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处境危难

百人精锐对抗三千敌军，历经几个时辰的激战，最后敌军落荒而逃，南朝以少胜多，慕沉景夺回城池。

南朝的旗帜又重新悬在天门城城楼上空。

南朝军队兵力少不宜追击落逃的敌军，慕沉景命杜将军清点人数，察看剩余兵力再做下一步打算。

后半夜的天空乌云驱散，月亮透过薄云散出清光。大地笼着一层惨烈的银白，断折的戈戟刺透盔甲，流出的血液在月色里发乌泛着凄惨的幽光。倒地的尸体肢体断裂，失去光泽的灰白的眼睛不甘心地怒睁，有的脸上沾满了鲜血，恐惧狰狞的神情仍旧浮现。推到的火台仿佛逃出牢笼的怪兽，肆意的吞没周围的一切。火光雀跃照亮这残酷的一幕。

秦冉的心还在颤抖，她亲眼看见那个十二三岁的西夷少年被慕沉景手中的剑刺穿，来不及发出惨叫就一头栽倒在地，没了气息。

这就是战场，不容分说没有可怜，只有你死我活。

她内心有些害怕，即使自己一个人来西夷的路上很曲折而艰难，但是这里才是地狱一般。手上下意识地去抓住慕沉景的胳膊，企图能得到一些安慰。

“咝～”

慕沉景突然发出一声疼痛的呻吟，被秦冉抓着的胳膊变得沉重。

秦冉吓得一下放开他，只觉得手上明显有冰冷粘稠的液体，低头细看，一片猩红。再看靠墙坐下的慕沉景的左臂已经被血液渗透。

原来慕沉景为了保护秦冉与敌人战斗时被砍杀了手臂，当时战争激烈慕沉景忍痛继续奋战，秦冉竟一时没有发现。现在激战结束了，放松下来的手臂被秦冉一碰只觉得疼痛剧烈，慕沉景不觉发出呻吟声。

秦冉心疼不已，取出随身带着的金创药，一语不发默默地为他包扎，泪珠直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那刻意隐忍落泪太过努力，她的手微微颤动。

“我没事。”慕沉景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声音轻柔温暖，“别哭。”

秦冉再也忍不住了，扑倒在他怀中，大颗大颗的眼泪砸落在冰冷的盔甲上，呜咽不已：“我好想这乱世安稳，想你安好……”

慕沉景紧紧抱着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会的。我会给你安稳盛世。”

月亮的清辉洒在他冷峻的面庞，目光烁烁。

曾经年少轻狂，只要江山负了美人，这一次，江山美人我皆不负。

翌日，天色渐亮，帐外传来将士们出操演练的呐喊声。

慕沉景醒来时伸手去摸身边的人儿，然而身边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人影。他挣扎着坐起来，披了件大氅，走出帐篷去想寻找秦冉的身影。

他想秦冉可能去伙房了，便往伙房的方位走去。然而在去往的路上，只觉耳边将士操练的声音越来越近，这脚步挪动的声响却比往常弱了一些。

他感觉到了些什么，转身直接绕了一个弯，快步向校场走去。

杜将军背对着校场大门，声嘶力竭地喊着操练口号：“风飞箭，杀杀杀！”

“杀杀杀！”

校场上的士兵挥动手中的戈戟，声响震山撼地。

“虹掠戈，屠屠屠！”

杜将军将手中的长戟挥得虎虎生风。

慕沉景站在杜将军身后，看着面前的方阵，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士兵们看到慕沉景震惊的样子，一时间都低了声音，动作滞缓。

杜将军看着他们一时没了精神，勃然大怒，张口就要大骂，却忽闻背后冰冷的声音响起：

“杜将军，这将士还余多少人？”

慕沉景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疑惑和不甘。

杜将军低下头去，羞愧面对慕沉景，声音很轻，口齿却很清晰，诺诺地回道：“将军士兵共五十七人。”

五十七人……

慕沉景的目光一下暗淡了，悠悠的悲伤浮现。

他环顾面前的士兵，有一些居然带着伤还在操练，而面前的杜将军同样的腿部绑着绷带。

他拍拍杜将军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柔情，说：“让战士们休息一天吧。”说着轻轻转过身去，挪动沉重的脚步。

昨日出去的一百精锐，却一下失去了半百了。慕沉景心里像流血一般疼痛。

秦冉看慕沉景受伤，想起了先生之前告诉她的治疗刀伤的秘方，便特意起了一个大早去营地附近的山上采药。然而回到帐篷却发现床上已经没有人，她只当慕沉景和众将军商讨战事，于是先将找来的草药煎下，一边等他回来。

慕沉景走到帐篷时，却见秦冉正在门前的小火炉上煎药，缕缕的药香弥漫开来。

慕沉景快步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了秦冉，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轻轻蹭她的脸颊。

“怎么了？”秦冉感觉到是他，但疑惑他怎么这般低沉，轻轻抓住了他的手，笑着问他，“出什么事了吗？”

慕沉景摇摇头，闭上了眼睛靠在她身上，语气有点悲伤：“这百人尚有一半还存，一命抵一命。我们两个却还是完好的，这是不是我们命大？”

秦冉心中恍然大悟，这百人精锐归来却只有半百，想他心中肯定难过，便莞尔一笑，劝道：“我们缘不该尽，所以才会这样不散。缘尽了自然就散了。”

“你先坐好，我将这药倒出来，你且服了。”秦冉轻轻推开他，将他扶进帐篷内。“这是先生交给我的秘方，你吃了必能很快痊愈的。”

“冉冉，”慕沉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蓦然很感动，轻声唤她的名字。

“嗯？”秦冉一边回应他，一边将药罐里的药细心地倒进碗中，抬起头看他，眉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

慕沉景歪靠在榻上，左手支撑头部，眼神中带着几分戏谑，又有一些温柔，说：“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开始弱不禁风了呢。”

秦冉嗔怒地瞪他一眼，说道：“妻子照顾夫君是理所当然的，怎么反说我一来你就娇弱了？难不成病人生病都是郎中的错了？”说完将汤药往桌上一推，也不给他喂药。

慕沉景哈哈一笑，去拉她的手，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的眼睛，说：“我这满身的伤都是情愿为你受的。这一生一世恐怕你都要为我负责。”

听了他的话秦冉的脸羞得通红，想要抽回她的手，但是手被他紧紧抓住，越挣扎却被拉的越用力。

“王爷莫要取笑我了，你这一身伤可是为了南朝百姓。”

这般伶牙俐齿反惹得慕沉景更想要逗她：“冉冉是不信我对你的一片真心，还是在吃醋？”

“我自然信你为南朝鞠躬尽瘁。”

秦冉见他不依不饶，也故意回的含糊。笑意盈盈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坏笑。

这句话却让慕沉景有点失落，默默松开了手，看着她沉默不言。

秦冉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忙改口又说：“王爷为天下人安稳，我只守护王爷一人可好？”然后端起药送到他面前，目光清澈明朗。

只是这一眼，慕沉景更坚定了自己的内心。

虽然城池夺回了，但是自己兵力大损，而西夷大败肯定不甘心势必会再次来犯，边疆战事依旧蓄势待发。南朝与西夷的交战随时都能一触即发，然而南朝援军未到，慕沉景看着这支仅有百人的精锐，内心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何等艰险。

他命令士兵搭建出更多的帐篷，吃饭时间也搭出更多的灶炉，伪造出有百人士兵的情景，让西夷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这样的小伎俩并不能威慑敌军。西夷将军带着剩余的士兵逃回到大营后，稍做整顿后便派出哨兵伪装成平民的模样，在慕沉景驻扎大营的附近游荡，很快就发现了南朝兵力薄弱。此时的慕沉景不得不重新排兵布陈以应对西夷的再次进攻。

两军交战，慕沉景带着精锐之师与西夷大军拼死抵抗。由于敌军兵力强盛，慕沉景认为凭借这半百精兵也只能宜守不宜攻。他跟西夷交手多次，熟知西夷军队只是一味的猛攻急进，并不谙习中原兵法。所以他将兵书上的十方古阵牢记于心，想着在战场上见招拆招才是权宜之策。

西夷大军的步兵持长矛以雁行之势雄赳赳气昂昂的压倒式进攻，慕沉景沉着应对，手持缰绳稳坐马背。身后的士兵紧鼓慢敲，手持戈戟的战士立即五人一伍排成方阵，将西夷的一部分军队与大军切散开来，想将其攻破。

但是对方的军队立刻组成圆阵防御了南朝军队的进攻，慕沉景甚是惊讶，转而让军队转成衡轭阵。这种军阵与一字长蛇阵类似，却采用了多路纵队并排的形式，攻击力比较强。这时用这一阵法无疑是背水一战。但是西夷仿佛很清楚他的谋略，利用衡轭阵机动力弱的特点，使用克制长蛇阵的方式将其将士孤立从弟攻破了他的阵法。

慕沉景大惊失色，自己的阵法居然会被西夷轻易地攻破，精锐之师一下子剩余的也不过几人。他心中十分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