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铜钱雨事件1

CHAP 134 铜钱雨事件1

裘海龙呕吐不止，两个土匪即身材较为壮实的贾老六、身材偏瘦一些的郑老五一合计，就决定由贾老六去附近买姜汤来给裘海龙止吐，而郑老五则留下来陪裘海龙。需要说明的是，即使在呕吐过程中，某人也不许别人称呼他除了“天才”以外的任何的称谓。为此，我心下大喊吃不消，况且又不愿陪在原地闻那股难闻的味儿，于是我就跟着贾老六一起去了距离“月亮广场”不远的一间热粥铺子去买热姜汤。

然而，买到姜汤临出粥铺时，我竟意外地看了李小甲和紫岩。不过，他们并没看见我，他们侧对着我，站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子的入口处，两人身旁各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小巷口与粥铺约有五十步的距离。一看到他俩，我就缩到了身材壮实的贾老六身后。这时，贾老六正在和粥铺里的老板娘调情，因此对我也就没太在意。

我注意到，李小甲与紫岩均是一脸倦意，头发凌乱，仿佛刚睡醒的模样。这时，紫岩打完一个呵欠，伸手搂住他身旁那位年纪看上去不超过十四岁的小女孩儿亲了亲，接着，他用另一只手朝李小甲做了个手势。于是，李小甲立即效仿紫岩，也结结实实地亲了一口他身旁的女人。然而，注意到李小甲旁边站着的那个女人的时候，我吓了一跳。此女即使涂抹着厚厚的一层粉，仍然掩饰不掉她额头与下巴上深邃的皱纹。据我目测，这女人至少五十出头。年纪足够当李小甲的娘。

此刻，紫岩伸出一根手指在李小甲的鼻子和李身旁的老女人的脸孔上来回指戳，轻浮地笑着说：“想不到……想不到李兄竟是有如此的偏好，真是叫人意外至极，意外至极啊！”

李小甲陪着紫岩干笑的同时，一双绿豆小眼却贼溜溜地瞟向他的正前方。我顺着他视线的尽头望过去，立刻呼吸一紧：那是两个个头很高的男人，正背对着我们，其中一个背影陌生，我似乎从未看过，但是另一个，却是再熟悉不过——即使他用黑头巾包裹住了他的头发，但是一缕发梢还是倔犟地从头巾下钻了出来。那是一缕天生的白发。

紧接着，李小甲突然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他身旁的那个老女人上前一大步，用他们两人的身体完全遮挡住了紫岩看向前方的视线。然后，李军师又不顾街上路人的侧目，当众伸手掐了一把老女人的臀部。为此，老女人发出一声尖叫，双手很是笨拙地捂着被掐的部位，红着眼眶浑身乱扭起来。紫岩抚掌大笑，笑红了脸，而他身旁的年轻女人却是颤声地朝那老女人叫了声“干娘！”，然后就愣住，表情看起来很是尴尬。紫岩顿时止住了笑，反手给了年轻女人一个巴掌，将其打翻在地上。年轻女人跌了个狗吃屎，满头灰土，坐在地上，开始嘤嘤地哭泣。紫岩见了，又眉开眼笑起来。老女人欲去拉年轻女人，却又被李小甲举起拐杖打中了下垂的胸脯，身体踉跄着一连后退了好几步，直到扶住巷口一株枯树的树干才站稳。为此，李小甲与紫岩皆笑，紫岩更是乐不可支，还笑出了眼泪。

这时，我不得不收回投向那边的视线，扭过头去看粥铺的老板娘，因为老板娘正在对我说话：“小娘子，你什么时候认识贾六哥的？去年‘撒铜钱’的时候，我好像没看见你呀。”

我费解地望着贾老六，他很快递给我一个“敬请包含”的眼神，就立刻趁接过热姜汤的时候拉住了老板娘的手，责备又不乏亲热地说道：

“小骚货！别乱吃飞醋！这位姑娘可是我们大当家的贵客！我呀……应付你一个就够啦……哎唷，瞧这小手上抹的是什么……这么香？茉莉？还是桂花？你家小山还好吧，今年可要看好喽，别让他再去‘明月街’那儿乱跑，大当家每年就爱这时候去那儿。不过……若不是去年大当家在那儿‘撒铜钱’，之后……又按照‘老规矩’……我怎么能认识你呢？”

说罢，贾老六就拱着嘴拼命地往老板娘那双白胖的手上凑，我瞧得恶心，就扭过头去看李小甲和紫岩，但——哪儿哪还有他们的影子？

只有原先那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还站在小巷口的枯树下，她们虽然流着泪，但是眼神已不复方才的委屈与悲伤。或许，改变她们心情的是她们手中此刻正捏着的一张银票，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手里的银票，眼底流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兴奋。显然，银票的数额远远超出了她们的预估；或许，她们觉得她们赚到了。最后，年轻女子将银票交给老女人，两人相互搀扶着，笑着往巷子里走。呼啸的北风吹乱了她们的头发，但是她们每人眼眶里的泪还没有干涸。

我身旁的贾老六还在情意绵绵地和老板娘说情话，这时，郑老五背着脸煞白，嘴角边残留着呕吐的痕迹，嘴里念叨着“我本来就是个天才，大大的天才”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贾老六吓了一跳，连忙丢开老板娘的手，转过身，朝郑老五高高举起手里的热姜汤，叫道：“等着新鲜刚出锅的，这不，耽误了一阵！”

郑老五也不答，只是抬起头，着急地嚷：“大当家在前边的‘明月街’喝醉了，闹了起来，闹得老九被大当家一拳打晕，老八也招架不住……这不，派人喊我们赶快过去帮忙哩！”

贾老六点点头，提着他手里那瓶姜汤，便示意我与他一道前往。郑老五则在粥铺老板娘热情的招呼下，背着背上的“天才”进了粥铺的里间小憩。我和贾老六走出数步，还听见背后粥铺老板娘的碎碎念：“跑这么快，哪里是为了大当家？怕是又等着‘老规矩’吧。呸！”

贾老六拉着我一路狂奔。本来，若是我的内力还在，对于这种极速的奔波只会嗤之以鼻，认为是小儿科。但是现在，狂奔没多久，我就大汗淋漓，途中几次想甩脱贾老六的手，奈何他却是拉着我胳膊不放，说是他答应过大当家，返回“凌霄殿”之前都不能让我脱离他的视线。

约莫半柱香后，我和贾老六来到了背对“月亮广场”的“明月街”。我刚站定，就被突然降临在头顶的一片“可疑物”砸痛了脑袋。等到这些“可疑物”落下，我才看清——它们竟是一大把的铜钱。而就在我身旁不远处的几个穿开裆裤的小孩却在欢天喜地地拍手大叫：“下雨喽！下雨喽！”孩子们的笑声未落，又一大片“可疑物”叮叮当当地砸下来；“铜钱雨”再次降落，掉在屋檐上，掉在土壤里，掉在孩子们高高举起又不怕被打疼的冻得发红的手掌心上。当然，这些“铜钱雨”也有一些打落在人们的衣服上，头发上，但是，除了孩子，没有一个大人敢去捡拾这些铜钱。即使是孩子们捡了，有些在他们身旁的父母祖辈也都是第一时间地上前，拍打掉自家孩子手里的铜钱，顺便赏这些小兔崽子几个耳光或是一顿毛栗子。

虽然，大人们为此给出的解释是“听话啊，别人的东西不能拿！”但是，我身旁一个矮小的老妇人却吐露出大人们阻止孩子捡这些铜钱的真正的原因：

“前年捡铜钱的‘小虎子’被剁掉一根手指。去年捡铜钱的‘二狗子’却被砍掉了一只手掌。二宝啊，你不要你的手指和手掌的话，就过去捡呀？去啊？！哎唷，我的傻孙子，叫你去你还真去！看我回家不用鸡毛掸子抽你，X你奶奶的！哎唷，我这可不是在咒我自己？X……X你姥姥的……你奶奶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咱们可不稀罕什么金元宝。”

说完，老妇人不顾她小孙子的反抗，把小孙子倒提起来，将其衣襟里藏着的铜钱悉数哗啦哗啦地都倒在了地上，两岁左右的扎了个朝天辫的小孙子仿佛一头被捕的小野兽张牙舞爪地扑腾在半空中，涨紫了脸哭得满脸黄鼻涕。

不过，老妇人说话的同时，又接二连三地下了好几阵“铜钱雨”，因此，许多小孩子仿若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挣脱了大人的束缚，像撒了欢的小狗似的又纷纷钻进了密密麻麻的“雨点”之中。他们大都先高兴得手舞足蹈一阵，然后就仿佛比赛似的同时蹲下来，开始拼命地把地上的铜钱往他们的袖子，往他们的怀里揣。

这时，我的头顶上方传来一阵“洞主……洞主……”的熟悉的叫声，伴随着这样清脆的叫嚷，裘恨天独有的异样的笑声很快传来。

“好好好，捡的好！都是乖孩子！待……会儿，捡拾到铜钱的……孩子，都要到我跟前来，把他们捡到的铜钱都数……数上一遍！数对的……有奖，照例奖两个……金元宝！不过，若是数错了，那可就要……受罚！来来来，我很快就要倒计时喽。”

裘恨天从我前边酒馆的二层小楼的栏杆上探出了头，他用手指指着楼下的一群孩子，嘴角边绽放出醉酒之人惯有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