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脱轨（四）

狐狸决定不去管它，继续彻底地逃出妖姬的范围。就在他准备转身的瞬间，泡泡却突然停止了嗡鸣。它飘浮在半空中，非常可爱地来回跳动。狐狸的心变得沉重，他不安地望着泡泡，下定了决心，尝试性地试图用剑去挑破。刚对着泡泡走上几步，它像是发觉到狐狸的不安好心，竟然张开了透明的嘴巴对着狐狸笑了笑。

它果然是有生命的。狐狸在脑海中闪过古怪的想法，没有等他做下一步的判断，泡泡自顾自地开始膨胀。奇妙的景象让狐狸移不开眼睛，泡泡越来越大，狐狸从原本眯着眼睛俯视，到震惊地平视，最后他傻傻地长大了嘴，仰视着‘泡泡’说不出话来。

那已经不是泡泡这种级别的东西了，整个身躯得有四五层楼高，两只大耳朵轻轻拍打着它的脸颊。反弹的耳朵边刮到了一旁歪斜的楼体，居然把楼体给击沉了。它重新长大了透明的嘴巴，对着狐狸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那笑容无比地残酷。

“喂喂，我的确不是来打史莱姆的……也不是来打小怪兽吧。”狐狸不由自主地吐槽道。

泡泡不会说话，它所谓萌萌哒地弹跳起来，对着狐狸撞了过来。一片黑影顿时遮挡住狐狸的视线，狐狸用尽全身力量从缝隙中冲了出去，地面都在剧烈的颤抖，大量的沙尘被飞溅起来。狐狸跪在地上，狼狈地站起身，望向之前他站着的位置。那已经被泡泡覆盖，泡泡仿佛被重力压瘪了，形成了一张庞大的透明的‘饼’，狐狸甚至怀疑刚才他是怎么跑出来的。在‘饼’的覆盖下，所有的东西都被挤压在泡泡里。泡泡望了狐狸一眼，有如孩子把不想吃的东西吐出来一般，它挺起身逐渐还原成圆乎乎的模样，石头和大树带着粉色的水从它的身体里纷纷跌落在地面上。

不想吃这些，想吃什么？

狐狸看着泡泡再一次看向他，不由得悚然一惊。

被这玩意吃掉的话，就算是死也死得很难看吧。等去了阴曹地府……假设封锁区真有阴曹地府的话，跟人打招呼：“嗨，我是被蜘蛛兽吃掉下来的。”“嗯，我是被影子猴，真倒霉。你呢？”“我是被泡泡吃掉下来的。”

……开什么玩笑啊！

狐狸无声地呐喊，然后转身向更深处地‘草坪’夺命狂奔。

……

等到妖姬轻轻松松走到泡泡面前时，原本的草坪已经空无一物了，大量的荧光草逃离了这个地方，露出赤裸的带着岩石的地面，其中还有几个大坑，有着崭新的痕迹。妖姬看向泡泡的体内，不由得噗嗤一笑。

狐狸呈一个大字，在泡泡的体内来回飘浮着，非常鲜明地翻着白眼。妖姬觉得他已经很不容易了，居然还握着剑而没有把它扔掉。要知道，泡泡内存在着大量杂乱的信息流，那根本就不是人可以承受的范围。妖姬虽然自己没有尝试过，不过目前为止，她还没有见过有谁可以在泡泡体内忍受而不昏迷。

当然，能够打破泡泡也是一种选择。

“呜呜。”巨大的泡泡看到妖姬，愉悦地跳动着，身体开始变小，最后缩小到原本的模样，它飞快地围绕着妖姬的身材旋转，最终靠近妖姬的绯色戒指。它像是亲吻戒指一样，身体变得透明，全部都被戒指吸了进去。

已经陷入昏迷的狐狸瘫软着身体，身上到处都是粉红色的汁液，黏糊糊地像是废弃的垃圾。妖姬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准备走过去靠近他。

狐狸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一点生气都没有。

仿佛是死了一般。妖姬俯下身，查看他的状态。

……

她要靠近了。

狐狸能够感受到她的气息向他靠近，即便他的身体没有动，他的脑袋也在飞快地旋转，等待着可以偷袭的破绽出现。手中的剑还握在手里，这是他演技唯一不协调的地方，狐狸更愿意相信她不会注意到这一细节。

他本来不会被泡泡包裹住的，至少不会那么快。在逃窜的过程中，狐狸突然想到了一个需要冒险的好点子。所以他现在躺在地上，看似被吞噬后的晕厥。泡泡的体内更像是看不见的水池，刚刚进入的时候，狐狸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被窥视，有什么人准备往他的脑子里乱扔东西。但很快，这种窥视感便消失了。

狐狸不知道为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赌赢了。他飘浮在泡泡里，压抑着气息，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傻帽。”他听到体内有人在说话，卑劣的声音很清晰，狐狸压抑住由于这份声音所带来的不快感。狐狸思考过会不会他之所以对精神攻击意外地具有防御力，是因为他体内莫名的‘他’，可惜这种猜想永远不会被证明。

眼下机会只有一次，狐狸感觉妖姬触碰到自己的脸庞，她的手冰凉。过去的时候也是，和她牵手的时候总会调笑她是冷血动物。

让狐狸惊讶的是，妖姬并没有对他下手，她一丝杀气都没有。相反，她竟然把他的头抬起来，然后倚坐在一侧，玩弄着他的头发。狐狸不敢睁开眼睛，所以看不到妖姬的脸，可他分明感受到来自她的温柔。

不，不可能。她的记忆复苏了？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引诱他露出破绽的方法？狐狸的大脑在一时间出现了紊乱，他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原本所设计好的一切计划也都随之烟消云散。

“为什么不动手？如果动手的话，就可以逃脱了对吧？莫非，你真的把我当做前女友了？”

妖姬柔和上扬的音调在狐狸的耳边轻响，她轻抱住他的脑袋。狐狸的身体猛地一震，缓缓地张开眼睛。

真的是傻帽啊，为什么犹豫？不是已经是敌人了吗？还在犹豫什么？

猎物和猎人的地位被逆转了。

“我倒是真的很佩服你，不但破除了我的幻术，连泡泡体内都能够保持清醒。真想知道你到底怎么做到的……只是，你不知道，媚术也是一种幻术吧。”

眼前的女性如同小女孩一样露出天真的笑容，眼神里带着延绵不绝的笑意，有如在跟情人撒娇一样。狐狸终于想起了，她是妖姬。即便是在过去的现实里，她也是非常狡黠的女孩，让人很难猜得透她的心思，所有人都很好奇为什么像她这种根本‘搞不定’的女孩会喜欢上狐狸这样的人。而现在，她这份狡黠不但没有因为封锁区的残酷而褪色，反而越发地浓厚。

“呐，告诉我好不好。刚才你真的把身体放松了，为什么？我真是你的前女友吗？”妖姬用手环住狐狸的脖颈，他可以肯定，只要妖姬用力绞杀，连一秒可能都不需要，脑袋就会掉下来。为什么还不杀他？狐狸不懂。

单单因为她在好奇？

“呐，就算是编造也好，我们之间的故事，你还记得多少？”

从旁边来看，这仅仅是一对情侣的嬉戏。朝阳冉冉升起，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她时而玩弄着他的刘海，吃吃地在笑，时而贴近他的脸颊，窃窃地私语。粉色旖旎渲染整个时空，延长了情侣之间的私语，戒指和长剑隐约交替着放着微光。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是一个冬天。”狐狸缓缓地张开了嘴，他释然地彻底靠在妖姬的身上，嗅着她身上的芬芳。妖姬本来就不喜欢用香水，她身上的香味是她的体香。的确是她，狐狸可以肯定，真的是她，狐狸沉声地讲述，思维也随着回忆逆流，他那时真的爱煞了她。仅有的记忆碎片被狐狸提取出来，剔除其他，旋而通过他的口腔将他脑海中的场景还原，“那是东北最冷的一次冬天，我们是在学校的门口认识的。那个时候，你是学院的院花，而我，只是普通的一名学生，偶尔会去咖啡店打工。”

“哦？这是公主和王子的故事？”

“不，如果这么说的话，应该是公主和青蛙的故事吧。”狐狸的讲述里混上了苦涩，正如棕色的咖啡，“公主是你，青蛙是我，可惜，结局并不是那么圆满。被公主亲吻的青蛙并没有变为王子，仅此而已。”

……

“那个？到底是怎么回事？”狐狸穿着灰色的风衣，用皮手套把拉锁拉下一点点。长长的围巾缠绕在两个人的脖颈上，狐狸偏过头，看着低头沉思的妖姬。妖姬穿着白色的呢子大衣，白色的贝雷帽正正好好地戴在头上，黑色的长发精巧地束在后面，露出精致的容颜。狐狸开始心跳加快，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如果彼此都扭头的话，就可以直接亲吻到的程度……狐狸的心跳变得更快。

疑惑没能得到解答，连去的方向都不知道，她只是低着头，连表情都看不清。雪花从天空中飘然而降，给眼前的世界添上几抹梦幻。

他已然搞不清现在是梦还是现实。

就在几分钟前，狐狸和往常一样，脱下咖啡馆的服务员制服，换上风衣和围巾，绕上一大圈向学校的正门走去。虽然走侧面的话速度会快很多，可是由于今天下雪的缘故，狐狸想多走走。一枚雪花恰巧落在了他的鼻尖，他揉了揉，洁白的雪消逝在了手掌间。

他把围巾掖了掖，继续迈步走。正门因为都是学校进出，所以有很多小吃，狐狸想了想，本来想要买点小零食，比如说热乎乎的红薯犒劳自己，考虑到他干巴巴的钱包，狐狸只能放弃。

家里即使不能说是富裕，关于狐狸的生活费并没有少给。狐狸之所以打工，是为了稻荷，他想要用亲自打工挣得钱给他的妹妹买点礼物。不管怎样，狐狸忍住了他的贪欲，向着正面走去。他开始思索到底什么样的礼物价格既说得过去，又是稻荷现在年龄希望被送的。这可不好选，不灌注心意可不行。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袖口被猛地拉住了。

“够了！他就是我的男朋友！”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