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别离边关
又过了些时日，慕沉景的身子好的差不多了，秦冉便打算找个合适的日子与他一同去皇城。
这日秦冉早早的起来，想要去操练场找慕沉景商量回皇城一事。然而操练场上空无一人，问了守卫的士卒才知道，慕沉景带着众人骑马游玩去了。
秦冉只觉好笑，大早上的就骑马游玩只怕只有他一人做的出来。但她还是出来寻他们。
一路上想到慕沉景这些时日与战士们吃住在一处，早已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只怕一时分离难免要伤情。
此时的慕沉景却同战士们在河边玩起了射箭。战马也并不栓住，只任由它们自在的在河边吃草饮水。河岸两旁皆种满了胡柳，柳叶随风飘动，万条绿丝绦垂落水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相互缠绕。
现在又不是正值秋季狩猎时，实在没有什么猎物可以射猎，于是慕沉景提出文人中的“五射”之法。
战士们皆是一些山村野夫，哪里懂得文人习得“五射”，皆哀声直呼:“王爷可不是戏弄我们么！”
“俺们皆是鄙陋粗俗之人，文人雅士那一套哪里晓得！”
“不玩这些吧，还是换了其他的来耍嘛！”
慕沉景素来没有当他们是粗人，自然不同意他们的话，只说道:“‘五射’只是文人雅客给的一个虚名而已，他们只是将我们平日里习得射箭之法进行了分类而已。你们听了我的讲解自然明白。”
众人便安静下来，听他说:“五射分为‘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慕沉景执起弓箭，对准一棵柳树，弦上箭倏然飞出，正中一条略细的枝干，竟是一箭贯穿。
众人拍手欢呼叫好。
他说:“这就是五射第一技白矢，就是要射透箭靶。”
然后他又悬上一箭，迅速放出一箭，又三箭连续射出，箭矢相属，若连珠之相衔。
“这是参连，俗称连珠箭。五射的第二技。”
众人惊叹，面面相觑，相顾无语。
随后他又悬上一箭，紧扣弦几欲射出，忽闻身后一阵清脆的笑声。
众人回过头去，便看到秦冉骑马立于岸堤上。
原来秦冉早已发现他们在此处，只是看到众人围着慕沉景看他射箭，一时不敢打扰他们才立于岸坻上。然而听到慕沉景为大家讲解“五射”之事，还要大家比赛，不觉大笑。
她从岸堤上走下来，笑道:“王爷可真是为难人。战士们平日的射技都是战场实用，怎可拿文人墨客的那套来比？”
这一番话顿时说出了战士们的心声，于是众人连声称是。
慕沉景将弓箭收回，看到她突然出现，有些诧异，说:“你怎么来了？我不过想让他们看看‘五射’之技不只是文人儒士习得，每个人都可以做的。”
“王爷怎么不念战士们都忙了半晌午了，还没吃早饭呢。”秦冉心中有事要与他商量，便以此为借口让他们散了。
大家听了秦冉的话也只觉得饥肠辘辘，顿时更没有学习五射的心情。
慕沉景看她说的有理，自然将此事作罢，同大家一同回堡寨。
秦冉骑着马与慕沉景并行与人群后面。
秦冉怕离别的消息惹战士们不舍之情，故意让马儿走的慢一些，将距离拉的远一些。这才悄声问他:“王爷可想何时启程回皇城？”
慕沉景这才明白她为何寻来，想了一番，才缓缓道:“原来过了这么久了。”他看着前面嘻笑打闹的战士，心中怅然如失。凄然一笑，又道:“明日便启程的。”
秦冉感到震惊，原本会以为他不舍离去，却不想他尽管如此爽快决定了下来。
为了不想看到战士们送行的一幕，两人都想着对于此事闭口不再谈及。
慕沉景将马匹亲自送回马棚，嘱咐马役多给马儿喂些粮草。
马役纳罕，只有出远行才会让马儿多喂一些草粮，难道王爷要远行？他将马匹喂好，回到住处将心中疑虑告诉大家，战士们皆认为王爷即将回皇城。
众人一时沉默，心生悲伤。
离别之际，慕沉景没有心情出去玩乐，只坐在屋内静静地读兵书。
秦冉看他精神萎靡，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想，也不敢烦扰他。只默默地陪他坐在房内，在一旁编弄着一些红丝线。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话语交谈，只静静地听着外面的战士们时而唱起了家乡民谣，时而却又有操练武术的呐喊声，还伴随着搬弄货物的窸窸窣窣声。
外面嘈杂热闹，而他们两人却心绪百般。
直到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秦冉将手中的最后一根丝线编完，一边伸展久坐而酸软的肢体，一边走到里屋去看慕沉景。
然而慕沉景却伏在案几上睡着了，案几上哪里是兵书，却是边疆战士的籍贯名册。秦冉拿起一件长袍轻轻为为他披上。
突然外面引吭高歌，唱的却是出征壮语。
“甲光开金鳞，万剑平沉沙！大风起兮西北望，天狼歿，保山河！”
寥寥数语，声势却震撼山河。
慕沉景一下子被惊醒，夺门而出，便看到战士们都穿上了盔甲，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门前奋力地高唱，内心万分感动。
秦冉看着战士们突然的举动感到诧异，一脸狐疑地看向慕沉景。
慕沉景望着如此壮观的一幕，喃喃自语道:“恐怕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离开了……”突然心中一阵狂喜。
秦冉惊呼:“怎么可能，我们俩都没有告诉他们什么……”
果然，一个士兵上楼来，说道:“王爷身体安康了便也是会朝之日了，大家都很舍不得王爷，便在草原上搞了一个欢送会为王爷送行，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果然！”慕沉景自然舍不得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拉起秦冉便朝人群中去。
秦冉同大家来到草原上围绕着篝火欢笑一堂，想到白日里那些声音必是为了他们做的准备。又想这些战士都是陪着慕沉景出生入死，对他又是万分信任不离不弃，内心油生感动之情。
最后战士们果然唱起了家乡的歌谣，草原上空回荡着南朝的民歌久久不散。
第二日清晨，众人早早的便起来了，当初由杜将军安排下来的那些人也都准备好了行李同慕沉景一起出发。
秦冉将她亲手编织的平安结送给每位战士，为他们祈福。
临别时众将士拜地，一时间甲羽粼粼，齐声高呼:“属下恭送王爷。”
慕沉景跃马而上，言一句“众将士平身！”便随秦冉决然离去。
众人在后边引吭高歌，为他们送别。
秦冉不敢回头去看，唯恐看到有人红了眼，自己也会流下眼泪。
一路上大家都很沉默，直到走了很远很远，远到再也听不到歌声，再回头去望，也只看见滚滚黄沙中堡寨朦胧的身影。
然而慕沉景却不着急回皇城，他只带着秦冉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秦冉虽有这份闲情却奈何身体不适，愈加疲累无力，整日只想能好好地休息一下。
就这样慕沉景带着大家行一处停一处，再玩一玩。更多的是因为他担心秦冉的身体才每日只行半日的行程，见到城镇也必要找好的客栈休息。
这日慕沉景一行人行到瑜州的一个小镇，慕沉景看这里民风淳朴，风景也甚好便让大家停下来游玩几日再赶路程。
秦冉虽觉得这样不妥，但看他执意停留便没有阻拦。
慕沉景看秦冉愈发的嗜睡，整日里没有精神，看到什么有趣的事物也只是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担心她可能身体染疾，觉得不能只顾赶路让她劳累过度伤了身体。
他找了一处客栈落脚，然后又让人出去为秦冉买一些可口的饭菜。他看到秦冉觉得身体乏累，就让她先行睡下了，一会再叫她起来。
慕沉景坐在楼上看到客栈里来来往往的商人居多，而且这些商人走过去之后都能让人闻到一股药香。可见这里往来的都是药商，可是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竟然这些做药材生意的人汇聚此地啊？
他叫来店小二，问道:“小二我问你，镇子上可有什么大事？这些药商来这里做什么？”
那店小二看他穿着朴素，只当他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冷言答道“公子真是问错人了，奴才只是做事的，不管客人的这些事情的。”
慕沉景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桌上，“噔”的声音一声落下，那小二的眼睛马上装满了笑意，殷勤地为他端茶倒水，说:“公子是远客吧，您可能不知这里不远处就是南朝医都希镇。那些有些名气的医师这几日都会于那里探讨医学大事，所以这些商人也都带着那些珍贵药材来到这里，准备大卖一场呢。”
慕沉景这才恍然大悟。希镇可是南朝十分有名的医学大镇，每年大会时，也有其他国家慕名而来的郎中，大家一块进行学术交流和沟通。自己竟一时忘了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