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永远的闭上眼睛

这一天我们所有人都待在医院里边，从早上到晚上，就这样一直站着，或许小米没有察觉到我们的存在吧。我们太安静的，如同不存在一般的站在旁边，根本没有任何的动静。

这样的过程看起来让人有点无法顺从，可是我们都清楚小米有可能就会在今天彻底的停止呼吸。小米如同死去一般的躺在病床上非常虚弱的样子让人不忍直视，可是却也无法避免，只有这样继续看着，这样继续看下去，除此之外我们几个人站在这里的真正意义是什么，都让我们自己都感觉到疑惑了。

常钰悯和老妈坐在小米的病床两边，一人一边的看着小米，尝试着呼唤小米和她说话，但是小米只是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根本听不到，一切也都在证明着小米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和张翎闫萌三个人站在小米的病房里边，她的病床前，却只能保持沉默，不想让小米知道我们在身边，即便身为家人，我们也只是想要就这样看着小米死去。

老妈已经没有了泪水，似乎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边的陪伴，已经让老妈的泪水流尽了吧！

此时她平静的陪伴，这个身份本就矛盾的女儿，却也完全能够倾尽她全部的真情。尽管小米不是老爸的孩子，那也至少是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吧！

昨天知道了这一切事情，今天反而在我看来更加的矛盾了。如果老妈选择在小米死去之后告诉我的话，那我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否更加的矛盾呢？

小米在这个家里代表着的地位是什么，小米又给这个家多少的东西呢。我可以确定，小米的出生是引发老爸老妈关系破裂的根源，可是说到底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也并未完全的破裂不是吗，释怀一件事情，有时候是非常简单的，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啊！

老爸今天没有来，不只是今天，之前他也很少会出现在医院里边，所以在小米死去的这一天，我们根本不需要通知谁，只是我们几个人陪伴着，就这样用目光注视着，似乎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中午的时候，小米如同回光返照一般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那个场面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已经没有了任何光彩的眼睛却突然看向了我，似乎是巧合吧，已经没有了视力她怎么可能看得到我。

我没有说什么，也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同样也使用相似的状态注视着小米。

接着小米和老妈之间有一段对话，小米吐词清晰，那一刻我甚至感觉小米只是普通的感冒，而不是即将死去的状态。听着她的说话方式，以及思路，似乎刚刚说话都没有力气的状态就在这个时候全部的消失不见了。

“老妈，真的很抱歉我没有能够照顾你。如果你说的我们两个人会在我工作了之后一起离开这个家的决定是真的的话，那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庭，我们两个人却要离开？三年前我对你说我要上北京大学的时候，你却对我说了这件事情，我三年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吗？我们为什么非要离开这里，为什么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小米的思维逻辑很好，说话也非常清楚，此时让我感觉到的只是回光返照，她已经病重了，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治疗方法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还会以这么平淡的语气说出来这样的话呢？

老妈轻轻的搂着小米的身体，却很长时间没有直接回答。如果小米至死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的话，或许对于小米来说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啊，但是为什么呢，小米为什么非要知道呢？

三年前小米的丢失，老妈的情绪非常不好。即便这次再度找到了小米，老妈自己又应该是什么样的方式来生活着的呢？

“小米，三年前那只是我开玩笑的，不要再问了好吗？你就当做那些只是一个玩笑吧！”

老妈对小米说着，依然没有直接说出来这件事情，但是我能够深切的体会到老妈的为难，这样的事情背后的答案也许是小米最后的心愿吧，可是老妈真的不想让小米在临死的时候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可以的话，小米永远都是真公主，永远这个家里最亲近的女儿。

“真的是玩笑吗？那你为什么给我开这样的玩笑呢？还那么真诚专注？”

老妈没有回答，却只是在下一秒将小米更加用力的搂在了怀抱之中。小米也对老妈说了很多的话，这个特殊的时候，每一个字都显得非常清晰。反而我们所有站在一边的人都能够感觉到，这次小米突然的改变确确实实就是回光返照，这个时期过后，小米就将彻底的闭上眼睛。

听闻过回光返照，或许这也是我第一次遇到吧！只是有时候看着这样的过程反而更加让我感觉到哀伤，曾经也期望过奇迹出现，可是现在来看，如果小米的死去能够让老爸老妈回到从前的相爱的话，我也没有什么心理的倾向性，让小米就这样闭上眼睛吧，没有必要再去寻找什么挽救的方法，接受事实不去等待奇迹，似乎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对我而言最为合适的想法吧！

小米对于这个问题也没有过多的去问，只是接下来再次说道“老妈，那你还走吗？如果我不能和你一起走的话，那你会不会自己一个人离开家呢？”

“不会的，我不会离开家的，我都说了那只是给你开的一个玩笑而已，我为什么要离开这个家呢？”

老妈平静的回答道，只是接下来小米却轻轻的叹气，尽管很多话并未说出来，也许她同样也能够发发现一些事情吧！这些看起来像是无所谓的事情，真正的事实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小米不在追问，那就代表着小米真的已经将这些当成了玩笑吗？

这样的话题此时看起来只是让人感觉很难揣测，只是说到底我并不感觉这些还有什么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面对一个即将死去的人，这样的追问真的已经显得毫无价值了吧！

小米很是安详的依靠在老妈的肩膀上，就这样突然之间沉默了下来。

老妈依然抱着小米，能够真实的看出来对这个即将死去的女儿所付出的全部的悲伤心情，尽管已经没有了泪水，只是依然痛苦，这个场面依然让人感觉到不甘和不舍。

小米闭上眼睛，没有视力的眼睛也许本就不存在任何睁开与闭上的区别吧？可是依然能够看出来闭上眼睛的时候，小米的劳累感再度表现了出来。

一种让人感觉揪心的状态如此展现，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这些非常平静却也未曾有人想要打破这样的平静。

时间缓缓的前进着，小米却在还是使用着柔弱的声音说出来了一句话“真的好想老爸在这里啊，我一直尝试着亲近他，可是一直没有真正达到那个目的。他对我只是礼貌，从未愿意给我买什么礼物，从未因为北京大学的目标而给我什么鼓励。他的眼里只有老哥，在老哥离开这个家的时候，他彻底的变了。我取代不了老哥在他心中的地位，他永远是我接触不到的父亲……”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老爸居然出现在了病房里边，而我们所有人似乎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仍旧全部的注意力转移到小米和老妈的对话之中。而老爸平静的站在了一边很长时间，我们就是没能够发现。

潇潇的视线从小米的身上转移了，一直看着病房门口的方向，我也是感觉到了奇怪才顺着潇潇的方向看了过去，老爸依然还是西装领带的样子，看起来仍旧意气风发，可是这个时候他看着小米的表情居然拥有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

可是就这样，他看着小米和老妈的对话，没有上前，也没有让任何人知道他来到了现场。

他同样也只是想要看到小米的结局，或者说和我们一样，不想让小米知道，她死去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边陪伴着她，只不过没有人说话而已。

刚刚小米的那句话，看起来对老爸的触动也非常大，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还是这些，老爸上前了，走到了小米和老妈的身边，常钰悯主动的让开位置，而老妈在注视着老爸接近的时候，同样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接着老爸握住了小米的手，小米诧异的样子将自己的脑袋从老妈的肩膀上离开，然后似乎细微的感受到着这个抓住了她的手的人是谁。

“小米……”

老爸喊出了两个字，那一刻，我看到了小米的表情微微皱了一下，然后愣着。她的视线里边是一片黑暗，所以根本看不到老爸的样子。只是下一秒小米将手从老爸的手掌之中抽了出来，触摸向老爸的脸。

老爸配合的抓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曾经一直以为，小米是老爸老妈眼中最乖的女儿，曾经也羡慕过小米能够得到老爸老妈最深沉的爱，但是我又何曾想过，原来小米一直羡慕我，她自己是根本感受不到来自于老爸的关怀的。原来我所认为的东西距离现实的相差真的好远，原来我是这么幸运的一个人啊！

这个时候的老爸也展现出来了她对小米的关怀吧？

不管怎么说，二十年了，即便小米不是她亲生的那又能如何呢？二十年了，小米即便不知道，那么她也叫老爸也有这么长时间了，难道不足以唤醒老爸眼里的亲情吗？

老妈主动的放开了小米，在老爸的面前，似乎刻意的会和小米保持着距离，这种看似如同习惯一般的东西，说到底真的是时候结束了。

之后，我看到小米抱着老爸老妈的胳膊，然后将她们两个人的手重叠在了一起。

小米那么聪明，也许早就猜到了吧，也许她已经知道了老爸老妈的关系是有裂痕的，也许这个动作同样也带着小米自己的期许……

小米倒在了老爸的肩膀上，似乎是突然之间的动作，突然之间力气完全抽尽，不受控制一般的样子，就这样倒在了老爸的肩膀上，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接着旁边的仪器发出了警告，一种看起来让人非常悲哀的声音就这样在病房里边彻响回荡着。

小米在老爸的肩膀上依靠着，手臂早已没有了任何的力气，无力的垂放在身体两侧。谁都看出来这个动作代表着什么，可是最后能够看到的还是小米安详的闭上眼睛的样子……

老爸低下了头，将小米放下平躺在了病床上，老妈同样如此，放开了小米的手站了起来。

就是这一天，小米永远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