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乐往哀来

“怎么了怎么了？”言弭一下子从位子上蹦了起来，朝着虞琇跑去。

虞琇面带愁容道：“它，断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伤感，言弭见他一副想哭又不愿意哭的表情瞬间心疼不已，立马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没事，阿弭给你找回来。在哪个方向落下的？”

“往那边去了……”虞琇指了指东南方向，言弭点了点头：“好，等我找回来，我们就接着放！”

说完，她一手抓着裙摆，转身就跑了出去，完全不顾身后虞琳的喊声。

她跑出书灵苑，往东南方向看了一眼，就沿着一条宫道飞快跑去，跑得自己气喘吁吁，但脚步却没有停下。

她想要为虞琇拿回那只风筝，她想要让虞琇好好地放那只风筝。因为那只风筝承载的是虞琇对未曾见过面的母亲的思念。

她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父母，不知道血浓于水的亲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儿时的身边也有好心的院长陪伴着，还有吵吵闹闹的一群小伙伴。她过得虽然不算美满，但也并非孤独。

尽管那并非孤独的时光有一大部分是她自己为了吸引别人的注意做出一些叛逆的事情才得到的。但是她觉得那时至少有一些人的目光是放在自己身上的。

而虞琇贵为虞国皇子，身上的目光必然不少，但那些目光却不一定是他希望得到的。言弭在他的身边没有见到过其他的小孩子，好像他就一直跟着虞玹，坐着那些他应该做的事情。

但这些事情或许并不是他想要做的事情。

言弭对虞琇并不怎么了解，得知他的身世也不过是在刚才。但是这几天来的相处，使言弭知道，那个孩子一直都是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他不会给任何人惹麻烦，听话得就像是一只小兔子一样。

除了希望言弭留下来一起放风筝之外，言弭并没有见到他有其他什么要求。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言弭就更加心疼他。本该是跟着其他孩子一起玩耍的年纪，他却总是跟着他已经成年的哥哥。这样的相处只会慢慢地抹去他的率真。

言弭不希望本来天真无邪的虞琇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个少年老成的孩子。

虽然说人都是会长大的。孩子成熟懂事一些并没有什么问题，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言弭认为，这般夺去一个孩子应有的性子，实在残忍。在其他孩子玩耍的时候，而他却需要接触成人世界的风雨，那实在是太惨了。

言弭不知道虞琇会接触到什么。但是她知道，虞琇的身份会让他接触到非同一般的事物。

因为他是虞国的皇子，他必须要比一般人优秀。

这在从虞琇的时间安排中就能看出来。下午的放风筝时间，是他请求得来的。意思也就说，以往的这个时候，他或许并非是这般轻松玩耍，他有特定的事情要做。

皇子应该学习什么，言弭并不知道，但是从虞琇放着一个风筝就如此开心来看，以往的生活或许也有些压抑。

而那风筝又是代表着虞琇的思念。所以不管是为了让虞琇再放的开心一些，亦或是让他将思念完完整整传达给他的母亲，言弭都会为他拿回那个风筝。

只是……

言弭站在不知道到了哪儿的宫道上，环视一圈四周，忽然发觉自己迷路了。

四面皆是高高的红墙，四通八达的道路让言弭忘记了自己刚刚到底有没有拐弯，又是拐了几个弯，如今又是站在哪里。

她在宫中留了三天，但这三天内几乎都是待在虞琳的书灵苑。这皇宫的路那么多，面积又是那般大，没有怎么逛过皇宫的言弭自然而然就迷路了。

脑子里唯一记得的路线除了那日大皇子虞珉诞辰之时跟着苏衡逛过的几条宫道外，就没了别的什么印象。

最主要的是，此刻言弭不晓得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方向。

她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圈之后，全然记不起来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脑袋一片空白。

“啊啊啊！”她烦躁地喊了几声，眉头微微皱起，一手插着腰，一首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自己后脑勺的马尾。

“算了，随便走吧！东南方东南方，往东南方就好了！”言弭这样想着，按照自己此刻站的方向，就开始朝着东南方走。

她沿着红墙墙角一路向前，在见到一处大门的时候就直接拐了进去，好像只要这路是通往她认为的东南方就可以了。至于到底是去往哪里，连她自己也不得而知。

于是就这样左拐左拐再左拐，言弭觉得这条路长的没边，虽然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可能走错路了，但还是认认真真地沿途寻找。

“哎，大概是找不到了。”

她郁闷地想着。想到书灵苑内的那个孩子，心情就更加沉闷。因此脚步也愈发迟缓，整个人慢慢地有些无精打采。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道上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色。言弭停下脚步，抬头一看，就看见天边一轮落日低低悬挂着，大概不久就要落下了吧。

“完了，没找到风筝，还把自己弄迷路了。”言弭靠在红墙边，沮丧地捂住脸，唉声叹气道：“啊啊啊啊，我说了要给他带回去的，这下说了大话！失了信用！要害人伤心难过了！啊！为什么会迷路呢？平时都不会的！怎么这次就迷路了呢……这不科学，一点也不科学啊……”

她转了个身，头抵着墙，低头俯视自己的鞋尖，嘴上不停地碎碎念。过了一会儿，她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就停了下来，又想了想：不想，不能这么颓废。还是继续找！要是真的找不到，我就再送虞琇一个！趁着天还没暗下去，接着找！不能放弃才是！

这般想着，她双手一推红墙，站直了身子，深吸了一口气，转了个身，撒腿就跑。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追赶着什么或是被什么追赶一般。

宫道仍是很长，红墙依旧很高，言弭跑得有些头昏，但脚步仍是没有停下来，她觉得自己就跟逐日的夸父一般，既不能停下，又只会是精疲力尽。

一个拐角，言弭累的闭着眼，没有注意到前边的来人，于是就这样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她仿佛撞到了一堵墙一样，只感觉到坚硬，紧绷，随后就是一股痛觉。

“靠……我的屁股……”言弭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臀部，感觉应该是淤青了。她疼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双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没来得及看清面前的人，就听见一道冰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是谁？”

言弭摸着臀部的手一顿，抬眼看向面前的人，微微一愣。

她的面前正是站着两个人，都是在虞珉宴会上见过面的。一个就是面无表情的虞珑，另一个就是略显畏缩的虞琏。

言弭望着面前的两个人，暗暗低语着怎么会撞上这两个人，以至于没能及时回答。

虞珑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眉头慢慢皱起，这时身边的虞琏开口替言弭说道：“那个……六弟，这位小姐好像是言蒙言大将军家的四小姐……之前在大皇兄的宴会上曾经见到过……”

言弭抬眼望向他，只觉得这人虽然看起来胆怯，但是为人好像还不错的样子。至少言弭没想到他会替自己开口回答。

只是这回答似乎并不能让某人满意。

“呵。”虞珑冷冷一笑，笑得言弭头皮发麻，她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虞珑再次毫无情绪地开口：“五哥，我问的是她，不是你。你不需要替她回答。”

“……是。”

言弭听见虞琏唯唯诺诺地应答，不由一愣，心道，这虞琏怎么看起来很是听虞珑的话，或者说好像是有些怕虞珑的样子。他不是他哥吗？怎么会相处的这般奇怪？

“看够了吗？”虞珑斜睨了一眼呆呆地望着他们二人的言弭，语气颇为不善，似乎是言弭使他感到很不开心了一样，语气中带着冷嘲热讽：“原来言大将军府的小姐这般不懂教养，只知一味无礼地盯着别人看吗？”

言弭闻言，不由地皱眉。

这个虞珑，让她很不喜欢！

原先她以为是个高冷的面瘫男，没想到是个嘲讽型的闷骚男。这话说的真是让人极其不开心啊……

“呵呵，不好意思啊六皇子，言弭向来反应迟钝，抬眼与收眼之间需要的时间要比其他人长很多，并非有意盯着二位皇子，请皇子勿要责怪。”言弭稍稍欠身，语气故作缓慢，一字一句地说着，好像真的就是个反应迟钝的人。

她还要忙着给虞琇捡风筝呢，才不要跟面前的这个怪人有所纠缠！简直就是浪费时间！

虞珑听了言弭的话，脸上并无其他表情，但是从他的眼里却明明白白地写着“愚昧”二字，眼神瞥向言弭，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也是。若不是反应迟钝，怎会平白无故在这宽敞的宫道上也会撞到本皇子。除非四小姐的眼睛实在是不好使，如同瞎了一般。若是如此，你这眼睛，或许 就应该挖去了吧。”

“……”

言弭听着他冷冷的语气，觉得自己应该是惹上了一个大麻烦，心里暗自叫苦，后悔自己刚刚跑得那么快！

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抬眼道：“好在小女子的双目足够清明，只是反应迟钝了一些。不劳皇子挂心。”更不用挖眼睛。比起来，你那张嘴才要封起来呢！

言弭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心想着不能在这儿跟着这人耗，得赶快脱身。

还没等她想好要怎么做，就听见虞珑说道：“你这嘴倒是挺利索的。方才你撞了本皇子，你想如何得到怎样的处置？”

言弭想起之前紫鸣告诫自己的，在宫中不能需要万事留意，能忍则忍。于是咬了咬牙，跪了下来，低头低声道：“此乃小女子无心之失。请皇子恕罪。”

“呵，无心之失。若是人人都同你一般，那么本皇子这身躯恐怕就要散了吧。”

言弭一听，暗暗翻了个白眼在心里想道：“你那身子壮得跟堵墙一样，谁能把你撞散了！我还担心有人给你撞飞了呢！”就跟刚刚的她一样，现在她的屁股还疼着呢！

“你要知道，无心之失，无意之过，皆是会招来无端之事，而这样的事所带来的惩罚，你可有能力承担？”

虞珑的语气极其平缓，与方才的冷嘲热讽完全不同，没有半点情绪在里面，好似在读某段话一样。

言弭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有说话，心里着急着那即将落下的夕阳，生怕自己连挣扎的机会也没有，就这样白白把时间浪费在这个分明是在无理取闹的皇子身上。

她轻轻叹了口气，隐忍着心里的不悦，轻声问道：“不知皇子有何打算？”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虞珑挑出最后四个字，语气格外轻缓道：“有何打算？”

“呵，”他又冷笑了一声。顿了好一会儿，出声道：“哦，不如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