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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诏狱,森罗殿前,鬼门关外,由内卫监、北镇司、刑部三司镇守,内中高手无数,刑法手段更是千百种类,可以说,进了诏狱,哪怕没走上断头台,也别想全着走出诏狱的大门。
诏狱中有女监,一般来说,这些女人比男人更狠,因着常年使刀子,心里已经生出疾患,把怎么整不死人当成了一种嗜好。整死与整不死,这其中道道和学问,是极大的。
死了那就一了百了,死不了活受罪,那就是生不如死了。
“哟,还硬气!”银煞在所有女监中以阴狠出名,但凡她经手的囚犯,没几天就要经历完整个十八层地狱的苦痛。
对眼前这个叫做北笙小姑娘,银煞其实是比较佩服的。
这人敢在苍山诗会上杀了梁王,这等气魄,天下少见。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活着,刺客嘛,既然杀了人,那就不要想着还能活下来,尤其在邯都,刑部的人暂且不管,单单有她北镇司的飞鱼在,这人嘛,就不能够活的舒坦。
杀了梁王的人……啧啧,这可是块肥肉。能讨过来伺候,也算是银煞的本事。
见着银煞搬来椅子坐下,被夹在十字木架上的北笙抬起头,露出渗血的笑容,“银姑娘,都这么些天了,还没个新鲜的?”
“哟,还嫌弃了?”银煞掩着嘴,银铃一笑,倒似厉鬼桀桀,“我说北笙,这地儿可不是你硬气的地方,也就本姑娘好说话,不然呐,你现在早不知成什么样了!”
“奉劝你一句,早点儿把事儿给招了,该谁谁,不然呐,早晚生不如死!”
“招?招什么?谁指使我杀的赵佶?银姑娘,你们北镇司难道不会想想,我杀他做什么?杀了他我干嘛不跑?苍山诗会那么多人你们不抓,抓我?我算哪根葱啊?不要说什么赵佶觊觎我笙月商行,他要给他就是了,是不是还想说赵佶想娶我?他想,我还瞧不上他呢!咳咳……”吐出几口鲜血,北笙反倒觉得舒坦。
银煞突然觉得这个小姑娘很可爱,“的确如此,可谁又在意呢?只要是你杀了梁王,这一切就皆大欢喜。有人得了银子,有人得了爵位,既然大家都有得,有何必在意你一人生死?”
“好像是这个道理。”
“本来也是这个道理。”
“那你为什么留手?”
“哈哈,还知道我留手?有人给了托了话,说让你过得舒坦些,可又不能让你过得太舒坦,不然总有人不高兴,所以嘛,这种度恰好。”
北笙吐了一口血,接着问道,“我多久会死?”
“谁知道呢?也许很久,也许……就明天。上头的人谈好了,你就差不多可以死了。”
……
北笙被扔进了天字狱,地面上是沾着血的枯草,残破的矮木桌上摆着一个豁口的陶碗,里面装着半个已经干冷的馒头,旁边还放着一个土陶壶,里头或许是水,也或者是其他,有蟑螂从里面钻出来。
北笙趴在草席上,她很想哭,她用沾着凝固血渍的囚衣衣袖遮着眼睛,遮着她那张美丽却又憔悴的枯容。
她要死了,她甚至不知道阿爹怎么样,笙月怎么样?他唯一能确定的是,姜天澜没事。
苍山诗会……呵,多可笑的一个诗会,梁王赵佶竟然死在了自己举办的诗会上,被一个叫做北笙的女人杀了。
是吗?是的,至少所有的证据都证明,是北笙杀了赵佶。
她的身上是鞭痕,是刀创,是沾满血痂的伤口,而这些,并不疼……她是长阴山下的青花,她随风摇曳,长在最贫寒苦硗的地方,夜里,会有人点燃她的叶,他们说,死了的人会看见,在山的那头,也燃着同样的青花叶子。
她是漠北的女儿,是敕勒川出来的女儿,李牧芝在长阴山屠了突厥十万儿女,但北笙知道,过不了多久,敕勒川会长出更加茂盛的青花,漠北的儿女,还会在那里长大。
他们不会流泪,不会卑躬屈膝,他们同长生天永在。
还有遗憾吗?
或许有的,没能穿上嫁衣裳。
姜天澜,如果我死了,你多久才会忘记我呢?
一天?两天?一辈子……
她听到了脚步声,但她疲倦的眼帘已经落下。
姜宸穿着诏狱的囚衣,站在铁栏外,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她。
苍山诗会上,那个杀梁王赵佶的人,本该是他。
她抢过了那柄沾血的剑,她为他挡下了身后的千军万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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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天澜不能死。”
“关我何事?”
“你们布的局,自然是来找你们。”
“我们?哈哈,我们有那本事?再说了,总得有人偿命不是?他不死,谁死?你?我?”
“我说过,放他出来。”
“不可能!”
“若明日不见姜天澜出诏狱,会有人踏平你韩王府。”
“哦,我不信。”
“不,你会信的,细柳营那位会,我也会。”
“为什么觉得是我?”韩王赵恪盯着李牧芝,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阴鸷。
的确,梁王赵佶死后,得利最大的应当是蜀王赵奢,赵国帝世论军功最盛者,莫过于千牛卫卫将赵奢。赵佶以风采气度和梁王府实力赢得朝堂上下一致称赞,而赵奢,是实实在在打出来的名声。
赵佶死后,若是赵懿立储,赵奢的可能性最大。
至于他赵恪,谁人又想得到这样一个韬光养晦的小王,会暗中集结了那般庞大的暗中势力,布下了这样庞大的一个局。
可惜的是,他找的替死鬼是姜宸,这个人齐国世子,最该拥有杀人理由且不会得罪任何人的人,同样还莫名其妙捎带上一个笙月商行的东家,凭空坐收了万万两银子的利润。只是,这个邯都,还有人不愿姜宸去死,而且这两个人,都是狠人。
“我能知道,不代表旁人也知道。梁王死,大家都有利,他是在自己找死……”
“我能得到什么?廉珂的承诺,还是你李牧芝的承诺?”
“必要的时候,我可以帮你除掉赵奢。”
“我能信你?”
“你是聪明人,应该要信。”
李牧芝将手中酒饮尽,放下杯盏,起身离开韩王赵恪的这处别苑。他身后,赵恪的手明显在颤抖,他不知道,这个白耳军的统领,究竟知道了什么……
邯都的天空,已经被阴云笼罩。