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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伤心的红衣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11-26 | 字数:3181

CHAP 130 伤心的红衣

卫红衣接下来和我说了一盏茶的时间,她说话的时候,眼眶里的泪花好几次都被她竭力地嗅了回去。看得出,她并不想再在我的面前暴露她的软弱。

从她的叙述中,我了解到一个事实,那就是——刘寅吉用曹岳的性命逼迫她,让她利用给裘恨天看病的机会,对其进行色诱,图谋的就是那把拴在这位大当家裤腰带上的钥匙。然而,即使是这样,刘寅吉也没告诉她,那把钥匙究竟有什么作用。对此,卫红衣问我“那把钥匙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却半天没吭声,她大概是以为我也不知道,就没再继续追问。而我之所以没把实情吐露给她只是出于一种担心,我担心她知情后一旦在寅吉那边说漏了嘴,那么得到的将是比现在更多的屈辱。

过了会儿,她用蚊子哼般的声音告诉我,说迄今为止,她还没有找到机会下手。她红着脸解释说,这两天,每到“关键时刻”,裘恨天就仿佛中了邪似的突然停下来,垂头丧气地拍打着他的脑袋,一个劲地咕哝着好像一个女人的名字——“什么月的”。

“冷月?”

我提醒她的时候,心猛地一缩,曾经在金陵郊外一个水潭底部经历的一番奇遇隐约地开始在我脑海中浮现。虽然我暗自告诫自己说,“不会这么巧吧”,但我知道,事实上,关于这的很多事情已经渐渐连成片。这就好比曾经在金陵的寻古斋看过的西洋人玩的一个叫“跳棋”的棋盘似的,乍一看,棋盘上全是毫不相干的小洞,但其实,每个小洞之间却彼此相连。

“没错!就是‘冷月’。”她两手一拍,脸上露出如今对于她而言十分罕见的笑容。“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夏小离,你当时可并不在场呀。”她惊异地问完,脸色就变得忸怩起来。

我就回答说是从裘海龙那里听说的,并稍微解释了几句。

她忽然低下头,整张脸黯淡了下来,这种黯淡就仿佛雨后刚出过彩虹的山谷下一刻又被乌云笼罩似的,令人不得不为她现在的状况而感到担忧。

“就在刚才我来之前,我……经过关押曹大哥的铁笼子的时候,我……我一时苦恼,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什么?”我抓着信的手猛地一哆嗦,急忙用另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红衣,你怎么这么……这么……”

“这么傻?你是想这样说吧?”她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苦笑,而且看得出,如果我再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她就要哭出来了。

于是,我连忙否认,说,我只是想说她太……太单纯。

“又是这个词!曹大哥他当时就是用这个词来讽刺我!”她一下子从床边站起,双拳紧握在胸前,愤怒得满脸通红。不过因为过于愤怒,她看上去已经不想哭了。

“噢,夏小离,你知道曹大哥刚刚是怎么说的吗?他说的是——‘红衣,你还是这么单纯哪。’说完,就加深了原本就噙在他嘴边的嘲笑,笑得歇斯底里了。好像我刚刚和他说的是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他……他接着就东倒西歪地摇晃着身体,趴倒在铁笼里的那堆酒瓶中间——自从被关进笼子之后,他就一直在喝酒,没日没夜地喝,喝到最后,连裘恨天都说‘如果不是因为张廷真,他一定舍不得杀这样一条好汉’。或许,在裘恨天看来,凡是会这样拼命喝酒的人都是好汉——之后,没过一会儿,曹大哥就开始打鼾,睡熟了。噢,我真是后悔死啦,我怎么会把这么难堪的事都说给他听呢?我真是傻!我说给他听干什么呢?难道我是希望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安慰吗?不不不,我不敢这样奢望,我只是……只是以为他至少会可怜可怜我,以为他至少会用忧伤的眼神瞥我一眼。只一眼,我就足够了!但是……但是……”

我请求她别再说了,但她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反而更是提高了声音。“哈哈,看来我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单纯’!我就是个傻瓜,总喜欢自作多情的傻瓜。就像我对他一样,自始至终都是我在自作多情。要知道,他在意的人根本不是我,根本不是我呀……”

她喘着粗气停下来,凝视住我的眼睛。

为此,我不由地苦恼地揉起了前额的头发,“红衣,我们好像说走了题。”

“说走了题?”她呢喃着,微微一怔,接着摇晃了一下身体,又跌坐回床边沉默了下去。好一会儿她的眼睛虽然还望着我,但是眼神却已失去焦距。说实话,她这种绝望的神情比起她的哭泣更令人心酸。于是,我赶紧找个话题打岔。

“对了,上次这个‘天才’来给我捎你的那些话……”说着我瞥向了门口,红衣登时会意,明白我所指的“天才”是在说裘海龙,不禁抿起了嘴。见状,我故意用逗趣的声音说道:

“这个‘天才’无意中露了他的底,说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

“怕什么?”她的注意力果然被我转移。一连问了“怕被人冤枉?”“怕活着没意思?”这两句,听完,我的心又沉了下去,知道红衣这是在以己度人,她所说的这两句恐怕就是她现在的心思。

我很快给出答案——“‘我这个天才,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女人哭。’”虽然我竭力模仿裘海龙当初说这话时洋洋自得的腔调,开始也把卫红衣逗得笑了两声,但是很快,她的笑容就僵住,变得好像一朵被秋霜冻结了的挂在枝头的已近乎枯萎的花苞。过了一会儿,她长叹了一口气:“这个‘天才’其实倒是个……”

“啊,”我突然把她打断,声音有些急促地问,“裘海龙与曹岳是不是还需要三天一服你的‘涣心丸’的解药?”

她愣了愣,点了下头。“不过,我看得出,裘海龙先前肯帮我给你捎话,并不是因为‘涣心丸’的解药,这个‘天才’其实是个好人……对了……”

她停下来,扭着脖子戒备地打量起四周,然后从怀里取了一封信交给了我。

我望着信封,心登时往下沉;信封上没写收信人,但是落款的地方标着的是韦不笑的代号,也就是说,这封信是韦不笑写来的。我瞪着卫红衣,刚想开口,她就冲我使了个眼色,说她是刚刚在来的路上捡到这封信的,本来她是想立即还给裘海龙的,但不知为什么,又担心裘海龙误会她,以为是她故意偷(在说“偷”这个字的时候,她不经意地说得很轻)了这封信,所以现在她决定把这封信交给我,让我帮忙处置。她给出的理由是,“反正看起来这信说的好像也是你们正义帮的事”。

我匆匆浏览了信,大致明白了如下的情况:

第一,韦不笑与裘恨天是旧识。当初帮派派来弄死裘恨天的人正是韦不笑。然而,韦不笑为了每年能得十万两银子分红的考虑,当年放了裘恨天一条生路。现在,韦不笑因为亏钱帮派账面上四十万两( 作者注:韦不笑先前利用帮派为曹岳购置军用物资的机会,挪用帮内款项,占用了帮派五十万两,之后这笔差额又被李小甲阴差阳错地填补了十万两 ),因此,现在,韦长老认为已经到了他收回这五年红利的时候了。用他信里的话说,那就是“金陵现在处处都要用银子,不仅需要在一场大火后及时有效地整顿帮务,而且如果想占据帮内高位的话,没有银子也根本办不成事。毕竟,在那些各地分派的老家伙们看来,银子要比我要可爱得多。”

韦不笑写信给裘海龙,正是希望裘海龙能利用叔侄关系,帮他这位师父讨要回五十万两银子。并且,叮嘱裘海龙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笔银子的事,包括“瘦猴”。

第二,无风昨天已经从金陵的皇家天牢里越狱逃跑,给无风帮忙的人是小谢。对此,韦不笑在信里没有多说,只是流露出很是兴奋的意思。他认为,无风一走,更坐实了其错误的指挥从而导致帮派总部被毁的罪责,说无风是“畏罪潜逃”。他还认为,无风极可能与小谢赶来‘私货走廊’。因此,他让裘海龙一看到无风,就立刻用“黑珍珠”给他传消息。

第三,阿布的确已经来到陵城,也就是安徽境内距离温岭极近的那个小城镇。为此,韦不笑让裘海龙充分利用其在走廊上的关系,想尽一切办法,不要让这个足以威胁到他在帮中地位的人有返回金陵的机会。

我看完信,又颤抖着手指,在信纸上提到无风的地方轻轻地摩挲了几遍,这时,卫红衣凑过来,问我有什么高兴的事。

“高兴的事?”我不解地问。

“是呀,你自己没发觉么?刚才,你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在笑。”她歪着头,冲我眨了眨眼睛,她那又弯又密的睫毛在她的脸颊上投下两道淡淡的阴影。望着眼前的她,一瞬间,我想到了在“威武号”巨舰上初见她时她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这样一想,我的心忽然一颤,暗想:如果她当时没有遇到我,那么,或许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了。至少,曹岳或许就不会对她这样的苛刻。

想到这儿,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上她冰凉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