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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血液的秘密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11-17 | 字数:3406

CHAP 121 血液的秘密

丁小九和几个土匪合力把云飞抬到了我的房间,之后又找来一个大夫。大夫忙碌了近一个时辰,才替云飞包扎好他周身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用大夫的话说,“除了左胸上的伤,其他的伤都是毛毛雨”。然而,云飞左胸那里的伤口——客观地说,已经不能算是伤口,而应称之为血窟窿,一个约莫有成人拳头大小的血窟窿,位于他左乳斜上方,靠近腋下。其中,伤得最深的地方已能看见皮肉下的白骨。光是给这处伤口止血包扎,大夫就忙了半个多时辰,浸透了鲜血的纱布占据了圆桌的一半。

最后,一切忙妥当,大夫竟是不肯开药,丢下一句“尽人事,听天命”,就一阵烟地溜了。丁小九捧着中午那碗药汁回来,听说此事,气得放下药碗,就去追那大夫,边跑边喊,说那大夫事先收了他五十两银子的诊金,还说不讨要回银子他就不配当“落雁山”的人。

丁小九走后,我坐在床边,许久没动。望着床上双眼紧闭的男人,我不由心神一阵恍惚。

老天,刚刚在他晕倒之前,我竟完全没发现他早已身受重伤!哦,或许是因为他身穿的一身黑衣掩盖了血迹,或许是因为窗口附近的光线太暗的缘故,又或许……只是因为——从头到尾,我都压根没在意他,没把他放在心上!真正吸引我注意力的只是那个包袱!哦,没错,就是这样,再不会有其他别的原因了。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唯一的原因。我清清楚楚地记得,一个时辰前,我对着包袱笑了,对着他手里举起的那个包袱笑了!哦,笑?该死的笑!夏小离,想不到如今你也变得和刘寅吉、和曹岳之流没有任何的区别了!何妨说出来呢?干嘛还要再虚伪呢?直说吧,把那个词说出来吧,那就是——利用!你就是在利用无晴!而且这样自私,这样残忍地利用了一个失忆的人,你欺骗他,愚弄他,把他当作达到你目的的工具!

瞧,瞧瞧你现在的两只手,它们在干什么?它们正在打开那个包袱!它们在抚摸包袱里的水晶球,蝴蝶项链以及那三张人皮!它们居然还有脸发抖?哈,一颗夜明珠从它们震颤的手指间滑落,滚到了地下!真是该死!又一颗夜明珠……蝴蝶项链以及那些人皮都掉在了地下!夏小离,你的手怎么了?怎么什么都抓不住?它们也在为你的行为,为你对这个男人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羞耻啊!

我不再想下去,床上男人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他表情痛苦,身体抽搐。我伸出手,刚摸到他冰凉的脸,就骇得立刻把手缩回。那是死人才有的温度!虽然明知自责无益,但我的情绪已不受控制:我握起拳头,捶打起自己的胸膛。

突然间,手指冷不防触到了怀里的一个小药瓶。啊,那是昨晚玉树送给我的伤药。伤药!谢天谢地,我颤抖着手指,倒出瓶里的一枚药丸给男人喂下。过了好一会儿,男人才停止抽搐,呼吸也变得缓和下来。我俯下身,摸了摸他脸颊上如常人的温度,稍感放心。接着,我又掀开他身上的棉被,去检查他胸前的伤口,看看伤口是否因为刚才的变故而裂开。

伤口没事,但我看到了—— 一块刺青。在他伤口旁,在他的心口上,刺着一朵蓝色的云。

我好奇地抚摸了几下“这朵云”,暗道:这应该是他失忆的这段时间刺上去的,因为之前,我从未见过他身上有这玩意儿。突然,就在这时,双眼紧闭的男人抓住了我的手,叫了声“小扬”!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手指才渐渐松开。我望望“这朵云”,又望望男人,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口是心非。”

夜深人静,无人打扰,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岂能白白浪费?怀着这样的心情,我捡回了地上的夜明珠、蝴蝶水晶链以及三张人皮,坐到了圆桌旁。圆桌上,一个铁制的烛台正发出摇曳的光。

我将那些浸透了云飞鲜血的纱布往边上拨了拨,随意取过一张人皮摊在面前,又咬破了我的手指,积压着指尖,把血滴到了那张人皮上。然后,我双手托起两个夜明珠以及那条水晶蝴蝶链,让它们凑到烛台旁对准那张沾血的地图。

接下来,最令我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水晶球和水晶链散发出数道绚烂的光束,在这些光束的照射下,在我的鲜血的浸润下,人皮忽然有了反应——“风”、“雨”、“晴”三个字逐渐变淡消失了,而人皮上却显现出了图案和小字。图案画的是山川河流的地形图,小字则是这些地形的地名标注。哦,它们是多么眼熟啊。它们都出自师父之手。

毋庸置疑,现在呈现在我眼前的就是寅吉和曹岳煞费苦心也没勘破出来的地图。师父留下的金矿地图。

接下来,我如法炮制,让另外两张人皮上的地图逐一显现。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三张人皮就被我拼凑成功。一张完整的地图赫然呈现,与之一同呈现在我眼前的还有地图右下角师父写的“滇西离城日落山”几个大字。

这时,背后的男人痛苦地发出了几声呻吟。我心顿时狂跳,并且好半天不敢回头。直到背后再无声息,我才慢慢地扭过头,胆怯地望了男人一眼——噢,还好,他没醒,还在昏迷。还好,没有人发现,发现我的秘密。

伸手拭掉额头的冷汗,我拿起桌上的两个茶碗,分别将两个夜明珠放到了碗口上以免防止它们再滚落。跟着,我又抓过一个茶碗,将其倒置,并将那条黑色的蝴蝶水晶链放在茶碗朝上的碗底上。接下来,我挪动着这三个茶碗,让它们靠向了烛台,并使得它们托着的水晶球、水晶链都对准拼凑在一起的人皮。

之后,我撕扯下一块桌布,食指蘸了丁小九留下的那碗药汁,开始照着人皮在桌布上绘制起地图。然而,画到一半,又一件怪事发生:人皮上的那些地图的图案竟是渐渐消失了,“风”“雨”“晴”的字样变得越来越清晰。我微微一怔,暗想这可能是滴在人皮上的鲜血逐渐干涸所致。于是,我抓起桌上一团浸透着云飞鲜血的纱布,往人皮上挤了几滴血。然而,这一次,人皮上什么也没显示出来,仍然只是“风”、“雨”、“晴”三个字。我再次咬破手指,将血滴在人皮上,一眨眼,河流山川的图案、地名的标注尽显。

于是,我明白了这其中的秘密——只有我的血才能令地图显现,只有我的血才可以!

画完地图,我又趁着人皮上的血迹尚未干涸,将人皮上的原图与桌布上的地图仔细地核对了一遍。核对无误。我放下图案标识正变得黯淡下来的人皮,也丢开了桌布,眯起眼睛,看向了烛光!蜡烛已经融化,成了一滩红色的烂泥,而此刻的烛光也已十分微弱,微弱得就像一个会发光的小蚊子。

我蓦地站起身,将咬破的手指伸向了烛火;一滴鲜血落进烛火中。接下来的事再次验证了我的预感:烛火瞬间膨胀。原本眼看就要熄灭的火光一下子扩大了百倍千倍,就好像烛台里盛开了一朵娇艳的牡丹花,又好像烛台里正顶着一个火光四射的大火球。然而,这只是一瞬间,我的一滴鲜血所产生的效果。瞬间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烛火依然微弱如初。

是啊,这就是我身体里的秘密,曾经只属于我和师父的秘密,曾经被我所练的神功所压制下来的秘密,曾经被我彻底遗忘并以为今生绝不会暴露在人前的秘密。但是,现在,现在这个秘密却……却和师父的金矿地图联系到了一起!哦,卫红衣,你绝对想不到,你的恩赐会给我带来多么大的意外!意外?不不不,不是意外。我身体里流淌着的这种特殊的血并不是意外,而是我与生俱来的一种特质。而这种特质又是与我幼年时一段痛苦的经历分不开的。我幼年时曾经……哦,不,我不愿意去回想那些事,不愿意去触碰早已结痂的旧伤疤。如果,这伤疤果真早已结痂的话。

人皮上的图案、标识完全褪去后,我将人皮与夜明珠、水晶链重新放回包袱里,又将将描绘了地图的那块桌布贴着心口放置。弄妥这一切,我就靠坐在床边,望着床上的男人,望了一整夜。

然而,虽然我眼睛看的是他,但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烛火“滋滋滋”地发出了几声绝望的嘶喊,熄灭了。

后半夜,床上的男人一遍又一遍地叫着“小扬”。与此同时,望着无边黑暗的我,却仿佛嗅到了空气里那股专属于他的淡淡的花香,我知道那是我的幻觉,同时我也知道这种幻觉是源于被我压抑在心头的沉甸甸的思念。

次日中午,我正在喂刚刚苏醒过来的云飞喝米粥,不一会儿,丁小九端着一碗药汁跑过来,还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说,昨日云飞大闹了“四望亭”驿站,打伤了福王,福王昏迷不醒。傍晚匆匆赶回驿站的扬少,就把他手里好不容易得的一棵千年人参给炖了,炖了参汤给福王。谁知,福王昏迷太深,参汤灌了几次都灌不下去。扬少大急,最后竟然嘴对嘴给福王喂参汤。福王醒后,扬少还抱着福王的脖子,亲了十几口。现在,整条走廊上都在传,说扬少对这位容貌俊美的福王一见钟情。

丁小九说话的同时,我一个劲地冲他使眼色,奈何这个小土匪有点缺心眼,不开窍,仍是一板一眼地如实向云飞汇报。小土匪刚说完,云飞就推开了粥碗,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用异常灼热的眼神望着我,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娶你。夏冷月。”

一滴冷汗沿着我的额角蜿蜒而下,我声音发颤地问:“你……刚刚叫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