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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漓花尽,鸾将天折
恨女儿身,国破家亡,奈何?——姜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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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云城南,韩威领着残余人马同白小乙、单龙燕、阎真等人汇合。单龙燕自然知晓了自家哥哥战死的消息,泪水顿时淌落脸颊,董小小心中也生出哀恸,单龙豹,或许这个名字她已十分模糊,但这样的真情,她来世也未必能报,单将军,愿你走好。
余下的炽炎军将士不足一千,白小乙安抚好单龙燕,带着众人往临都方向撤离。若是姜漓跟齐子川还活着,应该是要回临都。
只是刚离开南城门没有二里地,黑压压的的天地间,突然燃起通明的火把。
北赵四大将,汤伯耘。
白小乙看到汤伯耘的第一眼,便知道今夜他炽炎军在劫难逃了。赵晴歌的关门弟子,哪里是请与之辈。
“韩威,阎真,护住左右两翼,龙燕,瞅准机会,带着鸾卫的姐妹冲杀出去。”汤伯耘出现的那一刻,白小乙已经知道,李牧芝是不打算放过他们这些炽炎军的余孽了。肖墨才的元武卫战力几何?或者说临都城本就不堪一击,若是没了姜漓,没了炽炎军,临都……旦日可下。
辛苦了这么些年,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啊。
“白将军,可否出来答话?”北赵军中,汤伯耘策马上前,朝白小乙等人说道。
白小乙这群人,除了董小小和鸾卫的几个姐妹骑着战马,其他人,都是步行。白小乙拎着弓,朝前走了几步,运转元力,朝汤伯耘说道,“不知汤将军要言何事?”
“白将军,大将军惜才,只要尔等愿意投诚,我汤伯耘以性命担保诸位安全。”灭胡之后,李牧芝正式接过廉珂,成为北赵新一任的大将军,兼领丞相,统揽军政。
白小乙心中自嘲一笑,当初漓公主定下“只身悍蔽,死战不退”的军章,今日若是他白小乙惜命投降,还有何面目见漓公主?他炽炎军跟北赵打了这么久,死了那么多兄弟,若是投降,以何面目见他们于地下?
“汤将军,代白某谢过李牧芝的好意,既然天不容我炽炎军,我等炽炎军将士,自然也不是怕死之辈,只是有件事,还望汤将军能答应在下。”
“白将军但说无妨?”在北赵四大将中,汤伯耘是唯一一个出生北赵世家的人,可以说,允文允武,汤伯耘都不在话下。两军对垒,各为其主,既然白小乙相求,若不违背原则,他自然也是会答应的。毕竟天下英雄,本就惺惺相惜,若非立场不同,他倒是愿意同白小乙这等豪杰豪饮一番。
“我阵中有几位女子,不知将军可否放过她们?”
汤伯耘一听,摇了摇头,“我奉命于此,为的是请舞炎殿下去北赵做客,来时大将军已经下令,若是女子,务必带回。这个请求,恕汤某无法应允了。”
李牧芝自然知道姜漓已经中毒,但却猜不到姜漓会被聂羽带走。汤伯耘虽然早早过来,却也晚了半个时辰,没见着十三楼少楼主将炽炎军军主带走,他守在这里,无论如何是不能放姜漓入临都的,不然临都城中诸多布置,怕是难度将会变大许多。
白小乙朝汤伯耘点了点头,也没有解释什么,转身回到阵中,很抱歉地朝董小小看了一眼,“这位姑娘,炽炎军今日,怕是要连累姑娘了。”
董小小似乎明白了什么,翻身下马,朝白小乙做了个万福,“今日能见诸位将军风采,小小已觉满足。”说罢从袖中取出一把剪刀,还未待众人反应过来,直直插入自己腹中。
单龙燕错愕之中,瞬间蹬马而下接住缓缓倒下的董小小,“董姑娘,你这是何必?我单龙燕虽力弱,也当保姑娘无恙。”
“谢谢你,单姑娘,你是好人,肯定能活下来的。”董小小朝单龙燕笑了笑,“若是带上小小,单姑娘定然没有逃脱的机会,多活了六七年,小小已经很满足了。真的谢谢你,单姑娘。”
白小乙默默走了过来,帮着董小小拔出了插在腹中的那把小剪刀,没多久,董小小便咽了气。
“龙燕,节哀吧。”
汤伯耘很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舞炎公主真就不在这里,但……若是她连最后一股力量都放弃了,就算回到临都,怕也再难掀起大的风浪吧?
白小乙来到阵前,沉声朝汤伯耘喝道,“汤将军,今日,白某人携炽炎军将士,领教汤将军的手段!”
“炽炎军!”
“死战——”
沙场洪流,转瞬间撞出最绚烂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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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将军,有人从后军冲阵!”
“何人?”
“舞炎公主姜漓,同行的另外一个男人不明身份。”
“什么?你确定?”汤伯耘盯着策马而来的小校,心中诧异不已。
那小校思索片刻,“就是舞炎公主,末将曾有幸见过舞炎公主数面,断然不会有错。”
“难怪……”汤伯耘低声喃喃,若非为了逼出舞炎公主,他何必要围攻白小乙等人。方才厮杀,炽炎残军已伤亡三百余人,依旧未见舞炎公主出现,怕是真的不在阵中。
而此刻从阵后杀来,又是什么意思?
汤伯耘一拍马,“随我前去!”说着又朝传令兵喊道,“传鹰隼,告知大将军,舞炎公主在城南松柏坡。”
一层又一层的北赵军士,一柄又一柄的刀枪剑戟,姜漓不知道杀了多少,又不知道还有多少,但她隐约能听见军阵前方的厮杀。那应该是她炽炎军的将士,若是能同他们汇合,或许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人群突然散开,姜漓也收了手中焰雀,汤伯耘一身银色白龙铠,提枪上前,“末将汤伯耘,见过舞炎军主!”
姜漓厮杀一阵,气力耗了些许,却并未表现出来,两鬓青丝散乱,凤眼微眯,于月色下盯着汤伯耘,“原来是汤将军,不知今夜拦在此处,可是要杀姜漓?”
“哈哈!”汤伯耘大笑一声,“军主折杀某了,军主乃天下武道宗师,莫说我,就是大将军亲至,也不见得能留下军主。”
“既如此,汤将军是要放我等走咯?”
汤伯耘又是一笑,“汤某人在此等了这么些时候,不外乎想请军主到帐中歇息片刻,还望殿下赏脸才是。”
“可我若是不答应呢?”
“那汤某人只好擅作主张,请炽炎军将军到帐中喝……”
汤伯耘话音未落,姜漓已经起刀,一步踏在湿润泥路,纵身朝汤伯耘跃来,“姜漓也想请将军到临都做客!”
若是能拿住汤伯耘,这支将军万余人的北赵精锐怕是也会投鼠忌器,到时候未必不能救人南下。
只是汤伯耘自然有所防范,白龙枪横在身前,生生受下姜漓这含忿一击,随即避开数米远,朝军中大喝一声,“八门金锁!死字门!”
围着姜漓最近的数层北赵军士蜂拥离开,尔后一排排持盾立刀横戟掌戈的将士阵列开来,竟结成了陷军阵中最变化莫测的八门金锁大阵。姜漓盯着汤伯耘,“汤将军好手段,不愧为李牧芝麾下四大将之一。”
“为留殿下,汤某只好备此薄礼了。”
姜漓望着八门金锁大阵,一时间也无甚头绪,这种大阵极难结阵,可若一旦结阵,便是陷阵杀敌的强阵。汤伯耘为布置此阵,怕是也用了不少心思,不曾想,竟还真派上了用场。
姜漓思索片刻,持刀上前,朝身后聂羽喊了声,“跟紧我!”随即朝着人群一处杀去。
白小乙这边,韩威、税言明皆已战死,余下将士不足五百,北赵精锐以逸待劳,汤伯耘又是以守为攻的大家,以十倍兵力碾压,结军阵以待,解决早已注定。
只是突然骤降的压力让白小乙有些疑惑,“阎真,怎么回事?”
阎真浑身带血,朝地上啐了一口,“将军,难不成汤伯耘想放过咱们?”
“我特娘的狗屁,汤伯耘这孙子,阴着呢!”
单龙燕格开北赵军士的铁剑,隐约嗅到了什么,突然一个激灵,“是殿下!是殿下!青炎,看到了吗?是殿下的滚滚青炎!”
“怎么回事,不是说殿下已经走了吗?”阎真诧异道。
“不会有错的,青炎典,就是青炎典!全天下能有这等实力的,除了殿下,还能有谁?”白小乙却是再次确认,“走,杀过去!跟殿下汇合!”
姜漓这头,青炎典杀伐之威虽胜,她的体力与元力却已经开始透支,当年秦刀嬴缺也不过在斩披甲五千,以而今姜漓与聂羽的现状,要同汤伯耘一万大军相抗,谈何容易。若非汤伯耘想要活捉姜漓,今夜这仗,怕就不会这样打了。
白小乙等人的杀声越来越浅,凭他们五百人的兵力,想要冲破数千人的屏障同姜漓汇合,不啻于痴人说梦。加上贴身近战本就不是白小乙所长,失了距离,他这样的顶尖弓手,也不过境界稍高的将领罢了。
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白小乙无力看着这一切发生,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姜漓的声音,“小乙,是不是你?小乙!”
白小乙领兵不行,阵前厮杀也不是所长,若是单龙豹、李书旗在,今日局面,也不会如此。
姜漓是猜到他们已经战死了,不然,又怎么会不出现在这里。
齐子川呢?这些人,该是不会让齐子川也殁了吧?
“小乙,大家怎么样?军师呢?”
“朝我这边靠过来,快些,我们杀出去!”
一连串的喊话,白小乙却知道,要靠过去根本是不可能的。
姜漓陷于死字门,他们陷于景字门,除非破了汤伯耘镇守的中阵,但那可是汤伯耘啊,北赵四大将守御无双的汤伯耘。他会给自己机会吗?
“龙燕,护着我!”
白小乙说罢,取过挎在身后的玄铁长弓,一支铁箭,迅速搭在弦上,随即双脚蹬地,跃空而起,没有调息,没有稳臂,没有瞄准,练箭十万,白小乙只觉今夜这箭,才是他人生的巅峰,绝境,求死之箭,绝境,贪生之箭……当汤伯耘察觉并作出反应时,这支铁箭,已经贯穿他的左肩。
轰得一声,汤伯耘倒在阵前。北赵军士陷入短暂的慌乱,姜漓趁势摆脱八门金锁大阵的纠缠,迅速朝白小乙这边靠来。
“小乙!龙燕!”残余五百人,在阎真战死后,就只剩下白小乙跟单龙燕这两个校尉以上的将领。只是如今的白小乙,却已是元力殆尽,瘫倒在地。
在汤伯耘八门金锁大阵,以五百人并掉北赵近千人的精锐,这支赤炎残军,的确已经耗尽所有。但见姜漓过来,一时间又燃气信心。
“军主!”
“殿下!”
……
所有人都坚信,只要有姜漓在,炽炎军就在!
中阵中,汤伯耘肩骨已碎,却强忍疼痛站了起来,“关生、景、开门,闭杜、死门!伤、惊、休三门将士,全力掩杀!”汤伯耘中箭含忿,已经存了将这些人全数灭杀的想法。可惜白小乙这阵前生死一箭,虽已发挥到了形意中境的实力,却因力道稍逊,被汤伯耘侥幸躲了过去,若是箭再快些,运气再好一些,这一箭怕就能要了汤伯耘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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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雨初歇,夜色纷扰,李牧芝策马狂奔。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姜漓,面对那个他深爱的女人。
但今夜,该是有个了解了。
北周皇族,布局近六十年的逆天之谋,廉珂、赵晴歌、王振……这里面所有的人,都是棋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北周皇族的复兴。
天不灭周,使廉珂、赵晴歌成就灭齐之胜,使王振成为凌虚榜的武道宗师,使李牧芝抵秦灭胡,主宰北赵朝堂……
可是姜漓啊,为什么,你要成为那个必死之人?
“牧芝,鸾星不灭,大齐命数当存,齐为四国霸主二百年,一旦缓过劲来,不可挡啊!牧芝,成大事者,不可有妇人之仁。你贵为北周皇族,在逆乱之世,当铁血决断。牧芝,那女人纵然有千般好,但挡我兴国大业者,不可留啊……”
这是灭齐之时廉珂对他的叮嘱,若是能活捉了姜漓,将她带到邯都,也当是一种方法,可……姜漓回答应吗?把她关起来,一辈子,做那笼中鸟雀?
但若不这么办,那便只有杀了她啊。
不能让他回临都,有姜漓在临都,他要攻破临都城,至少要月余,那时陈玄到、嬴雒怕是也要杀到临都脚下,到时候,一番算计,岂不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白耳虽强,却还没有与西秦玄甲一对一硬抗的实力。
难不成,要去骊山寻那位?
李牧芝只觉脑中混乱。
他多希望这一条路永远见不到光芒,永远看不到尽头,就这么一直奔驰下去,在夜里,在这样的静谧当中。
蓟云城南,炽炎军被困八门金锁大阵已经一个多时辰,生门闭、死门开,要想破阵,除非齐子川在,找到大阵阵枢,要么就只剩以力破阵一条路。可在十倍于己的人数劣势下,纵然姜漓、聂羽有宗师之力,也难有作为。
汤伯耘毕竟是形意中境的武者,肩骨虽裂,却依旧站在中阵调度指挥,疼痛?可笑,这样的疼痛,那个武者不曾经受过?他今夜,便只有一个使命,那就是将舞炎公主姜漓拿下。
无论生死,都要拿下。
炽炎军如今只剩下百十人,没有援军,没有奇迹,汤伯耘号称不动如山,既然摆下这样的大阵,就不会给姜漓任何机会。
姜漓只觉得体力在一点点流逝,元力在一点点耗尽,好累啊,就在今夜作个了解吗?
“姜漓,我掩护你破开景门,你快些走!”聂羽手中之剑已经折断了好几柄,其实他早就可以离开,但……
人这一辈子,总该有些事是要坚持的,比如爱一个人,比如为一个所爱的人,付出一切。
如今大家都到了强弩之末,若是再杀不出去,就真的都要死在这里了。想要这十几人都安然无恙怕是不可能了,但若拼了命送姜漓一人出去,或许还是有可能的。
“聂羽,你走!你是十三楼的少楼主,就是要走,汤伯耘也不会拦你。不要在这里做无畏的牺牲,不值当!”
“不,我不走,姜漓,我……”又是一剑,斩落在北赵将士身躯,溅出鲜红的血,染在脸颊之上,“姜漓,我爱你!嫁给我,答应嫁给我!我们一起走!”姜漓一个失神,一杆长枪杀来,聂羽斜侧抱住姜漓,被枪尖擦过左肋,溢出鲜血。
又有刀剑砍来,姜漓推开聂羽,焰雀刀起,将北赵将士逼开,“停手!都停手!汤伯耘,本宫有话与你说!”
“退!”汤伯耘一声洞喝,人群散退。
“殿下可是想好了,要随汤某回邯都?”
姜漓盯着汤伯耘,目光凌厉,“我可以答应你,但你必须答应我,放这些人离开!”
汤伯耘看了眼还站在阵中的炽炎军将士和那位玩世不恭的十三楼少楼主,缓缓点头,“可以。”
“姜漓……”聂羽一把拉住姜漓手臂,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能有什么办法?现如今,唯一能救姜漓,能救大家的,就只剩这条路了。
“聂羽,如果……呵,没有什么如果的,你人很好,不过,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殿下……”白小乙、单龙燕看着姜漓,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姜漓洒脱一笑,“小乙、龙燕,不要去临都了,带着弟兄们找个安静的村子,狩猎耕织,好好过日子吧。”
“汤伯耘,现在就放了他们!”姜漓朝汤伯耘喊道。
“开生门!放人!”八门金锁大阵,顿时让开一条道来。
“殿下!”
“走,都走!我不过是去趟邯都,还怕李牧芝吃了我不成?走——”
“殿下,等安顿好众人,小乙再来随你!”
“龙燕也是!”
“殿下,我等……”
“滚!”姜漓登时一怒,“我讲的话不管用了吗?都给我滚!别让我再说第二遍。还有你,聂羽,走!”
……
白小乙等人离开,姜漓提着焰雀刀,站在离汤伯耘不足三米远的地方。
“怎么,汤将军对我还是有戒心?怕我杀了你?”姜漓戏谑说道。
汤伯耘哈哈一笑,“殿下乃是天下前十的武道宗师,但若要在阵中杀伯耘,怕是还差了一些。何况,就算是杀了伯耘,殿下还是走不出八门金锁大阵。殿下,还是先请服下这枚药丸。”
汤伯耘说完,身边副将朝姜漓呈上一枚青色丹药,“药王谷的禁元丹,殿下当知道这丹药并无大害,不过禁绝元力而已。”
“汤伯耘,其实我很想问你一句,你觉得李牧芝这人如何?”
汤伯耘有些诧异,想了一会儿,答道,“定鼎天下之人。”
“呵,定鼎天下……汤伯耘,若是你再见到他,记得告诉他,他这般打下来的天下,我姜漓不屑!”
眨眼间,焰雀刀横,汤伯耘慌忙抬剑,递送丹药的副将急忙闪避,而那柄焰雀刀,却落在了姜漓修长的脖颈上。
绚若红漓的鲜血,顺着焰雀刀刃淌下。
“公主!”
汤伯耘一时间手足无措,却见林间有人踏风而来,“姜漓!”
这声歇斯底里的哭喊,仿佛整个天地都陷入了黑暗。
“呵,李牧芝,你来了……”
“李牧芝,我好累,好困……”
“李牧芝,我好想,好想一辈子,就躺在你怀里……”
“李牧芝,好想做你的女人,做一个深闺的妇人……”
“李牧芝,娶我……好吗?”
“好!好!姜漓,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李牧芝,你知道吗?原来现在,才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
“好累……好困……”
“你看,天黑了啊,有星星在眨眼睛……”
“你看……他们,让他们走呵……”
“你看……”
“你……”
“……”
“啊——”
李牧芝抱着姜漓,就那么静静地抱着,眼泪如注而倾,焰雀刀落在身旁,汤伯耘不敢作声,周围千军肃然,持枪而立。
今日本就是必死之局,本就是必死之日,李牧芝要的是齐国,姜漓也要齐国,李牧芝不会放姜漓离开蓟云城,姜漓也不会丢下炽炎军的将士独善其身。北地连战二千里,他们打得整个齐地民不聊生,这样的一场仗,早该停歇了。
在所有正确的时候,照着应有的动作将这场逐鹿天下的前奏演完,他们不负这河山、不负这千千万万追随其后的英烈之士。只是李牧芝还没有做好姜漓死在他怀中的准备,他宁可囚禁姜漓一辈子,或者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听到姜漓战死的消息,抑或者,永生永世,不再相见……
可她竟如此刚烈,选择以自刭的方式结束这般华丽的一生。
今日之后,四国再无女武帝姬姜漓,今日之后,世间再无任何事,能牵绊他李牧芝成就千古伟业!
姜漓,我李牧芝的后位,永生永世,为你而留。
姜漓,我定会善待齐地百姓,让他们不再遭受兵灾之祸。
姜漓,我将为你修烙岱山为陵,纳天下奇珍,享万世烟火!
姜漓,原谅我——
原谅我的卑微与怯懦……
“汤伯耘,兵发临都!”
这一刻,鸾星陨落;
这一刻,群星舞乱;
这一刻,苍茫大地,成为英雄逐鹿的舞台。
舞炎公主姜漓,为这天地,留下最绚烂的一抹嫣红!
漓花红灼,谁见——焰雀横刀?
漓花荡尽,谁见——赤甲燃红?
漓花零落,谁见——红裳归殁?
这颗注定要陨落的鸾星,在这样一个夜晚,落下最美的星痕。
世人说,女武过后,世间再无红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