终于在一场美梦中苏醒了过来，四周的布置也依稀的呈现到自己的视野里面，陈旧的墙壁，上面挂满了厂子奖给一车间的各种大小不一的奖状···。

揉揉惺忪的睡眼，甩弄一下刚刚被压痛了的胳膊，又顺势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一丝口水···。

喔···。

尚菲这才彻底的明悟过来，自己刚刚在空荡荡的车间办公室里吃过了午饭，刷完粉盒回来之后，然后百无聊赖又形单影孤的她便趴在一张办公桌前睡着了···。

“大医生，梅迟永···。”

回想着自己刚才做的那个美梦，不觉自嘲的暗道：“这可真是有点做梦娶媳妇的味道。”

正在回味那个美梦的时候，忽然，办公室里的门开了，车间里的蓝主任旋即走了进来，尚菲这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也就是已然到了上班的时间了，楼下的车间内隐隐的传来了各种机床的欢叫之音，尚菲的身子不觉猛然一震，昏昏沉沉的脑袋有些作痛，她禁不住揉了揉头发，努力的促使自己回到了现实，她觉得现实是冰冷一片···。

不过车间主任的一句问候还是使她的心略感温暖了一些···。

“怎么，尚菲呀，有什么心事吗？”蓝主任说着的同时坐在了尚菲斜对过的办公桌面前，一边拿出钥匙低头开抽屉上的小锁头，一边关心的问尚菲道。

尚菲没想到面前这看上去肥肥胖胖的，长着一张倒三角的别棱脸型的车间主任原来还是个心很细致的人，甚至没有仔细的看她一眼，就知道她如今是满腹心事，嗨！就凭这，这个车间主任就是当的蛮合格的吗，关心来自底层群众的心声呀！

既如此，就利用这个机会跟这个大主任一吐为快吧···。

于是，尚菲面露出一丝悲哀，叹道：“主任呢，我这个新入厂的职工都来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了，可到头来还没有学会什么，天天只能干站着···。师傅的活碰不得摸不得的，磨钻头也没人教，只能自己瞎琢磨···。”

天塌大家死，尚菲看样子是喝出去了。

“要知道已经半年的时间了，”尚菲停顿了一下继续倾述道：“除了现在我会干一些简单的用胚胎引活和钻一些浅孔、粗孔之外，至于其他复杂一些的工序，什么，钻深空，钻细孔，攻丝等等工序我还什么都不曾学会，照这样下去，我可哪天才能出徒呀？！”

尚菲说到这里在情绪上难免产生了波动，稍微平复了一下，她接着说道：“主任呀，钻工的活得天天面对着飞速旋转的钻轮，戴着手套操作有危险，生怕手套绞到钻轮里面，不带手套操作，那机器零件里的吕沫子又连迸手带烫胳膊的，说实话，对于我们女孩子来讲，很不容易，可是无论怎么脏，怎么累，怎么危险，我尚菲都不害怕，最害怕的就是让我天天站着，我···我什么也学不着呀···主任，我···我着急呀，既然厂子给我分到了这个岗位之上，我···我就应该用心去干，可是···可是···。”

尚菲由于越说越想倾述，越说越激动，竟然一时间变的语无伦次起来···。

蓝主任听到这里，不由沉吟了片刻，略微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尚菲，最终平和的说道：“尚菲，你刚才汇报的很好···。”主任刚要语重心长的与尚菲交流一下，可尚菲却截口道：“不不不主任，我可没有给我师傅打小汇报的意思，其实···其实我师傅那人挺好的，她可能也有自己的想法和顾虑，我就是说说，说说，不然，太憋的慌了···。”

尚菲说着说着眼底不自觉的掀起了一抹红丝，此时此刻，她突然间品尝到委屈的滋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蓝主任笑了。

他为了稳定尚菲的情绪，尽量把语气降低到最缓弱的程度，他劝道：“尚菲，其实我发现你是个比较爱学习的孩子（他经常看见尚菲在没活的时候手捧着自考大专的书在埋头苦啃），其实，我觉得钻工的这个岗位真的不太适合你，哦，我说这番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千万不要误会。”

尚菲点点头，表示极为的理解。

“其实，你更应该试探着走一走学习这条道路。例如···。”

“我现在在业余的时间学自考大专呢，只是目前还没有毕业。”尚菲解释道。

“原来你还真是个要强上进的孩子···。这就对了，这样才能有粗息，所以，既如此，你现在何必在钻工这个问题上叫那份真章呢，等你将来所读的这个自考大专毕了业，有了文凭，换个工作不就得了吗！”

“可是主任，我总得干什么爱什么吧。我···。”

“尚菲，今天你跟我谈谈你目前的处境，说实话我很感动，回头我跟韩玲说说这事···。”

“那您可千万不要说我在背后打她的小汇报呀。”

“你放心，肯定不能，我说的时候策略一些。唉，对了，你哥尚兵现在忙什么呢？”

尚菲好不容易整理好了自己那凌乱不堪的情绪，可没想到主任又对自己提起这些烦心的话题，不禁又感觉烦躁了起来，“你嫂子不错吗，自己开个发廊，听说还在日本街那地方，挺能耐的吗···。”蓝主任继续没完没了的絮叨着。

尚菲沉默了稍许，不由对蓝主任说道：“主任，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回去干活去了。时间不早了，改天我在陪您闲聊。”

她实在不愿意陪着外人去聊自己家里关于哥哥嫂子的那点事，这个问题虽然车间里的有些职工也对她提过无数次，说霍正思怎么有能耐，能挣钱什么的，可是尚菲实在没心思陪着别人表扬她，但也不能当着外人说她的不是，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对于自己的某些家事，她只能报以一笑，淡然处之···。

“好。”蓝主任不解的看着尚菲推门离去。

由于尚菲向车间主任汇报了自己目前的处境，所以，在蓝主任与韩玲一次倾心交谈之后，在接下来的岁月当中，尚菲最终渐渐的在韩玲的指导下好不容易学会了有关钻工的一些手艺，可是旋即，她又被车间里的这样或是那样的问题所困扰着，她发现自己是一个适应能力极为差劲的人，同许多同事一样，她机械的参加同事那各种类型的婚礼，回头来还要硬着头皮去听别人议论着婚礼的情况，例如这对般配，那对不配什么的一些废话，她看着别的女工打毛衣，议论着这个女人的公公有能耐，那个男人的爸爸有实力的话，看着有些职工之间有的别扭着，有的互相好的跟一个人似的，更有甚者，还有的悄悄的议论说她是个精神病，因为别人聚在一起扯闲篇，唠家常，她却拿着书本在那车间角落里的一张脏兮兮的桌子旁边苦读书本，谁也不会理解她的想法，就像她也同时不理解别人的想法一样···。

一名心直口快的质检员直接告诉尚菲说她没有雄厚的家庭背景，学习是无用的，尚菲不得已的竖起耳朵聆听着···。有时候她感到很茫然，有时她又感到很自信，有时又感到日子过的有些穷极无聊，这同时，尚菲与原来的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们的关系也日渐疏远了···。

正当尚菲觉得这种穷极无聊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的时候，忽然这样一天，何柳平来到了车间办公室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