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良苦用心
风雨过后，陵都城内终是恢复了平静。
易卿瑟趴在桌边打盹儿，屋外兀自响起的脚步声将她惊醒。抬眸看去，易卿辞已经走到了白芸嫣的床边。
她揉了揉眼睛，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婉清姐姐送回去了么？”
易卿辞蓦然回首，微微点了点头，
“嗯。”
“这里有丫头，我想找你谈谈。”易卿瑟有些暗暗地替沐婉清抱不平，他皇兄何时这么关心过婉清姐姐。
易卿辞愣了一下，继而转过身子，
“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我的房间？这里还有我的房间？”易卿瑟有些意外。
“不然呢？难道你要在这里趴上一夜吗？若是有什么闪失，皇后还不得吃了我。”说着，易卿辞便径直走出了屋外。
易卿瑟嘟了嘟嘴：我母后哪儿有那么残酷凶恶……
后院儿的北屋里，一朵枯莲立于墙角，淡淡的苏合香缭绕氤氲，紫檀桌椅低调而雅致，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浅浅的清幽禅境之意。易卿辞立于窗前，若有所思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易卿瑟双手背于身后，踱着步子，眸光微垂，
“皇兄，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这句话她终是替沐婉清问出了口，“如果真是这样，你对得起婉清姐姐吗？”
易卿辞微怔，继而微微仰面，看着窗外的悠然月色，长叹一声，
“难道这就是身在帝王家的无奈吗？明明只是兄妹之情，却偏要送作堆。”他讪笑，“究竟是我娶妻还是易家跟沐家结亲？”
易卿瑟眉心微蹙，
“你不喜欢婉清姐姐么？”
易卿辞悠忽转身，
“喜欢，可是却不等同于爱，我对婉清的感情就跟对你的感情是一样的，你明白吗？”
“我明白有什么用，得婉清姐姐明白呀。”易卿瑟嘟了嘟嘴，“不过呀，我劝你还是让她糊涂点好，她那么喜欢你，一心一意想要嫁给你，若是知道你对她只有兄妹之情的话……依她的性子，后果你自己想吧。”她边说边往床榻上一躺，“哎，我累了，赶紧丫头们侍候我歇下。”
这丫头说的话，他又何尝不知何尝不晓？可是就这么骗着她，岂不是只会让她越陷越深……
夜，漫长而煎熬。
易卿辞在白芸嫣的床前守了一夜，尽管疲惫不堪，却不曾敢睡实。眯眼片刻，便赶紧本能地睁开眼睛，生怕错过了什么。就这样，睁睁合合终是挨到了天亮。
可是，白芸嫣却依然没有醒过来。
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可遇而不可求的。
人说，天下佳人自难得，陵都城内皆自得。
天启国山明水秀，丽山秀水自是出美女的地方，而天启国的美女又是陵都居多，最秀最美且最慧。
他天天游历在这宫外，什么画楼水榭，什么翠阁雅轩，都是集美貌才华于一身的美女扎堆的地方，也算是阅美人无数了，可是偏偏就没有遇到过一个让他眼前一亮，令他心动不已，仅一眼，便刻在了心上的女子。
不得不说，若是没有遇到她，或许，他真的就考虑将就着过一生了。
可是遇到了她，他就再也将就不下去了。
缠枝炉里的炭火还在燃着，墙角已然开出了三角梅，阳光悄悄地爬上了窗棂，他终是将一双温暖的手覆在了她温凉的手上，
“快醒来吧。”紧紧地握在了手心……
飞天虎与肖爷同入陵都，他刚从飞天虎手中救出芸嫣，鬼见愁便在半路截住了他们，很明显，鬼见愁也是冲着芸嫣来的。
要说飞天虎劫持芸嫣还算是有明确的理由，至于鬼见愁……他们可是不轻易出山的，再者，能请得动他的，也不得一般人。
毕竟，他的价码不低。
即墨羽琢磨了一宿，觉得只有一个可能。
若真是这样的话，那芸嫣就危险了。
“羽大哥，您找我？”紫苏缓缓下了楼。
“嗯，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呢，最好不要再住这里了，这里不太平。”但是，他知道，那个人一定会保护好芸嫣。
紫苏微怔，
“那你呢？”
“如果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皇宫，叠翠阁。
秦若兰正襟危坐于大殿中央，恼羞成怒，
“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草包吗？”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她向来为人和善，不管对上还是对下，都是和声细语的。可是没想到，她发起火来，还是很令人生惧的。“为什么不好好看着二皇子，在这样紧要的关系，你们还放纵他，让他出宫，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你们谁来担？”
“哼！”
“皇后娘娘驾到！”
她的声音刚落，一个盛气凌人的声音便骤然入了耳。
抬眸看去，只见皇后金玉高昂着头，步下生风，一脸的傲气，疾步中带着愤怒走了进来。
秦若兰忙走下青鸾座，微微福了福身子，
“皇后娘娘。”
皇后被人搀着坐上了大殿上的青鸾座，低垂着眼帘，瞟了她一眼，
“责任谁担？谁担得了你那宝贝皇儿的责？他是主子，而这些……”她大袖一挥，连带着秦若兰也扫了进去，“全都是奴才，他让他们往东，他们决不敢往西，二皇子出宫，谁敢拦？”啪！“易卿辞好大的胆子，自己成天不务正业，竟然还想带坏我的皇儿，卿瑟一宿未归，这笔帐又要算到谁的头上？”她拍案而起，“我今儿个就在这儿等着，若是他们还不归，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有些人，唯恐避之不及。
可是，就算你有心想躲，人家却还是不肯善罢甘休，不肯放过你。
这些年来，她处处争对她们母子俩，她也都忍了，只要不伤害到卿辞，这是她的底线。
“皇后息怒，我一定会对卿辞多加管教。”
皇后斜睨了她一眼，
“哼！”从进门起都没有给她好脸色……
这个兰妃，表面上看着无毒无害，可是骨子里却是诡计多端，不然当年也不会从一个女官一跃成为皇妃。
哼！这世上的男人，全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薄情寡义！
她若不是使用手段将她们娘儿俩禁步在这叠翠阁里，恐怕，这宫里头早就没有她的位置了。
而现在坐上太子之位，日后登大宝的就不是她的儿子了……
“卿辞，”沐婉清急急走进东阁，“你怎么这么糊涂呢？”她边说边一把拉过易卿瑟，“你怎么能把她留在这里过夜呢？你不怕皇后娘娘怪罪于你吗？”
易卿瑟眉心一紧，蓦地甩开她的手，
“婉清姐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易卿辞心咯噔一跳：我怎么这把茬儿给忘记了？
他蓦地转过身，
“婉清，你说得对，可是我这儿……”
“我知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她安全护送回宫的。”沐婉清顿了顿，“到时候，我会跟皇后娘娘说是我强留卿瑟公主在府中歇夜的。”
“婉清姐姐你……”易卿瑟真的很不能理解沐婉清的做法。
“婉清……”易卿辞心中百感交集，“谢谢你。”他倒不是怕皇后为难他，就怕皇后为难他母妃。
若是婉清如此解释的话，想来皇后也不会过于为难他母妃了……
梵音寺，后院，澄心阁。
一缕篆烟陡然一散，随即一阵冷风被带入。
“呵呵，你来了。”
即墨羽止步微怔，
“大师。”
慧心禅心缓缓睁开双眼，
“你要的东西就在桌子上，自己看吧。”
即墨羽缓缓走过去，拿起那摞卷宗，翻开一看，不由蓦地拧紧了眉心，
“全是经文，我看不懂呀。”
“你天禀异赋，看着看着就会看明白了。”慧心禅师扬了扬唇角。
“可是……”即墨羽这才恍然，为什么有些人就算是偷看了这些卷宗，也始终弄不清事情的真相，现在他看着这些就像是在看天一般，“可是我从未接触过梵文，又怎么能看得懂呢？”
慧心禅师神秘地一笑，
“不是还有我吗？不懂就要问。”
即墨羽顿时反应过来，
“大师，我不能这么做。”这是他从未想过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即墨羽此生只能有一个师父。”
“呵呵，你没有剃度，也没有入我空门，我也并没有强求你叫我师父，这又怎能算是背叛你的师父呢？”想当年，他与无极道长在云游途中相遇，路过天流江时，同时发现了从上游流到江中漂浮着的竹篮，而这只竹篮里就放着襁褓中的即墨羽。
当时，两人皆看出了这孩子非池中之物，都想收养，将其抚养长大成人，好好地培养。
于是两人斗法打赌，赌西谷会不会被天启收为囊下。
原本铁板上钉钉的事，最后却因一场天灾，让天启失了西谷，于是，他只好将寄养在山野农人家的即墨羽痛心让给了无极道人。
也就是现在的无极道长。
无极道人知道他对即墨羽并未死心，生怕他会跟他抢，所以，从那时候，他们就从至交变成了断绝往来。
可是他深信，他与这个孩子是前世注定的缘，他们一定会再见的。
就算不能收他为徒，可是，能见上他一面，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三年前，他听说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鹤剑公子，他就有预感是他。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们真的就见了面了。
“好吧。”即墨羽思前想后，最终答应了……
熊熊的大火，像无数条火龙般，从城外烧到城内，整整烧了大半个月才罢休……残垣断壁，烧焦的尸体，森森白骨，触目惊心的惨……眼看着父亲，兄长，还有城中百姓在大火中挣扎，哭嚎着，她却无能为力……
“不要，不要，不要！”一声惨叫兀自入耳。
模模糊糊的易卿辞猛然惊醒，
“白姑娘，”本能地握紧了白芸嫣的手，“白姑娘，白姑娘……”
良久，白芸嫣才从噩梦中缓缓睁开眼睛，
“是你？”
“白姑娘，你终于醒了？”易卿辞的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白芸嫣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你别动，我扶你。”他一只手扶着她单薄的脊背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并将一只软垫放在了她的身后，细心周到，不觉让旁边的丫头们都觉得意外，“可以吗？”
白芸嫣微微点了点头，
“这是哪里？”
“你上次来过。”易卿辞暖暖道。
白芸嫣缓缓垂眸，思索了一会儿，
“哦，我记得，那天的我好狼狈。”
易卿辞扬了扬唇角，
“我不觉得，我倒是觉得很可爱，很真实。”
“哦，对了，即墨大哥呢？”白芸嫣猛然想起她昏迷前似乎看到即墨羽在跟一个黑衣人打斗，“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儿？”
“这……当时情况紧急，至他怎么样了，在哪儿，我……真的不清楚。”
“不行，我要去找即墨大哥，我要知道他怎么样了。”说着，她便挣扎着要下床。
“白姑娘！”易卿辞一把摁住她，“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这间屋子都走不出去，又怎么能去找他呢？更何况，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