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死亡脚步

你不知道死神会什么时候接近你，或许是在你难过的时候，或许是在你高兴的时候，他们总是高举着镰刀，迈着不知道算是轻盈还是沉重的脚步，一点点靠近你，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们都会死掉，可是我从未想过，那一天会到来的这样快。

他挥动着镰刀，一点点、一点点，靠近我。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老了。当我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这样无望。这样难过。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我觉得自己已经活了很久很久，就像一个垂危的病人。

过了快两周的时候，每天都在医院度日如年，有一天下楼去办手续的时候，有一个小女孩撞到了我。

“姐姐，对不起。”女孩兴高采烈的道歉

“没关系。”

看着她慢慢走远的身影，不由得感慨，现在的孩子，还真是有活力啊，什么时候，我似乎也是和她一样的快乐，好像每天都没什么顾虑。

当我住在这里第一个周的时候，苏宇航来看过我，他说“姐姐，安素走了。因为失血过多，去世了。”

他说“柒柒，我要走了，希望你好好的生活下去。”

他家里人找了个出国留学的机会给他，他说也不想再念下去了。临走前，我没有去送他，超子抱着他哭的像个小孩一样，目送着他离开，他说“我会回来的。”只是那期限，我们不知道是多久，我们还会不会再见到。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听到潇筱的声音了，我望着医院的窗外，电话拨给了潇筱，接电话的却是另一个男生的声音。

“喂？”

“你是？”

“哦，潇筱她去洗手了，稍等一下。”这个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赵钰轩？！”我试探性的叫出他的名字。

“啊？”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哎呀，我都没看是谁打来的就接了。”

“你怎么会跟潇筱在一起？”

“我来找她玩呀~”赵钰轩故作轻松“啊，潇筱回来了，你跟她说吧。”

“喂？夏柒呀”

“你什么时候跟赵钰轩整在一起了，都不告诉我啊”我一副责怪的口吻。

“其实就是前两天了，他突然来找我，我们就……”

“好吧，你也终于算抱得美人归了，好好在一起昂，我也没啥事，打电话慰问你一下。”我找了个借口挂断了电话。

不想打扰他们两个人的幸福时光，也只有她们两个，什么都不知道，这样也好，能离我远一点，能过得快乐一点。

再过了一周，听说安然离校了，前几天回学校办了离校手续。

她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后来的我们，总是四分五裂。

直到出院的那一天，除了潇潇和媛媛，还有一个人，也来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

在不远处等着我，我走过去，轻轻在他耳边说“顾瑾，谢谢你。”

“小柒，都过去了。我也该走了。”

“你要去哪？”

“回去祭奠奶奶，快到了她的忌日了呢。”

“顾瑾，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我用最后一丝力气挽留他。

他身上的黑色衣服吸热，整个身体就像是火炉一样抱住我。很温柔很温柔的拥抱。

“对不起。”

然后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我落下一滴泪水。掉在地上，很快被蒸发掉。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滴泪水。我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都已经蒸发干净了。没有多余的水分再流出来了。

我回到寝室，晚上吃完饭后，打开了日记本的第一页。

“2003年9月14日。

夕阳已经追进了楼宇交错的天际线，潮水般的黑暗就这样从窗外向我们涌来，自习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大家笔划过纸的“刷刷”声音，好像在书写着我们的青春。

就这样、开学了，开始了一段陌生的时光，认识了一群陌生的朋友，刚开始的感觉总是很绝望，就像一个人在孤军奋战的感觉一样，孤独又绝望。在那段时间里，我拼命想念与最好的朋友在一起的、那些纯粹又快乐的时光，拼命想念在家中躺着吃零食看电视的惬意时光，好像一切都在昨天一样，就像是一场美梦，但是书桌前多出的一摞书和低头奋笔疾书的同学们告诉我：那些，早就过去了。过不去的，也只有心里那一抹残余的回忆。

直至现在，还在后悔，若是当初能在努力一点，或许我的命运，会和现在截然不同，可惜，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如果。所以我只能抛下过去，开始新的学习、新的旅程，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会让人很烦，但慢慢的，竟然也习惯了这清晨独有的蓝灰色，习惯了清晨空气中弥漫的丝丝蓝墨般的雾感，即便是很困，也无所谓了其实有很多事情是很容易被改变的，可是有些事，就是真的忘不了。

那天间操的时候，看到地上已经有了几片落叶，破败而枯黄，才开始愕然，秋天已经到了么？抬起头，看到明晃晃的阳光透过树叶，反衬出斑驳的光影，不禁开始想象、想象我们的未来。或许我们会考上一所不算好的大学，然后毕业、工作。每个人的生命都好像是在沿着一条画好的轨迹在滑翔，翅膀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在低空徘徊，僵硬而麻木，但又不可以改变，这就是我们的人生啊。

住宿的日子总让人很想念家里温暖明朗的气息。曾经在自习室发呆写下这样一句话“我在这里，一切都好，一切也都不好。”也曾在熄灯睡觉后猛然醒来，手臂上是一大片冰凉的泪，未拉紧的窗帘透过缝隙钻进宿舍，如洗的月光将地板找出一片苍白的寂寞，我想、大概我是真的想家了。

在上课的时候总觉得时间那么漫长，一天被分割成几个45分钟，然后组成学期学年，想想就觉得好漫长，但时间却总是流逝的很快，像回忆往昔，好像开学还在几天前一样。莎士比亚说“时间会刺破青春的华美精致，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会吞噬天生丽质，稀世珍宝，没有什么能逃过他横扫的镰刀。”他说的很对，所以我们真的该珍惜眼下的时间，不要再让时间不知不觉地侵蚀曾经，我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后知后觉的追悔莫及。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新一段旅程，新一段旧时光。”

这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日记了，好像是某一次开学之后写的吧，竟然已经、这样久远了呢。我们都在不知不觉中度过这些漫长的岁月， 我缓缓合上日记本，真是老了啊。突然很想回家，很想看看妈妈，想回家休养一段时间，我跟老师请了假。

晚上的火车。

我一个人背着书包打车去车站。天气很昏暗，空气里还带着微微的雨丝。

我打电话给妈妈“喂，妈妈”

“嗯？怎么啦？”妈妈的语气难得温柔。

“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回家休息几天，今晚的火车，我回去看你好不好？”我的语气带着可怜和央求，

“哪里不舒服啊？有没有去医院？”我以为妈会骂我，会质问我，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人有些措手不及。

“没事的，我就是想家了，想回去看看。”我控制住眼泪的掉落，匆匆找了个借口挂掉电话。

“砰——”我下车关上了车门。

刚走出去没几步“嘣——”一辆晃晃悠悠的车在我眼前划过。

我只觉得自己整个身体飞了出去一样。我躺落在地上，过了一会儿，车飞快的开走了，连下来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留给我。雨滴慢慢打落在我的脸上，合着脸上的血丝，顺着流淌下来。

昏暗中，我好像看见杨凯的面容，他为我撑伞，缓缓的说“我来接你回家。”

我想起离开的顾瑾、留学的苏宇航，在一起的赵钰轩和苏潇筱，死去的安素，消失不见的安然，好像一切人都在离开我，无论是我讨厌的还是喜欢的，深爱的还是厌恶的，都在慢慢离开我，最后一个、终于轮到我了啊。

就只剩下杨凯还在原地，可是，对不起呢，我恐怕、等不到你接我回家了啊。

我对着天空，咧开嘴角，一个凄凉又惨白的微笑。

大概、这就是宿命吧。

我想起我刚刚迈入高中的时候，刚刚见到顾瑾的第一眼，遇见了那么那么多人，在所有的物是人非里，我还是最喜欢你啊，我的顾瑾，这一世，可能我们真的是没有缘分吧。

顾瑾，我终于敢承认，自己真的喜欢你啊，真的不想放弃你，所以在最无望的时候，最难过的时候，还是愿意开口，卑微也好、低沉也好，我都努力的祈求你，能不能不要走，可不可以、不要离开。可是你还是走了，这样也好吧，离开我这个灾星以后的你，是不是余下的人生、都会褶褶生辉呢？

那首《以后的以后》，现在还在我喜欢听得列表里静静地躺着，我知道的，我们那些过去，彼此心照不宣的小神秘，无论是怎样的岁月，青涩也好，成熟也好，有你在真好，从我的青春走过，真幸福呢。这一世，没能回报你的，下辈子、我再来还你好不好。所以，你一定要记得等我，一定要好好的，一定一定别忘记爱你的夏柒。

我只能先走了呢，我会等你来看我的。

好累，睁不开眼睛了呢，好像血液流动的速度变得快了一点呢。

那我先睡了，晚安、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