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此情无计可消计

“绿枝，把你的换洗衣裳找一套给姑娘送进去。”因为事发突然，也没有备女人的衣裳，只能先将就一下了。

“是，二……”

“不是二，是公子，”绿枝刚叫了一个字便被易卿辞打断。

绿枝蓦地捂住了嘴，

“是，二，不公子。”

“记住，找你最好最漂亮的那一套啊。”易卿辞叮嘱道。

绿枝愣了一下，挠了挠脑袋，最好最漂亮的？她不由拧紧了眉心：我一个下人，哪有什么好衣裳……

而此刻，屋内的白芸嫣已经在浴水里泡了近半个时辰了，这没衣裳她怎么出去？她不由回头看了眼挂屏风上的脏衣裳，如果再让我穿它，我宁愿裸奔算了。看看手脚上的皮，都已经泡发了，虽说女人是水做的，可是水满为患啊。

“有人吗？”她再也顾不住矜持与自己的处境，忍不住冲着外面大喊了一声。

这一嗓子吼得直穿屋外，易卿辞一听，顿时慌了神儿，

“姑娘请稍等，衣裳一会儿就送来。”他边说边朝绿枝的厢房看去，可仍然不见绿枝出门，这丫头，可真够磨蹭的。

“哦！”听到男人的声音，还是个并不熟悉，甚至是陌生男人的声音，白芸嫣顿时心起了方才的豪放，轻声回了一句……

月入西楼，落地成霜，星云依渚溅溅，露泠下液涓涓，碧天如练，光摇北斗阑干。

是夜，整个陵都城内瞬间少了白日的喧嚣。

相国府气派地立于城南的幽静之地，一条绿水依傍，一座石桥接通南北，冬植绿绿，冬花漫香。

忽然，院外的大树枝摇叶晃，一阵响动，一袭黑影身盈如燕般落从树上落于院墙之上。之后，如履平地般顺着院墙移到了屋顶，前堂后院儿，东厢西厢……

“小姐，你这两天怎么恍恍惚惚的，好像有心事啊。”玲儿捧着只暖炉走了过云。

沐婉清长叹一声，

“你说二皇子他究竟喜不喜欢我？”她若有所思道。

玲儿一听，

“那还用问吗？大小姐您才貌双全，在这陵都城里，除了卿瑟公主，想来，应该没有人能和您比了吧。”这一张八面玲珑的小甜嘴怎会不讨主子喜欢。

从小到大，走哪儿都被夸长得标致，可以说是被夸着漂亮长大的，这点儿自信沐婉清还是有的。

在遇到那丫头之前，她似乎就没有担心过谁会从她身边抢走卿辞，可是，自从她出现之后……不知怎的，她的心里就好不踏实。

“那你说二皇子为什么就不想娶我呢？”难道她真的比不上那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吗？

玲儿微微垂眸，思索了片刻，

“那小姐您有没有试探过二皇子，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这倒是没有……”

整个相国府都找遍了，都没有发现白芸嫣的影子，即墨羽越发地担忧起来。

她说过，她的亲人都在很远的地方，在这陵都城里，她无亲无故，又人生地不熟，若不是迷了路，很可能就是出了什么事，她是第一次来陵都城，与相国府的大小姐无冤无仇，她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唯今之计，只有先找那相国府的大小姐问问清楚，再作打算。

即墨羽瞅准机会，待那小丫头出去，便轻盈跃下屋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一闪身进了沐婉清的闺房。

正对着棱花镜忧哉忧哉的沐婉清吓了一跳，蓦地回转身子，脸色煞白，

“救……”

“姑娘别喊！”正欲开口大喊，却被即墨羽制止，“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向你打听个人。”

恐慌之际，沐婉清定睛一看，

“是你？”她蓦地拧紧了双眉，“你这么闯进来，实在太无理了。”

“我知道，可是你这相国府门禁森严，若是我不这么进来，恐怕就没法儿进来吧。”即墨羽如实道。

沐婉清得意地扬唇一笑，

“知道就好，不过……”忽然，她眸光一沉，“你就不怕我让人把你抓起来？”

即墨羽淡淡地扬了扬唇角，

“目前，能抓住得住我的还没几个，就你这相国府里养的那些打手武夫……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他顿了顿，“咱们还是言归正转吧，我听客栈里的掌柜的说，你白日来把白姑娘带走了，她到现在未归，沐大小姐可知她的去向？”

沐婉清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是，白日的时候我的确约过她，可是后来她就先走了，至于她去了哪里，好像与我无关吧。”

即墨羽拱手抱了一礼，

“多谢沐大小姐。”说罢，便似一风般轻盈而去……

琼浆玉液花凝香，白肌胜雪洁无暇。

衣裳送进来后，白芸嫣将那小丫头遣了出去，哗啦！水花四溅，好一朵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她紧紧地捂着身体，一把拽过那丫头送来的衣衫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难怪没老婆，有了老婆恐怕就不能到处拈花惹草了吧。

她嗅了嗅那些衣裳，

“好香！”原来是别人穿过的。

从小到大，她最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尤其是不喜欢穿别人穿过的或者不要的衣裳。可是现在……只能先将就一下了。

看着易卿辞站在房门口踱来踱去，绿枝有些奇怪。

这是她第一次见二皇子带姑娘来这里，看样子，二皇子好像对那姑娘特别上心。可是两人之间的言谈又得很生疏，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吱吖！

随着一阵穿堂风，夹带着淡淡的花香，只见白芸嫣梳洗干净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

粉袄绿罗裙，很是娇俏。

“你……在看什么？”见易卿辞呆呆地看着她，眼睛一眨也不眨，她下意识地看了自己一眼，“有什么不对吗？”

“呀！姑娘，您穿这身衣裳真好看！”还未等易卿辞开口，候在一旁的绿枝便踱着小碎步走了过来，不吝赞美之词。

白芸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嘻嘻，还行吧。那个……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总算是相识一场，想来，他应该会再帮她一次。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她觉得这位公子看她的眼神有些异样，好像有点儿喜欢她。

易卿辞忙收回那飘渺的心思，

“姑娘请说。”

“送我回客栈。”白芸嫣开门见山道。

易卿辞沉了沉眸子，

“天色这么晚了，不如姑娘就在此歇下吧，我这里房间很多……”

“不必了！”白芸嫣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我还是回客栈吧。”

易卿辞也知道她会断然拒绝，

“好！我送你回去。”他扬唇一笑，“你住……”

“风雪夜归人……”

皎皎月华影双只，幽幽暗夜路一条。

白芸嫣觉得自己是幸运的，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虽然说出师不利，遇到了几个坏人，可她何其有幸，也遇到了这么些个好人，还三翻两次化险为夷。即墨羽说得对，不管未来是风雨，都该顺其自然。如果有一天非要让她面对什么，又或者是必须去做什么，那么，她只能全心全意地去做。

“与姑娘也算是打过几次交道了，在下可否知道姑娘芳名呢？”酝酿了许久，易卿辞终是开了口。

他倒不是怕什么，也不是害羞，而是怕吓着人家姑娘，怕他这么心急是有什么企图。

白芸嫣愣了一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我们为什么不能乘马车回去呢？”

一句话把易卿辞堵得哑口无言直瞪眼，

“这……”

其实白芸嫣心里又怎会没数，

“嘻嘻，跟你开个玩笑，我叫白芸嫣，你呢？”她边说边伸出了手。

易卿辞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这是……”

“交朋友啊。”

易卿辞忙伸出了另一只手，

“我叫……卿辞。”

月光拉长了身影，霜华漫天铺展，银河淡淡，风，在轻吟……

直至后半夜，即墨羽才心事沉沉地回到客栈，若是明天还找不到的话，只能报官了。他倚在房间门口若有所思，迟迟不肯进房间，生怕错过了什么。这些，紫苏全都看在眼里。

他看起来冷漠，但其实心里却是温暖柔软的。但他的柔软与温暖却不是对她，

“别等了！”这壶酒她一直都捧在怀里暖着，好让他回来能喝口热乎的，“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她将酒壶递到他的面前。

“你怎么还没睡？”即墨羽有些讶异，继而接过了她手中的酒，此时此刻，他正好欠这么一口。

“你说呢？”紫苏撅了撅小嘴。

“谢谢！”咕咚了两口烈酒后，他将酒壶归还于她，“我送你回房休息吧，我也累了。”

看着他那心事重重而又疲惫至极的样子，紫苏翕动着双唇，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在大半夜里走这么多路。

大约一个时辰后，白芸嫣终是站在了客栈的门口，昏黄的灯光从客栈半埯的门内照射出来，暖暖的，瞬间让在外漂泊的人有了些许归宿感。

“我到了。”说实在的，她腿都酸了，此时此刻，她真想立马就倒在她的那张不大的床上，美美的睡上一觉，可是……她又……

“我送你进去吧。”易卿辞执意道。

白芸嫣愣了一下，

“也好，你送我这么一大程，进去喝口水润润喉吧。”

两人刚踏入客栈的大门，便看到即墨羽从楼上下来，用一种近乎愤怒的眼神看着他们。

白芸嫣有些奇怪，

“即墨大哥，你怎么还没休息？”她忙先一步走了过去。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即墨羽冷声道。

“我……”

“你若是要出去，好歹说一声，这是对你身边人的起码尊重，你知不知道，身边的人有多担心你……”即墨羽边说边不由分说地拉着她上了楼，她甚至连声招呼都没来得及跟易卿辞打……

同为男人，又怎会看不出即墨羽的心思？

他生那么大的气，无非就是两个原因。一来是因为他的确是担心，二来，是因为看到他送她回来。

如果他没有猜划的话，他一定是喜欢她。

“掌柜的，”他双手负于身后踱向门口。

掌柜的一听，忙踱着殷勤的小碎步小跑着走过来，

“公子，”他微躬着身子，忙应道。

“好生侍候着，知道吗？”

“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