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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玉树的约定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11-21 | 字数:4000

CHAP 125 玉树的约定

几乎在玉树伸出食指指向窗户之前,我就走到了窗边:老天!“醉月楼”的大门外不正经过两辆加长的马车?光是给每辆车拉车的马就足足有十二匹,每辆车的车头前边六匹,车后又跟着六匹!每辆车的周围黑压压的除了脚穿木屐、腰跨弯刀的东洋武士,还有许多“落雁山”的土匪。

这时,玉树凑过来,朝我伸出两根手指。

“两门火炮?”在得到对方的肯定后,我的心跳突然加速,接着,我深吸一口气,稍稍平复了心绪,才冲男人讪笑了起来:“玉树君,你的这份……寿礼,未免也太重了吧。”

“的确,火炮这等辎重,运输起来相当麻烦。这一次,我们在路上着实费了不少功夫。不过还好,进了走廊,沿途就会有人接应。因此,今天我特地跑过来看看。现在嘛……总算放了心。照现在的进度看,赶在寿宴之前运到‘凌霄殿’,应该没什么问题。”

这两门火炮要赶在寿宴之前运到庐县的“凌霄殿”?我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我那颗刚刚缓和下来的心立即如同一记紧挨着一记的鼓点似的,急促得就像要跳出我的嗓子眼。玉树为什么要拿火炮当寿礼?难道是因为他一时脑袋发热?不不不,绝非如此。从他方才的话来看,裘恨天早就知道了这份“重礼”,还对此相当重视。因此,可以基本判定,绝不是玉树他脑子出了毛病,而是——他是在裘恨天的允许下,才这样“大手笔”的。换句话说,极可能这件“重礼”是在裘恨天的要求下才被送来的。那么,裘恨天又要这两门火炮做什么呢?还规定必须在寿宴前送到“凌霄殿”?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个“土匪头子”总不会是要用火炮来打烂葡萄从而去酿造他那些葡萄酒吧。想到这儿,我苦恼地揉着额头,离开窗户,重新走回了桌边。

“夏姑娘……”玉树的一声轻唤令我恍然回神,他走过来,伸出手像是要拍我的左肩,不过看到我肩膀上的白纱布,又把手缩回。

“其实,我今天来这儿,还有第三个目的——带你走,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冲他瞪大了眼睛,静待他的下文。

他果然解释了起来。“还记得前日我和说过的话么?我说过,不管无晴或是正义帮与我们织田家族之间是怎样的纠葛,单凭你和主公、和九尾的私交,我就会保证你在走廊上的安全,不再让你受到伤害。现在,这样一个机会正摆在你面前。”

“机会?”

“嗯,来之前,我……那个土匪头子已经和我讲好了,火炮一到‘醉月楼’,我就可以带着你直接赶往温岭,并让人护送你过温岭,翻过‘落雁山’,去到山对面的陵城。安徽的陵城。”

“护送我去陵城?”

男人点了点头。“啊,我忘了告诉你,你们正义帮的阿布长老现在已经到了陵城,因此,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在陵城迎接的你应该是他。”

“那么……护送我离开,是裘恨天的意思喽?”

男人忽然语塞,脸颊微微发红。他再抬起眼睛看向我的时候,脸上已隐约透露出着恼的神色。“夏姑娘,你凡事何必弄得这样分明?反正,你只要知道,你会平平安安地离开这条走廊,去到陵城就够了。”

“‘就够了’?那么,也就是说,还有一些别的不需要我知道的事情喽?”我一把抓住了男人的手,“玉树君,我一直以为你我可以坦诚相待。”

“论交情,我们的确算是朋友。但是……你也知道,交情这玩意儿,有时在关键时刻,根本就像一块烂掉的抹布,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哦?”我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轻笑道:“看来下次我再见到织田不谷,可要在他面前替你多多美言了。恐怕,不谷还未曾见识过你如此冷漠的一面吧。”

“你……你这是在威胁么?”男人咬着牙说话的时候,他的额头上方凸显出一条扭曲的青筋,青筋正在颤抖,看起来很像一条被鸟儿尖利的嘴巴啄过、在土壤中身体不断痉挛的蚯蚓。

“啊,我也‘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和你们主公的那位田姑娘……也算是故交,彼此之间的‘交情’也很不错。”

一瞬间,男人的脸涨得通红。他被我抓住的那只手一直在微微颤抖着,看得出来,好几次,他都想晃动胳膊,把我的手给甩开,但是,他始终没那么做。一炷香的时间之后,男人抬起了另一只手,又耙乱了他脑门上的头发,哀叹道:“想不到我涉足中原十几年,今天竟是栽到了你这个小姑娘的手里。”

我终于松开他的手,对着他嘻嘻一笑。“什么小姑娘?应该叫‘太师父’。”

“太师父!太师父!太师父……噢,太师父你就饶了我吧。太师父你究竟想知道些什么?在下一定对太师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戏谑地冲我眨眼。

我也对着他保持了一瞬间的微笑。但是,下一刻,我板起了脸,冷冷地问:

“裘恨天为什么会突然同意放我走?他的这种同意和你这两门火炮有什么关系?换句话说,那就是送我离开究竟是裘恨天,还是你玉树的意思?如果是你的意思,那么我在你玉树君眼里的地位未免也太高了吧,毕竟,我是这样一个只需保得自己平安、只需知道一点‘就够了’的‘小姑娘’呀。”

男人微愣,随即,手指指着我仰头大笑:“哦,女人!这就是女人!”笑过一阵,他回答了我的疑问。

他说,的确是因为他这两门按时抵达的火炮,才让裘恨天同意提前放我离开,并且坦承,为了请求裘恨天放我,他陪着这个土匪头子数了一天一夜的铜钱,到这会儿,两眼还发昏呢。

假咳数声,他接着道:

“至于最后一个问题……既然姑娘已经觉察到了,那么,我也就不妨直言。这次,我肯这样相助姑娘,的确是受人之托……”

说完,用闪闪发光的眼睛看着我,冲我狡黠地一笑。

电光火石之间,我立即明白过来,与此同时,我的耳朵根开始发烫。但是,下一刻,这个老狐狸还是说出了那人的名字——“无风”。为此,有好长一段时间,我的脑袋都乱哄哄的,压根没听清这个狐狸说的话。

等我回过神,他已说道:“……因此,我也就按照无风的意思,对着我们家主公隐瞒了这封信。诚然如无风考虑的那样,主公毕竟还很年轻,而且对姑……对太师父你……也是特别的……特别的关心,如果看到来自你左护法的这封信,说不定就会光着脚,连鞋也不穿地就跑到这条走廊上来救你。若是这样,当然对主公没有好处,对太师父你无益,对我们织田家族更不会产生任何的裨益。非但如此,主公若是看到了这封信,估计连无风允诺给我们的条件也会轻易的舍弃……这么一来,自然是得不偿失。”

“无风允诺你们什么了?”

“你猜?”玉树瞪着脸颊愈发滚烫的我,更是开心,笑了一会儿,才道:“你这位左护法可是痴情得很喏。为了你,他甘愿把与我们联手,一起经营黑市药材的生意。喏,你也知道,现在所有黑市市面上的药材生意都几乎被你们正义帮给垄断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字,而且也绝非银两数字的问题。毕竟,要真刀真枪地打仗,就少不了这些药材。而现在,无论是金陵,还是曹……杭州一带,市面上的药材都是奇缺,而且价格极高,这其中既有贪官污吏趁火打劫的原因,也有你这位聪明的左护法在暗地里谋划运作的功劳。因此,就现在的局势而言,除了钱粮铁器,药材就是最紧缺的物资。故而,无风开出的这个条件,对于我们来说,无疑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我们求之不得。”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下子拉住了我的胳膊。我问他怎么了,他冲我笑道:“既然……一切都解释开了,那——现在不走,更待何时?难不成,太师父还想留下来,欣赏寿宴那天的腥风血雨?”我就问他,他那两门重型火炮会在寿宴当天派上什么用场。他却是笑而不答,反而又催促我快走。我只好告诉他,说我不想走,尤其是在现在,无晴的周围危机四伏的时候。

他急得围着我团团转,并不停地耙他脑门的头发,问我究竟是一个失忆的旧下属重要,还是一个对我情深意重的男人重要。听到此处,我忽然心中一动,上前两步,按住他的肩膀,问他有没有把无晴在走廊上的事告诉无风。他冲我摇头苦笑,说,“现在这走廊上,除了裘海龙那几只‘黑珍珠’,其他的人要想和外界通消息,那是比登天还难。”接着又告诉我,说此刻,刘庄与温岭这两处走廊的进出口都已经被裘恨天的人设下重重关卡,若非手里持有裘恨天特别发放的腰牌,就是“落雁山”里的土匪也别想从这两处关卡通过。

听他提到腰牌,我就冲着他挂在腰间的那枚“免费放行”的铜腰牌瞥了几眼,他立即会意,冲我一个劲地摇头,说他这块腰牌不行。一点用也没有。接着又问我,究竟现在走不走?

我对他抱了抱拳,很是诚恳地道:“我虽然也想立刻离开,但是,我想,如果无风知道无晴现在的状况,他也一定会理解我的选择的。”

玉树很是苦恼地望着我,揉起了额头:“哦,女人,这就是女人!”说完,转身走向房门,但是,刚走了几步,他又突然转过身,问我知不知道刘寅吉那包袱里究竟装的是什么。

我声音发颤地反问:“刘寅吉没……没告诉你们?”

男人眼露狐疑。“福王只是告诉裘恨天,说包袱里装的是他母妃的一些私物。还说,这些东西对他的母亲很有纪念意义……裘恨天听了,当时的脸色很奇怪,嗯,那种神情好像很哀伤,仿佛突然陷入到往事的回忆中似的。跟着,裘恨天就让我和‘小铃铛’来把包袱取回还给福王。而你那位右护法当时冲进来就是杀杀杀,也未对包袱的事多言。因此,我也就顺便找你问问。”

寅吉的母妃?德王妃?我一下子记起在金陵时,孙老头逼问如海,如海说德王妃睡觉时讲梦话叫出我师父无阳子的事。想到这儿,我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下去,回答玉树说:“既是如此,就请你姑且相信刘寅吉的话吧。”

“太师父,你有事瞒我?”

我一时语塞,沉吟片刻,只得回答他:“包袱里的东西……极可能与寅吉的母亲有关,但是,这其中的关联我到现在还没摸得清。这里边的事情好像颇为复杂……令人抓不到头绪……而且……”

“罢了罢了,既然真是他母亲的东西,那就当我没问过刚才的问题。太师父,就此别过。如果你……你改变主意的话,就来‘凌霄殿’的‘如来居’来找我吧。我随时恭候。”

“等等。”我急忙叫住了他,让他对无晴的事给我表个态。

他的脸颊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转过身,沉默片刻,然后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绝不会让无晴接手‘私货走廊’。”

“为什么?你已经知道了萧卷云的身份,更明白了无晴对你们不会构成任何的威胁?再说你与无风……玉树,还请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就放过这个可怜的人吧。”

他没有回头,声音渐渐变得渐渐生硬起来。“我和无风的约定是一回事,但我对无晴……却是另外一回事。”

说完,他大踏步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