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夜色阑珊

沈知珩对秦冉报以感激一笑，深知秦冉这么做也是为了帮他。虽听秦冉说无事，但是他心中还是深深为秦冉的身体担忧。

其实沈知珩知道了秦冉的身世之后，偷偷派人时刻关注着秦冉。更是有小厮昨日回禀秦冉莫名昏倒，他不能前去探望，在家中只能深深担忧，几乎寝食难安。

虽然听秦冉说没有大碍，他仍是不放心，殷切地又问:“大夫可说了什么病症？用什么法子医治？是否服药了？”

一连串地追问让秦冉只觉得沈知珩对她十分关心，这关心很多却并没有逾矩，就像家人一样让她十分暖心。

秦冉感激他的好心，却想他也不能帮什么忙，若告诉他实情反叫他担心，更何况慕沉景又在身边。于是她尽量做出轻松愉悦的样子，说:“并无妨。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沈知珩哑然失笑，想幼时的妹妹也曾如此体贴伤了痛了也忍着不叫他担心。他看着秦冉有几分心疼，声音也多了几分疼惜，道:“你若是强忍疼痛，旁人也不得知。只是大夫可说了用什么药？”

这样的殷勤关怀倒是让一旁的慕沉景略有反感，他看着沈知珩面色略有几分不悦，不待秦冉回话，便说:“大夫也没看出什么来，只说无碍，交代用补药滋养。泊南王这么关切内人的病情，莫非有什么名医想推荐于我们？”

秦冉听他这话觉得有几分阴阳怪气，只让人听得很是不舒服。

沈知珩却十分隐忍，仍旧温和微笑，也不恼不气，轻声道:“名医倒是没有。只看到王妃就想到了英年早逝的舍妹，所以听到王妃病了心中不忍，自然多关心一番。”

慕沉景冷哼一声，道:“想来也是，若有名医，泊南王也不会身体不适病态恹恹的。”

秦冉听慕沉景这话见他又要寻起事端，这一日会面断是不得让人痛快了，便起身福了一礼，道:“多谢泊南王记挂。时日不早了，今日多有叨扰，我们就先行告退了！”说完拉着慕沉景便要离去。

突然的告别让慕沉景有些不知所以，更是让沈知珩有些不舍，可是又不能强留。

沈知珩婉言留她一回无果，只得又说:“既然要离去，我便不能多留。只是秦姑娘需要补药，我今日有心送于姑娘一些药材，还请姑娘不要嫌弃。”说着便让人取了来。

秦冉无奈只得收下，道了谢同慕沉景离去。慕沉景更是疑心沈知珩对待秦冉的态度。

沈知珩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府，目送他们离去。

秦冉同慕沉景坐车离了泊南王府。坐在车上秦冉想到沈知珩心中便是闷闷不乐。慕沉景见她不开心便邀她在街上闲逛散散心。秦冉点头答应了，于是两人下了马车，在大街上闲逛。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天空繁星闪烁，孤月悬空。

慕沉景想到刚才沈知珩不自然的神情，当时秦冉又不许他多问，现在离了泊南王府，他忍不住便问秦冉:“不过数日不见，沈知珩为何这般沧桑模样？你可知道原因？”

秦冉绞着手帕低头不语，皱起了眉头，内心有些纠结。

慕沉景俯身靠近她，又问:“你若不知，当时为何阻止我？看来你是知道什么的，为何又不同我讲呢？”

秦冉抬起头深吸一口气，看看周围热闹的人群，又看看慕沉景，重重叹气道:“我虽然知道原因，可是同你讲了你可不要生气。”

慕沉景看她又纠结又有几分郑重的样子，顿时明白此事非同小可，想了一下，便说:“你只有讲出来，我才知道值不值得我生气。”

秦冉低头思量了一下，缓缓道:“你还记得我为何去边关寻你？”

慕沉景自然而然地点头，笑道:“当然。”

秦冉继续说:“沈知珩说那日我不告而别，正是因为我撞破了他与西夷暗中勾结同盟的秘密，所以我逃走了，并想方设法要去找你。

沈知珩将南朝地图，你的作战安排都告诉了西宫王子。所以我担心你才会跑到边关找你。现在西夷大败，南朝大军全胜，他的计划落空自然受到了打击，所以一下子变成这样也就不足为怪了吧。想世传伍子胥过昭关，一夜急白了头。今日沈知珩只是容颜憔悴，也不过如此。”

秦冉想到沈知珩还是会为他惋惜。

听完秦冉的讲述，慕沉景很平静地说:“这样啊。”声音十分冷静没有半分惊讶或者一点点出乎意料。他的回答反倒让人觉得沈知珩这样做很理所应当。

秦冉看慕沉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他冷静的竟不像是常人，不禁问他:“你难道不生气他这样做吗？”

慕沉景谦谦一笑，有几分了然于胸的样子，道:“这事情发生在情理之中，我为何要生气呢？”

秦冉更是诧异，一双眼眸充满了不解，问他:“何情何理？怎么就说他做的不过分？”

慕沉景负手立于河畔，看着水中游鱼，声音沉稳而镇静地解释:“他本就梁国太子，只身客居南朝，忍辱负重不就为了有朝一日，能脱离这里，甚至有朝一日可以报仇雪恨。我知道他是不甘居于忍下，必有一日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对于你的讲述，我也就不惊讶，不觉意外了。”

秦冉听了慕沉景的话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低头沉思。俄而，又抬起头，轻声问一句:“若是此事暴露了，沈知珩会死吧？”

慕沉景看着秦冉，她眼中是为了沈知珩深深地担忧。他轻轻把她揽入怀中，轻声叹息:“若是暴露了，岂是他一人丧命，只怕整个梁国都要为他陪葬。”

秦冉想整个梁国都要倾灭，她想不出到底会是什么情形，但是她忽然想到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战士亡命边关不得归故里的情景，她不禁瑟瑟发抖，躲在慕沉景怀里的身体轻轻颤抖着。

慕沉景感觉到她心中害怕，更加用力抱紧了她，温柔地安慰她:“既然西夷大败，我们都胜利了，谁又会去调查此事呢？更何况无凭无据，谁又能治罪于他？毕竟他还是梁国太子。”

听了这番话秦冉有些放心了。是啊，这件事只有自己亲眼看到，若自己不去指证他，旁人若找不到证据，自然没有办法治他的罪。他既然平安，梁国就还是安好，梁国的百姓也还是平安无事。

这样想着，她也就放松了，眼眸中惊恐渐渐消失又恢复了往日的睇睨流光。

慕沉景不让她为了这样的事心烦，便牵着她往街道上热闹的地方去找乐趣，让她换换心情开心起来。

此时已是夜晚，皇城里的夜市异常热闹。酒坊瓦肆，乐坊茶楼，所有目及之处此时灯笼高悬，所及之处也必是灯火辉煌，人潮涌动，喧哗热闹。

秦冉行在这熟悉的街道上不觉想起了希镇的夜街和边关小镇的夜景，果然还是皇城更为繁华热闹，只怕无一处能比得上这里。可是站在那里的心情，却也不是现在的心情。那时那景看到的一切，所思所想的一切，也都只是那时那景的，现在所思所想也都只是依托此时的情景有感而发。

两人一路行一路玩，渐渐地来到人多的地方。慕沉景恐人群拥挤怕与秦冉走散，便更抓紧了她的手。

秦冉今日一袭淡黄云烟衫襦裙，裙裾上绣着大朵的海棠，云髻峨峨，发间簪了一支镶玉海棠金簪，正是和裙裳相呼应。面若皎月，眉眼睇睨流光，明艳不可方物。身旁的慕沉景穿了蜀锦孔雀蓝袍服，玄纹云袖，鬓若刀裁，目若星辰，面不怒自威，立于人群之中气质风华卓越。

这样的两人走在人群中甚是光彩夺目，直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这厢有人小声道:“这不是秦家三小姐吗？果然同仙女下凡一般。”

旁边的人窃窃道:“可不是，那旁边的淮安王一样的气宇轩昂。这两人竟是同样的绝艳不凡。”

又有人道:“这两人就像一对璧人一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到众人议论纷纷，秦冉有些不好意思，拉着慕沉景就人少的地方去躲。慕沉景哪里肯，既然他们愿意议论就让他们议论去，反正说的都是事实，又何必去惧怕呢。

秦冉别过头去看别处，却还是听到那厢又有人说:“旁人称赞青山料峭，我看这对佳人却比青山更娇。”

一旁的同友连连附和:“正是呢。此情此景可不正是史文惠词中写的那样‘似佳人才子，青冥步稳，同携手、成欢聚。可不就是这样！’”

秦冉听得双颊飞霞，只拉着慕沉景慌忙往前走，突然经过一个抱着小孩的女子身边时，那怀中的小孩举着手中的吃食，愣愣地看着秦冉，一直待她走过去了才缓过神，拉着母亲的衣袖，奶声奶气地嚷着:‘母亲，那个姐姐的眼睛真好看，像……’偏着头想了半天道:‘像烟花一样呢。”

慕沉景看着秦冉羞红的脸只是抿嘴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